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綠珠歪了一下腦袋,眼珠子咕嚕一轉,看著她,唇邊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一看她這般的神情,知善便知道,她又想歪了,染上雙頰的紅暈瞬間蔓延到了耳根,有些惱羞成怒道:「姑姑,別胡思亂想好不好,我是問你有沒有聽到類似笛聲的聲音響起。」懶
「哦,原來小姐說的是這個啊。」綠珠這才一臉恍然,仔細想了想,隨即搖搖頭:「沒有,昨晚我睡得沉,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
「是嘛……」知善有些失落的一緊眉,穿上衣服,翻身下了床。
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綠珠忍不住擔心的輕皺了一下眉,走上前,問:「怎麼啦,小姐,昨晚,被什麼聲音驚醒了,沒有睡好嗎?」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知善難掩臉上的疲累,在桌邊坐下,逕自倒了一杯水,一仰頭灌下,潤了潤嗓子,道:「昨晚睡到半夜的時候,忽然聽到一串詭異的笛聲,可阿恆說他什麼都沒有聽到……」
綠珠抱起小婷兒,俯身在她面對坐下,想了想,問:「是不是小姐你在做夢啊?」
知善蹙眉遲疑片刻,緩緩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可是那笛聲聽著很真切,根本就不像是在夢中聽到的。」說著,她頓了片刻,很快轉頭看向門外,朗聲喚了一聲:「來人吶……」
「怎麼啦,小姐?」綠珠奇怪的看著她,「若有什麼事情要辦,交代我就是了。」蟲
「……不是什麼要緊事兒……」知善不以為然的剛說完,小八就應聲推門走了進來,恭敬的向她行了禮,問:「王妃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給我去把昨夜在惜之園門口值夜的侍衛找來。知善吩咐說。
「是……」小八答應著,很快轉身走了出去。
綠珠坐在一旁聽著,心中頓時了然:「小姐是想找那個侍衛問問有沒有聽到笛聲?」
「嗯。」知善點點頭。
「有必要嗎?也不是什麼了不得大事,就算不是小姐你在做夢,也可能是王爺湊巧沒有聽到而已。」綠珠覺得她小題大做了。
知善不想讓她太擔心,強顏歡笑著說:「或許吧,我就是想要問問而已。」姑姑不明白,但是她自己心裡清楚,這事兒怕是沒那麼簡單。
見她堅持,綠珠也不好多說什麼,就任由她去了。
很快,小八就帶著一個侍衛回來了。
「屬下羅勝見過王妃。」一進門,那侍衛便恭敬的向知善屈膝行禮。
「起來吧。」知善放下才剛吃了一半的粥碗,拿起絲帕擦了擦嘴,才轉眼正色看向那侍衛,問:「昨晚,是你在惜之園門口值夜的?」
「是的,王妃。」
「半夜的時候,你有沒有聽到什麼響動?」知善目不轉睛看著他,問。
那侍衛怔了一下,雖然不明白她到底想要問什麼,可還是果決的搖搖頭,照實說:「回王妃的話,昨晚一整夜並沒有聽到任何響動。」
知善心下不由得一沉,不死心的又追問了一句:「你真的什麼都沒有聽到?譬如笛聲……」
那侍衛還是搖頭:「屬下真的什麼都沒有聽到。」
知善聽著,不禁有些氣急,脫口而出怒道:「那麼大的聲音怎麼可能沒有聽到的呢?昨晚你不會一直都在打瞌睡吧。」
那侍衛面上很快浮起一抹驚色,忙不迭搖頭說:「這是絕對沒有的事情,王妃明察,昨夜,屬下一直都守在門口,不曾閉過眼,若王妃不信,可以找昨夜跟屬下一同值夜的大王來問話。」
看著他臉上的驚惶和懇切,知善明白他沒有說謊,心下不由一沉,深吸了口氣,盡量冷靜下來,衝他輕擺了一下手,有些疲憊的無力道:「知道了,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那侍衛遲疑了一下,確定沒有聽錯,才戰戰兢兢的起身告退。
「你也出去吧,小八。」
「是。」小八擔心看了一眼王妃顯得有些難看的臉色,應了一聲後便轉身走了出去。
知善低頭望著面前桌上碗中香噴噴的粥,已完全沒有了食慾,抬手輕輕將粥碗推開,不打算吃了。
