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從麻城去往鄴城,想來也要走上半月的時間,謝劉氏身子雖還可以支撐,卻也不宜走的太快。
既然總歸是要拖延的,倒不如鬆鬆散散的走,別沒得為了趕路累倒了一大片的人。
吩咐車伕將車駕的穩一些,謝晚自在車廂裡頭閉上眼睛養神。
果然是麻城有口皆碑的車馬行,車伕是有兩把刷子的,馬車行進起來穩穩當當的,卻也不顯得特別的慢,不一會兒的功夫寶姐兒便揉著眼睛在謝晚的懷裡直打瞌睡。
顯得有些無聊的大柱掀開了遮著車窗的氈布,又從暗格裡掏出一本翻得破舊的書冊,藉著外頭的光便瞧了起來。
謝晚有些好奇的瞄了一眼,是一本所謂的閒書,記載著些奇聞異事,她跟著看了兩頁便覺得有些頭暈,便將視線移到了窗外。
這一看,卻發現這條路有些眼熟。
這不正是那日阿二帶著她從別院到麻城的路嗎?!
她眼皮子一跳,沒由來的有些心慌,在陸雍別院發生的事情再一次襲上心頭。
本來這些日子以來過的這般平靜,她幾乎將此事都要拋諸腦後了,沒想到等再次踏上同一條路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困擾。
桑寄也好、阿二也好、甚至是陸雍,那日那般倉促的離開,後頭的事情是半點兒消息也沒有。
雖說陸雍平白擄走了她,害的嫂嫂大病了一場,但是她對他的印象並不壞,是以還是不希望他真的有什麼事情。
何況還有桑寄,若說陸雍真的出事還可算的上一個不值得同情,桑寄卻是真的白白受了拖累。
一想到因著自己的緣故害的一個好端端的姑娘家生死未卜。謝晚便覺得心裡難受的緊。
將手伸進懷裡,摸到了那日阿二交給她的那塊牌子,謝晚的臉上浮出一抹古怪的苦笑。
「怎麼了?」謝劉氏見她看了一會兒窗戶外頭臉色便有些難看,不由得問道:「可是外頭風吹了難受?」說罷還探了探她的額頭。
謝晚見著自己嫂嫂明明大病初癒,手心還帶著些涼意。卻是這般的關心自己的身體,一絲絲的暖意襲了上來,驅散了些她心中的霧霾。
「無事的。」謝晚連忙寬慰道。讓她好好的休息,不要操心那麼多才是。
見她臉色認真的確定自個兒沒事,謝劉氏便也放心了,又挨著身後的靠糰子閉上了眼睛。
謝晚輕輕的吁了一口氣,雖說謝劉氏的關懷讓她溫暖備至,但是不是的把她當做一個糖人兒一樣的呵護也是有些壓力的。
馬車並沒有被車廂內的她們所影響,依舊是有條不紊的趕著路。春日的景致那般的美好讓人沉醉。
可是謝晚卻是無心欣賞。她的注意力全被那邊所吸引了。嘴巴不由得張大開來,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
那曾經隱秘在一片綠林之中的內裡奢華秀麗的別院,如今卻已然是一片焦土!
謝晚不由得將身子傾斜,扒著窗沿眨巴著眼睛,想要確定是不是自己腦子壞掉了看錯了?
可是事與願違,無論她如何的撲閃著眼睛,呈現在她眼前的依舊是一片廢墟殘垣。
原本鬱鬱蔥蔥的樹木經過火的洗禮已經東倒西歪。別院裡頭的房屋建築皆脆倒在地,只有些原本的飛簷翹壁如今還勉強能看的出原來的形狀,但是上頭卻也都是佈滿了火燎過的痕跡。
唯一還倖存的,只有當初她跟著陸雍進去別院之後到的第一個地方,懸空於水面之上的飛台。
依舊是那般清然矗立的模樣,之上遠遠望去那雕甍繡檻上卻似蒙了一層黑紗,想必是木頭燃盡之後飄散而來的灰塵。
「怎麼會……」謝晚看著眼前這片完全不可預見的慘烈情景,腦中一片空白,無意識的呢喃出聲。
「啊?」謝劉氏眼睛雖然閉起來了,耳朵卻是靈敏的很,當即便睜開了眼睛。
而蘇婆子早就發現了她的異狀,去是選擇了閉口不言,並未出聲發問。
「晚娘?」同樣是看到了謝晚不對勁的樣子的謝劉氏順著她的目光也朝那邊望過去,下一刻就好似了嚇了一跳一般道:「咦,怎麼會發這樣大的火?」
好端端一座院子竟然是變成了這般廢棄的樣子,哪怕是火燒過了還是能看得出原先的富麗來,她覺得有些可惜了。
「怎麼會?!」謝晚並未同她搭話,而是忍不住再次脫口問著,卻不知道是問誰,這車裡頭一車的人,誰又能回答這個問題呢?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恐怕只有陸雍和他的下人們才能回答吧?或者,還有那日那個闖進別院的陌生人。
關於那個陌生人,謝晚從頭至尾便沒見到過真顏,不過是在灌木叢中探聽到了一丁點兒的聲響,那人是男是女、來自何處、因何而來、所做何事,她通通不知道,唯一能確定的便是,刺向桑寄的那一下子,必定是那個人所為!
