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節對許先生的人品很信任,對許繼也非常喜歡,要不是因為他家的情況混亂,恐怕秦節早就會在安排侄女的婚事上考慮到許繼了!這會兒聽許先生這麼說,心情頓時好極了,但也知道這個事情未必有准,沒有提許繼過來求親的事兒,而是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先生也知道,我正在為兩個侄女選夫婿,這種事兒我也只能提個意見,做不得主。想著先問問許先生的意思,免得把事情弄岔了……三郎是個好孩子,便是做不得我的侄女婿,想娶個好人家的閨秀也不難。」
許先生聽到這話連連點頭:「大人這些年對三郎如何,我心知肚明。兩位堂姑娘都是極好的,若是能看上三郎,是他的福氣,看不上呢,也沒什麼!三郎如今在這裡唸書,怎麼說都比在他父親身邊呆著強多了……等過幾天天氣涼一些,我就帶三郎回老家去一趟。」
秦節有些擔心:「只怕令郎心裡不痛快……」
許先生冷笑:「有什麼不痛快的?只要把這幾年賺的錢給他分上一半兒,他樂不得著呢!」
秦節頓時大汗,可不是,許繼的爹是個財迷,只要給錢,就沒有他不肯做的。哎呀呀,許先生這是造了什麼孽?怎麼就養出這麼個兒子來?幸好許繼一點都不像他父親。
秦節送走了許先生,便讓人請秦大夫人過來。不多時秦大夫人便過來,秦節一看,秦大夫人的眼圈紅紅的,有些詫異:「大嫂這是怎麼了?」
秦大夫人強笑道:「只是想著一轉眼,婉娘蓉娘也到了嫁人的時候,心裡頭難受。」
秦節一聽這話便笑了:「孩子大了,總要成家的。大嫂若是捨不得婉娘,便找個能陪在身邊的女婿如何?」
秦大夫人心中一動,看看秦節:「二叔可是有什麼人選?」
秦節咳了一聲:「這人說來你也見過的……」
秦大夫人心中一喜,她登時想到了連瑜,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還是有點期待,臉上隱隱露出喜色來,然後她便聽秦節道:「便是許先生的孫兒許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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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夫人慢慢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心中十分的憋屈,她沒想到小叔子竟偏心到這個地步,竟想把自己的女兒許給許繼:這算什麼?許繼不過是個秀才,他的爺爺倒是個舉人,可這種在別人家靠著教幾個女孩子為生的舉人,家境能好到哪裡去?
再想想婉娘說的,秦節讓自己的女兒跟吳王的兒子出入相伴,更是氣得心都在絞痛:我的女兒雖然不比你的女兒身嬌肉貴,可也不至於落到給個家庭教師當孫媳婦吧!
她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同樣眼睛紅腫的婉娘迎了過來,怯生生地喊了一聲「娘」,然後欲言又止地看看她。秦大夫人勉強一笑:「進屋裡再說。」
秦大夫人進了屋,便把秦節提的事情說了,婉娘差點暴跳起來,勉強忍了下去:「娘不會答應了吧?」
秦大夫人歎了口氣:「我說要想想,你放心,我是你親娘,總不會眼睜睜看你去受苦。」
婉娘這才鬆了口氣:「娘,你有沒有跟那位顧嬸子再提提這事兒?」
秦大夫人搖搖頭,又點點頭:「肯定是要提的,不過今天不行,明天吧,她會拿了單子過來,我再跟她說說。」
婉娘忍不住又問:「那二叔那邊?」
秦大夫人道:「這個你不用擔心,聽你二叔的意思,他也只是提個意見罷了!同意不同意是咱們的事兒,他總是你二叔,也是為你著想的。」
婉娘忍不住冷笑:「真為我著想,就不該——」
秦大夫人瞪了她一眼:「夠了!你當你住在什麼地方?快收斂些吧!」
第二日一早,秦大夫人便找到了秦節,說明自己不太想讓女兒嫁給許繼的想法:「並非是許繼那孩子有什麼不好,只是婉娘被我慣壞了,不懂事,上頭沒個能教她做事的婆婆總不太好。而且婉娘也不太能吃得苦。」
秦節一聽便明白了,前日她嫂子還說上頭有沒有婆婆無所謂,現在卻拿這個出來說分明是嫌棄許繼家世不好。許繼的母親其實還在世,可是既然說許繼要分家出來,自然婆婆是管不到的……可不分家呢,那更不要說了,秦節雖然沒有把許家的八卦勸說出來,但也明白告訴了秦大夫人,許繼父母不太靠譜,所以才要分家出來。
秦節昨日說得清楚,許繼家裡雖然有點亂,但是定親的前提就是分家出來,雖然這樣一來他父親怕是在家產上越發吝嗇,但若是婉娘肯嫁許繼,看在許先生份上,秦節除了備嫁妝之外,還會另外會花上幾百兩給許繼買個小院子。許繼的祖父當老師賺得不少,許繼本人如今一個月潤筆錢也能落個五六貫,日子過得不會很差的。可是顯然,這種程度的生活並不是婉娘願意接受的!
