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無暇的影響力以驚人的速度擴散著。
本朝男女大防並不嚴重,雖然不像唐朝那般奔放,但也基本跟前朝持平,女孩子們上街,跟男性說句話什麼的並沒有什麼不妥的。所以不過是一兩個月的功夫,秦昭便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小夥伴們,有大半兒提起才子什麼的,已經完全想不起別人的名字,張口連無瑕,閉口連無暇,聽得秦昭腦袋都大了。
說實話,秦昭真不覺得連瑜出的是什麼好名聲!被女孩子用水果砸固然算是受害,可是整天流連於秦樓楚館哪裡是正經讀書人該幹的事兒?她心裡隱隱覺得不妥,當然,這種不妥也只是作為一個認識的人,覺得他這樣荒廢時光很不對,然而接下來的一件事兒,讓她對連瑜是真的不滿了。
這天清早,秦昭照常去給秦節請安,因出來得早,便決定繞個圈兒,從花園子那邊轉過去。結果轉轉的過程中正好看到許繼匆匆忙忙往外跑,秦昭覺得納悶,官學是有晨讀時間的,雖然晨讀時間沒有老師教課,但是許繼一般是不會錯過清早大好的讀書時光的,怎麼今天出門出的這般晚?
秦昭正琢磨呢,許繼也看到她,跟她打招呼,秦昭索性便問許繼怎麼出門晚了。許繼臉上一紅,解釋說前日跟連瑜出去吃酒,結果玩的晚了……吃酒便吃酒,臉紅什麼,說話的時候東張西望的,看樣子便心虛!?秦昭心裡納悶,等白天許先生來上課的時候,秦昭發現老先生臉色糟糕,明顯心情不好。便忍不住偷偷問許先生的書僮,結果得到一個讓秦昭十分惱火的答案:連瑜那個混蛋,居然帶許繼出去喝花酒!
這下子可是吧秦昭的逆鱗給碰到了。她其實可以理解男人們出去喝花酒,畢竟,秦節,穆維有時候也是會出入這些聲色場合的,人在官場,有些事情是難免的。而前陣子連瑜頻頻出入秦樓楚館,也並沒有讓秦昭有什麼感觸:她雖然跟連瑜也算熟悉,可這又關她什麼事兒呢?這年月的男人有幾個不去那些地方的?要是身邊但凡一個什麼人去叫個女伎陪酒她都生氣,那可真是生不完的氣了!
可是許繼是不一樣的,秦昭跟許繼認識四五年了,從她六七歲的時候,許先生便帶著這個孫子來到秦家,秦昭跟許繼,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許繼也會變成流連於那種地方的人。況且秋闈在即,這個時候因為喝花酒喝晚了而耽擱了第二天的學習,這是多混賬的一件事兒!
秦昭非常理解許先生的憤怒,別說許先生了,她聽了都生氣。這是什麼時候?離考試不到一個月了!若是有自制力的成年人也就罷了,可許繼才多大?這怕是他頭一次去聲色場合?這要是把持不住上了癮,惦記上那些地方,能不影響讀書麼?
秦昭一整天心情都不好,下午上完馮先生的課,思來想去,忍不住跑去許先生院子裡,想看看許繼回來沒有,結果正看到他跪在院子的陰涼底下看書。
一看這架勢,秦昭便知道許繼這是因為這事兒受罰了,一時間又覺得痛快又覺得憋屈,忍不住走到許繼跟前問他:「這是怎麼了?挨罰了?因為早上起來晚了?」
許繼見到秦昭,也有點不好意思,伸出手指在嘴唇前比劃了一下:「噓,小聲點,爺爺正生氣呢!」
秦昭蹲到他跟前:「昨天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的?居然會睡過!無瑕哥哥也是的,竟留你這麼晚!」
許繼小聲說:「其實人家是請無瑕出去的,可我正好跟無瑕在一起便連我也一起請了,我一時好奇就跟了去。本想早點回,可大家正在興頭上,我走的太早也過於掃興了。」
秦昭心裡煩,卻也知道自己沒理由因為這個沖許繼發火,只得胡亂勸道:「快考試了,你以後還是別去那些地方的好,耽誤了前程可不是好玩的。」
許繼點頭道:「我知道的,我又不比無瑕,他雖然經常出入那些地方,也不見耽誤了功課。我等凡夫俗子,又不像他那般得美人愛重,還是老老實實在家讀書吧!」
秦昭忍不住罵道:「你好好讀書,日後娶個美人不就行了,幹嘛非去那些地方!」這麼說著,她胸口越發堵得慌。
許繼點頭道:「你說的是,書中自有顏如玉,我還是老實讀書吧……像連無暇那樣子,小姐們見了他跟餓狼見了肉似的,我看著頭皮都發麻。」
秦昭勉強一笑:「讓你說的,難不成無瑕哥哥整天都混在那裡不成?」
許繼撓撓頭:「整天不至於,不過十天裡總要去個三四次,他最近似乎又發了筆財,常請大家吃酒。不過他便是沒錢,那些小姐們也樂意陪他,大前天燕惜樓的兩位小姐為了爭著出他的局,打了一架,兩個美人腮也撓破了,眼睛也烏青了,衣服也扯爛了,赤條條地從樓上滾到樓下……把燕惜樓的媽媽氣個半死,直說以後飛凡是有無瑕去的局,這倆人都不許去。」
秦昭聽得目瞪口呆,這算什麼事兒啊?
