連瑜聽秦昭說罷,奇道:「哎呀呀,不得了,阿昭這幾日是開竅了麼?又忙著做事,又努力學著為人,大道理也一套一套地講出來。」
秦昭歎了口氣:「唉,可不就是開竅了!好多道理早就懂,但就是隔了層窗戶紙,總覺得不太清晰,如今總算徹底明白了,再不胡思亂想了!正經做個自己想做的那個人,做些該做的事兒,別的有的沒的,統統放一邊去!看看這位趙居士,一輩子為他的書而努力,他過的那麼清貧,也沒有什麼怨言;看看馮先生,一輩子遭受了多少磨難,可她從來都是那個讓人不能不尊重的馮先生,從來都只做她願意做的事兒,誰都勉強不了她。我過去真是無病□□,自尋煩惱。」
連瑜哈哈大笑:「你明白就好,恭喜你,中二病痊癒了!」
秦昭看看連瑜:「我一直想知道什麼是中二病……」
這下子把連瑜給問住了:「讓我想想啊,什麼是中二病,咳咳,大概就是那種到了一定年紀,總覺得不被人瞭解,覺得自己各種不幸的毛病?大概就是犯二的意思?你讓我仔細想想啊!」
秦昭囧道:「不用了,我大概知道什麼意思了。」
經過短暫中二病發作的秦昭目前心情很不錯,她高高興興地讓人叫來了中人,把自己要找的房子或者空地的要求說給了中人聽,中人拍著胸口打包票,說一定能找到合適的,秦昭辦完這件事兒,總算鬆了口。轉眼聽說婉娘又回家探親了,頓時頭大如斗。
秦昭是越來越不喜歡跟婉娘相處了,當日她初來江寧的時候,充其量就是有點小心眼,說話有些不過腦子。可是隨著相處的日子漸漸長了,婉娘的性子越來越隔路。她本就覺得自己不幸,偏偏秦大夫人憐惜女兒沒了父親沒了靠山,平日裡她胡說八道也很少管束,婉娘的脾氣便越發的左性,沒事兒也要找出事兒來。
要說婉娘最近其實比原來好相處多了,大概是過得還算順心,每每回到母親這裡,總是意得志滿的模樣,便沒有原來那麼渾身是刺,在蓉娘秦昭面前也像個姐姐的樣子,不那麼沒事兒就刺幾句了。
可秦昭覺得這樣的蓉娘比過去更糟了:在秦節這邊的時候,她便是再作興,也只能嘴上說說,且大部分時候只敢在自己院子裡說說。如今嫁到甄家,上頭沒有公婆管束,她本人又是知府大人的侄女,家裡的姬妾在她面前屁都不敢放,再加上新婚燕爾丈夫寵著,婉娘簡直恨不得再生出兩條胳膊兩條腿,橫著走才痛快。她過去只是嘴壞,現在則加上了心狠,才進門一個月,便讓人把丈夫的兩個丫頭打了個半死,說是不懂規矩要教教,可哪有這麼教人的?也好意思得意洋洋地跟兩個妹妹說,她這才嫁過去幾天,便弄了一身無法無天的毛病出來,這麼下去怎麼了得?
秦昭想想就覺得厭煩,便讓人遞了話過去,只說要去上課,就不打擾大伯母母女說體己話了。反正蓉娘前幾天跟著許繼回了老家,她不去打擾那娘倆說話怕是正和婉娘的心思,這麼想著,便收拾了東西,晃晃悠悠地去許先生那裡上課去了。
沒幾日,中人便傳了消息過來,他按照秦昭的要求,踅摸了四處地方,請秦昭過去看。秦昭忙給連瑜傳信,請他有空的話一起去看。信送出去,晚上的時候便得到連瑜的回信,說明天放學之後,一起去看。
第二天,秦昭放學便趕緊換了出門的衣服,這邊收拾好,那邊連瑜便過來叫他了。
連瑜今日也坐在了車上,他這張臉目標性太大,白天出門很容易被人堵住,兩個人坐在車上,中人騎馬,出發前去看房子。
秦昭的心情不算太好,她昨天沒去見婉娘,但今天一大早便聽說秦大夫人出門拜佛去了。原來被婉娘派人打了的那兩個丫鬟,有一個死了,原來是那丫頭一不小心又得罪了婉娘,結果又挨了一頓打,舊傷還沒好呢,新傷又來了,嬌滴滴的小姑娘,哪裡經得起這般磋磨,發了幾日的高燒,就那麼去了。婉娘不想跟秦大夫人說這事兒,但她丈夫甄友謙笑嘻嘻地把這事兒跟秦大夫人說了,嘴上只道不過是個丫頭罷了,死了就死了,給她家裡多賠點錢就行了,卻把秦大夫人嚇得夠嗆:秦家是書香門第,別說打死丫鬟了,家裡從來就沒有打下人這一說啊!結果半夜都沒睡好,早上起來便去廟裡了。
秦昭對這兩口子簡直膩歪透了:這都什麼人,婉娘狠毒,這個甄友謙也夠不是玩意的了!打死人的時候他不管,事後還說沒關係,心裡有疙瘩不直接說婉娘,故意裝做不小心的樣子捅到秦大夫人這裡:打量別人都是傻子麼?這戲做的也太不認真了。轉念一想,或許他也確實用不著認真,婉娘那個蠢貨,還真夠嗆能想明白!但凡個正常人,老婆打死人了,總該正經管管吧?好歹也曾是枕邊人,怎麼就能涼薄到這個份上?