秦節心裡歎息,他猜到了自己大嫂跟侄女怕是會對許繼不太滿意,可是這拒絕的也太快了些!許繼才十八歲,比連瑜是不能比,可是他的學問真不算差,學習環境又這麼好……秦節估摸著,運氣好的話,下一次秋闈就有可能中舉了!便是再差,最多再忍三年一定能行。人無完人,又有誰家是沒一點瑕疵的?許家遠在杭州,便是他家人再不好,平日裡又見不到,許繼是三子,又不用給父母養老送終,只要一分家,那一家子對他的影響力也就不剩什麼了。
秦節其實是不想讓婉娘嫁給本地人的,江寧那些豪門大戶,誰家不是一堆麻煩事兒?婉娘性子直,自己在江寧呆不了幾年,她一個人留在江寧,有點事兒連個撐腰的都沒有!如果是許繼就完全不一樣了,秦節打定主意,若是許繼娶了婉娘,就讓他一直跟著自己,這樣子婉娘也就不用跟母親分開了。有自己在,難道還能讓他們窮到哪裡去麼?在說許繼有哪裡是那種沒出息,需要自己一直照顧的?他雖然比不上連瑜,可真的是個有擔當的孩子,每日給人抄書做練字,府衙前陣子僱人整理文獻抄資料,他也巴巴地跑過去……讀書人大多清高,像許繼這樣子務實的孩子太難得了,況且他又是真心喜歡婉娘的,這就更難得了。
可惜,大嫂跟侄女都不願意。
秦節送走秦大夫人,心裡有點煩悶,但很快就拋開了:他本就只是提個意見罷了,許繼自己都知道未必能成呢!至於許先生那裡就更沒問題了!那是個通情達理的老人,反正就算許繼不能娶婉娘,他也會照顧許繼,就沖這一點,老先生就不會有什麼意見。
經過這件事兒,秦節越發覺得穆維說得對,自己就是太多管閒事了,秦大夫人跟他的想法並不一樣,在侄女們的婚事上,他認為的好,未必是大嫂認為的好,既然如此,何不讓她們自己做主呢?自己只管掏錢就是了。
接下來幾天,那顧大嫂來了秦府好幾次,都是直接去了秦大奶奶的院子裡,秦節連管都不管,反正他就按照穆維說的,只管最後把關便是了!
這日傍晚,秦節從官衙回來,因為還沒到晚飯的時候,便去了書房看書,正看著,外面傳來桃實的聲音:「老爺,三姑娘過來了!」
秦節不禁一愣,便開口讓蓉娘進來。
蓉娘見了秦節,規規矩矩地行了禮,然後便垂手站在一邊,秦節道:「你坐下吧!」
蓉娘便虛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秦節見蓉娘一身淡綠色的夏裝,與她清冷出塵的氣質很是相配,秦節看看她,覺得她像極了自己那位堂兄,可惜堂兄去得早,要不然,以他的才華,怕是現在也會在朝為官了。想到這孩子命苦,秦節的語氣越發柔和:「蓉娘,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兒麼?」
蓉娘一聽這話,便又站了起來:「二叔,我過來,是有事相求。」
秦節聽蓉娘這麼說,問道:「什麼事兒?」
蓉娘低下頭,不敢看秦節,小聲說:「我知道二叔準備讓大伯母全權負責我的婚事,我想求二叔,能在我婚事上說句話…二叔,我知道這種事兒輪不到自己說什麼,應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既然我父母都不在了,我想著,不管是大伯母還是二叔,都是可以管的。大伯母是為我好的,只是侄女跟大伯母想的怕是不太一樣。」
秦節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問道:「那你與我說說,你想要什麼樣的夫婿?」
蓉娘道:「這幾天那位顧嬸嬸來了好幾次,我聽大伯母的意思,是想給我找個好點的人家,不拘是排行不拘嫡庶,只要家境好。我知道大伯母是怕我吃苦,可我想著,我這個脾氣,真要到那樣的人家,怕也受不了。」她說著又低下了頭:「我沒有父母兄弟,日後二叔若是到外地為官,剩我一個人在那等人家,怕得慌。」
「我不求對方家財萬貫,只想找個讀書人,正經些老實些的,最好是個秀才什麼的?二叔,昔日我父親在的時候,大小也是個舉人,我不想嫁個沒上進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