許繼小聲說:「說實話啊,老天可真夠不公平的了,天分那麼好,還長了那麼一張好臉,這樣的人,也難怪那些小姐——嗷!」
秦昭扭頭一看,正看到許先生臉色鐵青地站在一旁,手裡拎著根戒尺,這會兒,老爺子顯然是真的被氣到了,拎起戒尺沒頭沒臉地朝許繼抽過去:「這些腌臢話,竟也敢在你妹妹面前提,你的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秦昭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攔許先生:「先生,您別生氣,是我問三哥的!」
許先生根本不聽:「你會問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麼?分明是這小子信口開河!十六七歲的人了,全沒有一點分寸,全沒有一點忌諱,阿昭你是個懂事兒的孩子,可換了一般的女孩子,還不得被他給教壞了!」說著拿著竹板的尺子,衝著許繼的背上又是兩下子。
許先生下手十分的狠,此時正是夏天,許繼穿的不厚,兩戒尺從後脖子抽到後背,脖子上露出來的地方眼見著便鼓起兩道血廩子,而臉上一開始被抽到的地方已經高高地腫起來了,許繼被打的整個人都懵了,秦昭也嚇壞了,頭上臉上可不比手上,這麼個打法可不是要被打壞了,她沒法子索性伸手去攔,結果一個不小心許先生一戒尺抽到她的手背上,疼的她呲牙咧嘴。
許繼一看打到了秦昭,趕緊把她拽到一邊兒,口中喊道:「爺爺我知道錯了,你緩口氣,慢慢打我便是!仔細累壞了您的身子!」
秦昭原本手背被打的生疼,聽了這話卻忍不住笑了起來:「是了,先生您慢慢打,別累壞了,我去給您搬把椅子坐在這裡打,可好?」
許先生原本被氣的夠嗆,可這倆人一唱一和地一通鬧騰,他也顧不得生氣了,只是歎息道:「三郎,你也不小了,怎麼就這麼不知輕重!」
秦昭忙道:「那不是因為我還小,所以三哥才一時嘴上沒了把門的!」
許先生又氣又笑:「你長得再小,也是十二三歲的姑娘了!」說著又衝許繼道:「你當我只是因為這個打你?你的資質本就一般,好在跟別人比,總算佔了個『勤』字,勤能補拙,可你若連這個『勤』字都沒了,你說你,還剩下什麼?大考在即,你能跑去玩到子時,連晨課都耽誤了,你這樣子下去,別說今年,便是再過三年,六年,九年,可有一點希望?」
許繼被罵的頭都抬不起了,只跪伏在地上不吭氣。秦昭見狀心裡不忍,便全許先生道:「許先生,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三個的,別人請他,不去總是不好。再說連大哥不也去了麼?」
許先生歎道:「他跟連無暇,是不一樣的……」這麼說著,他把頭轉向許繼,沉聲道:「三郎,你從小到大,無論是親戚鄰里,還是在學堂的同學中,從來都是出類拔萃的,即便你當日考秀才,考出個全縣倒數第一,可你卻那幾十個人裡年紀最小的,連縣令都說,你若是過幾年再考,定能考上個好成績。別人都說你是天才,可我卻總說你天資一般,我知道你嘴上不反對,心裡畢竟是不服氣的,是麼?」
許繼不吭聲,許先生搖搖頭,繼續道:「可你知道麼,我這麼說你,並非是讓你存了謙遜之心,而是實實在在就是這麼認為的!你這陣子來江寧,覺得這邊的同學跟縣裡的同學相比,如何?」
許繼搖搖嘴唇,艱難地說:「學問好的同學,太多了……」
許先生又問:「比你小,且成績比你好的同學有沒有?」
許繼輕聲說:「有,而且很多。」
許先生歎道:「是啊,有很多……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說你天資一般了吧?百里挑一是出類拔萃,萬里挑一也是出類拔萃,十萬里挑一還是可以用一個出類拔萃來形容!而你覺得你這個出類拔萃,是哪一種?!」
許繼臉色蒼白,好半天才艱難地說了一句:「最多不過是,百里挑一罷了!」」
許先生輕聲道:「三郎,你覺得,連無暇是哪一種出類拔萃?」
許繼輕聲道:「萬里挑一已經不能形容他了,他這樣的人,十萬里都未必有一個!」
許先生輕輕點點頭:「是啊,他這樣的人,便是十萬人裡,都未必有一個。百里挑一的你,考上秀才不成問題,可是在往上,你身邊全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所以我說你天分一般;而連無暇,便是日後中了舉人,在舉人堆裡,他照樣會是那麼個出類拔萃的!他有容貌有才華有家世,便是日日笙歌,只要到時候考出一個好名次,別人也只會歎一句『好一個風流才子』!可你呢?三郎,你可曾想過,一個不算聰明,又偏偏還在那些煙花之地留戀的落第秀才,別人提起來,又會怎麼說?」
許繼臉色越發的糟糕,他嘴唇顫了顫,輕聲說:「不過是『酒色之徒』罷了……」
許先生看看孫兒,輕輕點頭:「是啊,不過是酒色之徒罷了!你明白這一點便好。這世界上有連無暇那樣的天才,也有許許多多你這樣子靠著勤奮慢慢向上爬的普通人。三郎,你跟連無暇要好,我是很高興的,但我不希望你處處跟他學,你只是個普通人,我希望你踏踏實實地走好你的路,不要好高騖遠,也不要看著別人玩樂便也跟著有學有樣。連無暇便是十天裡去玩上五天,考上舉人對他依然不是難事,可是你呢?你放鬆一天,可能就有一個秀才趕到你前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以下親親的霸王票,摸摸噠摸摸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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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瑜這會兒是真的種馬男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