連瑜見秦昭興頭不高,便忍不住問她怎麼了,秦昭一個沒忍住,便把這事兒說了。連瑜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好半天,才低低笑了一聲:「說起來,我家勝男還真算個光明正大的了。」
秦昭一愣:「勝男怎麼了?」
連瑜對秦昭並不太瞞這些事兒,苦笑道:「她把我一個丫頭嫁到外頭去了,事先也沒跟我說。」
秦昭呆了一呆:「哦。」
連瑜哭笑不得:「你哦什麼哦啊!我都鬱悶死了好不好!過去看勝男也是個大大方方的姑娘,怎麼也做得出這麼小氣的事兒來呢?」
秦昭一幅見鬼的樣子看著他:「小氣?你說這是小氣?她這做法我不贊成,可我真不覺得這是小氣!你今天招惹這個明天招惹那個,除非是石頭的心,才受得了你這樣啊!」
連瑜咳嗽了一聲:「好多人家不都是三妻四妾相安無事麼?你看芳姐跟我母親,那感情多好!」
秦昭嗤道:「天底下有幾個芳姐?有幾個連夫人?連夫人對芳姐有恩,在芳姐眼裡,只怕連夫人比連大人都更重呢……你指望隨便弄幾個妾放在一起,她們能相安無事?做夢吧!平日裡她們要搶你的寵愛,搶你的錢,搶著生兒子;日後你當了官,她們還要搶那一個兩個的正經的妾的名分。」
連瑜揉著太陽穴:「不搶不行麼?我對每一個都用心啊啊!」
秦昭哼了一聲:「一顆心分成兩半,再用心能用心到什麼份上?像你這樣劈成十瓣八瓣,同時有兩個生了病你都只能看一個去呢!這叫用心?別逗我了。妻子要忍著你到處留情,妾更慘,若搶不上個正式的名分,那就是奴婢,說句難聽的,萬一你走在她們前頭,你老婆要不秋後算賬就出鬼了!」
連瑜搖頭:「別嚇我,我看不吃醋的女子多得是!」
秦昭冷笑道:「不吃醋?要麼她不喜歡你,要麼就是打落牙齒往肚裡吞。前者不過當你是個賺錢的,在乎個屁!後者……你看看那些跟丈夫感情極好偏又賢惠大度的,有一個長命的沒有?長孫皇后活了幾歲?蘇東坡的兩個老婆又活了幾歲!」
連瑜聽的呆了:「你這是哪裡學來的東西?」
秦昭哼了一聲:「我自己琢磨出來的不行麼?」
連瑜搖搖頭:「打死我都不信你有這麼深刻,是馮先生跟你說的吧!」
秦昭頓時洩了氣:「被你看出來了啊。是啊,今天心情不好,所以跟馮先生說了,她說除非碰到了是那種不要臉的成心往上貼的□□,否則打殺女人的女人都是蠢貨!心裡長草的男人,不拔了這朵花他就去摘那朵,你攆了丫頭他就養外室,你去砸了外室的房子他還能逛青樓————除非你能管住男人的錢袋子,問題是女人真有這個本事的話,男人壓根不敢找小的啊!」
連瑜聽得目瞪口呆:「馮先生這是早生了八百年啊!」
被這個話題一攪和,接下來的兩人便有些尷尬。
秦昭過去從來不在意連瑜有多風流的,可是看看婉娘家的情況,她真心覺得風流的男人其實都是人渣,只是人渣的程度不同罷了……
連瑜心裡也不痛快,他一向風流慣了,並不覺得風流有什麼錯。比如前世的時候,他的女朋友多的數不清,但他自認為從沒傷害過誰,他從來都把不會結婚的前提說在前頭,從來都是大大方方掏錢,交往的時候盡量讓對方開心,分手的話也一定會付足了分手費。被他捧紅的小明星掰手指都數不清,誰也不能說他是個壞男友……
可從來到這個世界上,他在這方便甚至是比過去收斂了很多的,他甚至壓根不敢招惹良家女子——豆腐西施除外,她需要養活公婆兒子,老人年紀大了,病痛纏身;兒子要上學,更是花錢如流水,這個女人在遇到連瑜之前已經快要走投無路了。
除了未來的妻子,連瑜努力地把自己交往的對象集中在那些風塵女子,還有沒有人身自由前途本就不甚光明的女孩子身上,他想著自己得到快樂的同時,其實也是能幫她們一把的,可即便如此,她們還是會妒忌,還是會爭風吃醋以至於傷害彼此。
這畢竟跟過去不一樣了,對與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怕,她們的生活,希望,完全維繫在男人身上,離開了男人,她們甚至連起碼的生存能力都沒有。在這種情況下,又怎麼可能不想盡辦法,把唯一可以依靠的那個人緊緊抓住?
他還沒結婚呢,如果結婚了,這些女人真的湊在一起的話,那又會是怎麼一番景象?連瑜頭疼地歎了口氣,算了算了,以後再說,過去是沒在這方便用心,老子現在發現問題所在了,肯定會有辦法解決的。老子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