「娘才吃了一點點,怎麼不吃了?」小婷兒見她只吃了一點,臉色也不太好,小小的臉上浮起一抹憂色:「娘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來?」
知善抬眼看著小婷兒關切的眼神,唇邊勾起一抹淡淡的欣慰笑容,探手過去輕輕揉了揉她細軟的頭髮,柔聲道:「小婷兒不用擔心,娘沒事,就是沒什麼胃口,不用請大夫來的。」
綠珠將她的臉色看在眼裡,心中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抬手將她推開的粥碗又推了回去:「你的臉色不太好,不管怎麼樣,想辦法多吃一點兒吧,你也不想看到小郡主為你擔心吧?」
知善怔了一下,猶豫的看了一眼小婷兒擔憂的鬱鬱眼神,踟躕片刻,終究還會不捨那個小小的人兒為她擔心,重又端起了碗,笑著說:「好,為了小婷兒,我就拚命多吃一點兒的。」
小婷兒見狀,歡喜的拍著小手笑了:「娘,多吃一點兒,多吃一點兒才會力氣陪小婷兒玩啊。」
看著她開心的樣子,知善也不由自主笑了,雖然確實沒什麼胃口,為了不讓她失望,還是耐著性子將該吃的都吞進了肚,可即使如此,她這一整天卻始終都是心事重重、悶悶不樂的,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來。
下午的時候,賀君蘭帶著才從大牢裡頭放出來沒多久的若水來王府向小郡主賠禮道歉。她因為心情不好,也懶得自找麻煩招呼他們,更顧不得他們心裡頭會積攢多少怨恨,直接讓楊嬤嬤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打發走了。
晚上,用過晚飯,知善獨自一人待在房中,歪在床上,無精打采的看著書。說是看書,可她盯著同一頁看了一炷香的時間,愣是沒有翻過一頁去。她的視線始終停留在頭一行頭兩字上,沒有挪動過。
她已經這個樣子發了將近半個時辰的呆了。
就在這時,緊閉的房門「吱嘎」一聲開了。
綠珠走進門,意外看到小姐依舊保持著半個時辰她離開時的姿勢,不由得一愣,快步走到床邊,蹲下身,輕輕推了她:「小姐?」
推了兩下,知善才回過神來,抬眼詫異的看著赫然出現在面前的綠珠:「哦,姑姑,你回來啦?小婷兒怎麼樣了?已經睡下了嗎?」
「是,陪著她玩了好一會兒,已經累的睡下了。」綠珠點點頭說著,起身在床邊坐下,伸手緊緊抓住她的手,緊蹙著眉,擔心的看著她,問:「你沒事吧,小姐?看到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很擔心啊。」
知善僵硬的勾唇笑了笑,反手握緊她的手,安慰說:「我沒事的,姑姑……」
「都這個時候了,還說沒事。」綠珠忍不住沉下臉:「都一整天了,不好好吃東西不說,還動不動就發呆,我怎麼能不擔心啊?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有什麼好愁的呀?」
知善垂下頭,一臉沉鬱,卻一言不發。
綠珠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還是為了昨夜的笛聲?那或許真的不過是一場夢而已,你何必太把它放在心上呢。」
若那當真只是一場夢也就算了,可它好像不是。
知善心裡頭沉甸甸的,面上卻要裝作若無其事,為了不讓綠珠擔心,笑瞇瞇的說:「知道了,姑姑,我不會太把它放在心上的,你就不要擔心了。」
看著她這副模樣,綠珠反倒更擔心了。畢竟是她從小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拔到這麼大,有時候,她眼珠子一轉,她就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若她真的能放心,那自然最好,可她根本就是放不下嘛,偏還要死撐。
「今晚,王爺留宿在宮裡,不回來了,姑姑陪你睡吧。」
若是往常,知善是會舉雙手雙腳贊成的,可是這會兒,她卻有些害怕了,怕深更半夜的,自己會無意識做出什麼無法彌補的事情來。
