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得了大夫人的首肯,謝晚以後可以自己決定大娘子吃食採買的一應事物,她自然是不會浪費這個機會的。
這不,沒過幾日,她便主動去了蘇管事的地盤。
採買處應著需要在外奔波,裡面除了有些年紀的婆子便全是男人,所以位於前院。而阮府是個齊齊整整的大宅子,前後院由一堵青石牆分隔開來,除了供主人們出入的垂花門之外,下人們進出的地方則設了個小門,平日裡由兩個婆子一併看管。
若是要進出前後院之間,便要用到腰牌。
謝晚按規矩跟守小門的婆子對過腰牌後,才得以見識到了阮府的前院情景。
前院除了正院、兩位老爺並幾位郎君的書房和各管事房、下人住所之外,還有供食客們居住的院落以及平日裡給男客居住的偏院。
不同於後院的奢華綺麗、繁花似錦,前院在風格上則顯得低調了許多,黑瓦青牆、青松綠柏,倒是透著一股書香氣。
看來阮家還是很介意商人出身,在著力的朝書香門第靠攏。
謝晚搖了搖頭,心中有些不以為然。
聽說大郎已經入仕,可惜並不受重用,而這二郎無心讀書,三郎嘛……她還真摸不透這個人。
按她的想法,阮家大房和二房都已經鬥到這個份上了,究竟能不能從士農工商裡最低等的這個商變成士,還真是個未知數呢。
不過這也輪不著她操心,看那些主子們都活的挺快活的,她在這著急個什麼勁兒呢?當務之急,是先會會那蘇管事才對。
抓著路上遇到的一個灑掃丫頭,謝晚給了幾個銅錢讓她帶自己去蘇管事那兒,一路順暢倒是沒走冤枉路。
這採買房倒也不大,也不過兩間廂房的格局,麻雀雖小五臟倒是俱全的,裡頭俱是些穿著黎色衣衫的小廝們進進出出的,煞是熱鬧的景象。
謝晚站在門口刻意的咳嗽了一聲,引得眾人看著一個水靈靈的年輕娘子站在院外都是一愣。
於是立馬便有人上前問道:「娘子找誰?」
「我來找蘇管事。」謝晚脆生生的回答道,咋一看到這麼多人一點兒羞怯的意思都沒有。
那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會兒,便點了點頭讓她稍等,過了一會兒便領了一個濃眉方臉的中年漢子從裡面出來。
謝晚好奇的看著這位也稱得上是白手起家的蘇管事,雖是蓄著鬍鬚但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左右。
「不知道娘子是……?」在謝晚打量蘇管事的時候,他也在打量謝晚。
眼前的娘子並未梳起髮髻,理應還是個未婚配的姑娘,又穿著後院大丫鬟們才有的阮府衣裳,他心裡便已經稍稍有底了。
早在謝晚來之前,他的乾娘也就是蘇嬤嬤已經跟他就這件事情通過氣了。
「奴家姓謝。」謝晚福了一福道。
謝晚的回答讓蘇管事可以確定自己猜對了,心中卻是一陣不快,說實話忽的冒出一個黃毛丫頭來自己的事務裡摻上一腳,沒有人會安然開心的接受,但是蘇嬤嬤也跟他說過了其中的利害關係,他不得不從。
但是默認歸默認,不代表他會笑臉以對。
皺著眉頭裝作思考了片刻,蘇管事才皮笑肉不笑的道:「哦,我想起來了,是大夫人那邊的丫頭謝娘子吧。」
這話裡明擺著暗諷謝晚不過是個稍體面點的丫鬟的意思,她不會聽不懂,但對方這麼說也是事實,關於這個實在沒什麼好糾纏的,便點頭稱是,索性繞過去。
「謝娘子所為何事?」蘇管事看她一副小娘子作態,心中不由的輕視了她幾分。
原以為大夫人派來的人起碼是個爽快潑辣的娘子,沒想到也不過如此罷了。
謝晚從他面色上便能看出他心中所想,但也只是低頭輕笑了一下道:「要出門替大娘子備些東西呢,望蘇管事幫忙。」
蘇全武的濃眉又是一皺,這就上桿子的來了?於是便存了些推拒之意。
「謝娘子雲英未嫁,若是孤身出了府恐怕蘇某是不好跟大夫人交差的。」他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點兒謝晚早有預備,一點兒猶豫沒有的回答道:「這奴家也知,只是……」她刻意的停頓了一下,臉上顯出了一些困苦之意,「只是這大娘子的事是為先,煩請蘇管事幫忙喚個車伕架上跟我一起吧。」
一聽謝晚這麼說,蘇全武就有點兒氣惱,這小娘子以為自己是誰?不過是買些東西還想用馬車出去?難道是憑著大夫人給她撐腰便有恃無恐?