可是沒想到除了帶走了桑寄,居然還放火燒了這別院!
這該是怎麼樣的仇恨才能做出這等殘忍的事情來?
不對!謝晚猛然的一驚,腦中卻是想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雖只是個別院,陸雍卻是帶了整整十幾名的護衛,皆是身帶兵刃,武功不俗,就連陸雍本人也是個練家子。
若是區區一個人,是不可能造成如此大的破壞的,怕是還沒動手就要被生生擒住落個身陷囫圇的下場。
可是偏偏謝晚只聽見了那一人的聲響!
而那日謝晚見了血跡,慌亂中卻也是記著那些護衛的,匆匆忙忙的趕去了聽風軒,卻是一個人也沒見著。
不僅如此,十幾個大男人,難保不會聚在一起胡鬧說笑,可是那日那院子中,卻是一點兒聲息也沒傳出來!
除非……謝晚的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除非那日陸雍是刻意的將那些人都調走了!
所以才會沒有任何人發生異狀,所以那原本應該熱熱鬧鬧的聽風軒死寂一般。
而阿二的出現,更是應證了這一點!
那人那般小心的進了別院,就算是一進來就被發現了,陸雍也不可能那般快的做出讓護衛撤走的命令,而是應當被生擒了之後才會稟報給他才是。
而如果,是陸雍早就知道了呢?
他早就知道會有人偷摸的進入別院,於是便早一步的調開了護衛,然後事先便命令阿二將她帶走。
如此這般才說的通才是!
可是,陸雍為什麼要這麼做?一座好好的別院,裡頭護衛、下人、或許還有幕僚等等……上上下下不下一百號的人,陸雍為何要廢棄之,作為棄子?
當然,謝晚並不覺得陸雍將那些下人都置之於危險之中任他們自生自滅,若是有人想要置這些人於死地,不可能只派一個人過來這般的輕視。
只是她想不通,只有一個人,若是真要對他不利,擒住了哪怕是殺了也只是小事一件,卻偏偏要鬧得這般的大。
別院想要燒成這副模樣,只是普普通通的點上一把火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多處起火點,甚至是加了助燃的物什才有可能,而這火勢絕對是會引起官府的注意。
試想一下,一座佔地面積說小不小的別院,裡頭還住著一位謝晚看來很有些身份的年輕郎君,一夕之間起了火,裡頭的人生死未卜,這難道不是個天大的消息嘛?
可是她在麻城裡頭百般打聽,卻是一點兒聲息都沒有。
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此事被特意的掩蓋了下去!
想到這裡,謝晚的腦海反而恢復了清明,飛快的轉動著,試想著種種的可能性。
陸雍的身份不一般,那麼會來這別院刺探的,又讓他利用的,絕對也不是普通的人派過來的,或許是他某個很棘手的敵人。
而這個敵人派來的人,原本只是想要探聽些什麼,卻被陸雍用了一招將計就計,莫名其妙的便背上了縱火傷人的罪名。
對了!沒錯,就是這樣!謝晚忽然的右手握拳擊了一下左手的掌心,她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陸雍為何要這般做,他的目的卻是恰恰的直指他那個棘手的敵人!
按照謝晚所想,那人想必也是身份非比尋常,和陸雍可能在明裡暗裡都是勁敵。
或許他們已經較量了許久,膠著之下便有人按捺不住先行了一招,陸雍按兵不動,卻又私下稍稍的佈置了一番。
於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陸雍的別院遭人破壞,那個人卻是首當其衝的第一涉嫌的人,陸雍便自然的取得了道義上的致勝點!
原來如此!謝晚也不管自己想的對不對,她總歸是相信自己的判斷的,幾乎已經是深信不疑了。
沒想到他居然這般的陰狠,一座奢靡的別院不過是說棄便棄的。
「唉——」果然是和自己不是一路的人,這般的決絕哪怕是有天大的好處,謝晚也覺得自個兒是做不出來的。
「到底怎麼了?」她這一番腦內活動,旁邊的人卻是急的不行,謝劉氏更是不用說。
謝晚卻是一笑,心中輕鬆了許多,這陸雍如何同她也已經沒了半點兒關係,何苦勞心呢?他的心思不是自己這等布衣小民可以揣度的,便說道:「無事,只是有些驚訝罷了。」
事不關已,何苦自討煩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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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忙死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