「不用了,姑姑自個兒回去睡吧。」她笑著拒絕了:「這兩夜,我都睡得不太安穩,吵醒了姑姑可就不好了。」
「我沒關係……」綠珠不以為意,堅持想要留下。
知善終究還是沒有答應:「我一個人睡真的沒事的,姑姑你還是自個兒回去睡吧。」說著,特意下床推著她出了門:「要是王爺半夜回來,見姑姑躺在床上,豈不是會很尷尬?」
綠珠原本是死活不遠離開的,可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就猶豫了。可不是嘛,若是王爺半夜回來,豈不是很尷尬。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可是……小姐你一個人真的沒事嗎?」她最後不放心看了知善一眼問。
知善故意笑得輕鬆:「我都這麼大的人了,一個人當然沒事吧。」
「那我回房睡了,你也早點歇下吧,昨晚不是都沒好好睡嘛。」綠珠在囑咐說。
「嗯,我知道了。」知善點頭答應,看著她真的離開了,才鬆了口氣,關上門,吹熄桌上的蠟燭,躺上了床。
雖然昨晚沒有睡好,白天也沒補眠,可這會兒,她大睜著眼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依舊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不知道今晚,那詭異的笛聲還會不會再次出現了?
下意識的,她等待著深夜的到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夜色越來越濃。眼見著就要到半夜了,之前一直不曾降臨的睡意卻在這個時候陡然襲來了。
雖然她已經拚命忍耐了,可還是抵擋不住,艱難的眨巴了兩下眼後,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睡得朦朦朧朧間,她又聽到了那串詭異的笛聲悠然響起。
倏地坐起身,她向之前那般翻身下了床,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躍了出去。
李恆不在,沒人攔她。
她悄無聲息的潛出了瑞王府,循著那笛聲,在皎潔的月光的照耀下,穿過空無一人的寂靜大街,翻過守衛森嚴的城牆,竟就一路出了城。
像是在給她指路一般,那笛聲始終未有停過。
行的路越遠,讓她越想弄清楚,這笛聲到底來自何方?吹奏它的人是誰?那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忽然,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明月,擋住了月光,四週一下子黑沉了下來,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尋找笛聲的來源。
循著聲音,雖然摸著黑,還是讓她找到了那地方——帝都城外小樹林中的一座廢棄大宅。
那鬼魅的笛聲讓原本就有些陰森的廢棄大宅顯得更加詭異。
毫無障礙的經由虛掩的大門走進大宅,知善在時不時吹過的陣陣陰風中穿過正廳,到了花園。
花園早已荒蕪,野草茂盛,幾乎有半人高。
進了花園,那笛聲也更加清晰,彷彿在告訴她,她要找的人就在眼前了。
果然,一抬眼,她就看到了一個頎長的黑影站在院中荷花池邊的假山上,背對著她,吹響笛音。
她立刻迫不及待的飛快向那黑影跑了過去,想要盡快弄清楚,到底是什麼人做出這種鬼祟的事情來。
因為心中太過急切,跑到荷花池邊的時候,她竟然沒注意,周圍散落了不少似是剛從池中掘出的污泥,還一不留神踩中了一團,弄髒了鞋子。
顧不得太多,她一抬腳甩掉粘在鞋底的爛泥,仰頭沉臉望著站在假山上的那個男人,怒聲問:「你是什麼人?引我到這裡來到底想要幹什麼?」
隨著她清脆嗓音的乍然響起,那笛聲瞬間戛然而止了。
那男人站在原地稍滯了片刻,便緩緩轉身向她看了過去。
漆黑的夜色讓她一時之間無法看清楚那男人的容貌,就在她恨不得衝過去,提著那男人的耳朵將他拎到面前看個真切的時候,原本遮著月的雲散開了,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