當下冷著臉說:「用馬車也是有規矩的,謝娘子內宅伺候大夫人不會不懂吧?」
謝晚便故意裝作苦惱的樣子,咬著下嘴唇說:「那、那管事派個人跟我一起去可好?」眼裡還硬是逼出了點兒淚花來。
蘇全武見她知進退了,心中有種壓了她一頭的快意,又想了想反正這事大夫人已經發話也沒有轉圜餘地了,便是依了她又如何?索性回頭尋了個婆子,交待她跟著謝晚一起。
而謝晚這刻意示弱,我見猶憐的樣子,也不過是為了這個罷了,如了自己的願便跟管事領了銀錢按了手印,帶著那婆子從角門出阮府。
「娘子還是戴著這個吧。」剛出來拿婆子就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頂帷帽遞給謝晚。
謝晚愣了愣,一手接過帷帽一邊卻說:「這街上不是也有很娘子露著臉嘛?」以她進阮府前的所見,大越的風氣並未那般的守舊,姑娘家出門雖說身邊都伴著人,但也不見以紗遮面的。
「那些都是平民女子,」那婆子替謝晚繫好頜帶道:「阮家畢竟是大戶,還是要規矩些的。」
眼前的帷帽用的是淺露的白紗,除了有些彆扭之外倒是沒遮住謝晚的視線,她打量了一下對面這婆子。
看起來四十多歲,膀大腰圓的,一張圓臉看起來倒是挺和氣的,對著謝晚的態度也算恭敬。
不過看歸看,謝晚可不相信那蘇管事會隨便指派個婆子跟著她。
既然按照這婆子的話遮了臉了,便也沒什麼好說的。
現在剛到辰時還未多久,得快些去到市集,大娘子的午膳還得趕回來準備呢。
阮府位於豐城的東北面,這一塊兒儘是些高門大戶,人煙稀少。謝晚也不熟路,便讓那婆子帶路往西邊市集走。
好在豐城也並不算是大城,兩人又沒什麼多的閒話,腳程夠快,一刻鐘的功夫也就到了。
這是謝晚第三次來到西市,也是豐城的商業區域。
第一次是和謝劉氏,第二次是她休息那日去布莊買棉服。
她後來才知道,阮家在市上也是有布莊的,可價錢比別家貴些,布料也好,都是供給富戶們的。
既然她是廚娘,便直奔了西市邊角上的菜市去了。
現在日頭已經上來了,很多攤販已經收了東西回家去了,剩下的也都是被人撿剩下的。
謝晚挑挑揀揀的看了幾家還在那兒吆喝著的攤子,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都沒什麼好東西了,這如何是好?
因為作息的關係,這菜市每日卯時便開了張,那個時候的東西才是最新鮮的。
總不能以後每日讓她卯時出來採買?那也不現實,那個時辰她正在替大娘子準備朝食呢!
難道這採買一事,剛拿到手便受了阻礙,真是出師不利。
這也是謝晚沒有思慮周詳的,她已經習慣了後世哪怕是晚上去也有超市可以購物的環境了。
正當她咬著嘴唇翻動著攤子上為數不多的東西的時候,那婆子卻是開口道:「娘子是不滿意這些貨物吧?」
謝晚回頭瞥了她一眼,倒是個機靈的人。
「這裡開市早收市也早,平日裡也都是些普通人家來挑揀的。」那婆子說:「娘子若是要替大娘子採買,還是要去商戶才好。」
被她說的有些赧然,謝晚不由得咳嗽著清了清喉嚨才說:「商戶?在哪?」
「不遠,」那婆子似乎是沒察覺到謝晚的不自在一般,臉上表情絲毫未變,「就在那邊,平日裡大戶都是去那兒採買。」她用手指了指方向,又接著說:「他們貨物多,也更精良些。」
謝晚朝她指的方向看了看,那邊隱隱綽綽是有幾家店舖,好幾架馬車停在外面,於是問道:「那若是青菜可新鮮嘛?」
「新鮮的!」那婆子點頭肯定的說:「老奴雖是不知道有什麼蹊蹺,但是他們總都有自己獨特的辦法的。」
既然這婆子如此信誓旦旦,謝晚又沒有別的選擇,那邊只能隨她的意思去那兒看看再說。
想到這裡,謝晚這時才問道:「奴家姓謝,您貴姓?」
「哎喲娘子這個使不得,老奴哪能擔上個貴字!」那婆子連連擺手,顯得很是謙卑的模樣,「老奴姓馬,謝娘子只管喚我馬婆子便成。」
謝晚只是露齒一笑,並沒隨她的意思,而是尊稱了一聲「馬嬸子」。
兩人才在這馬婆子不辨真假的誠惶誠恐中往她口中所說的商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