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這話如同五雷轟頂一樣把我雷的外焦裡嫩,我站在原地,良久沒有開口。
這話要是跟我不想幹的人嘴裡說出來,我指定會急眼一巴掌就甩過去了。可站在我眼前的是我的親生父母,是十幾分鐘前我還淚流滿面後悔自己沒好好孝順的父母。
我不知道其他人在你二十三歲半生不熟的年紀被自己家父母責罵的時候,是什麼態度。憤怒,不滿,爭吵,還是委曲求全?
反正我當時就覺得自己的內心比大西北的天氣還要灰暗。
老爺子瞅著我半天張著嘴沒動靜,以為把我罵傻了。語氣軟捏的開口試探著我:
「我也不是不同意你們倆,我的意思是你倆就這麼在一起不合適。」
我終於從震驚中回了神兒。
原來老太太生病這一事兒都是說辭。這二老說明白了就是覺得我跟沈北住一塊不合禮數,所以想了一招兒把我成功的忽悠了回來。
這事兒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老爺子那幾個用詞,什麼清清白白不知廉恥。著實讓我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巨型齒輪的碾壓機一寸一寸的碾過。
我覺得這些話從我們家老爺子一個字兒一個字兒的蹦出來,真是讓我比什麼都難過。
我眨巴眨巴眼睛,大顆的眼淚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我抬起手不住的擦著眼淚,笑著出聲:
「我媽沒事兒就成。」
然後我拎著包就往門口走去。老爺子又開始在我身後急的跺腳:
「林可!你這個慫孩子!你今兒要敢出這個家門半步,我跟你媽就全當沒生你。」
我走至門口,衝著老爺子回頭笑的淒涼:
「我不走,換雙鞋。剛才進來的急,沒換鞋。爸,您這麼費心思把我喊回來。我哪兒能就這麼走。您放心,我什麼都聽您的。」
我明顯瞅著我們家老爺子眼底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內疚和不安。
內疚可以理解。至於不安,我得跟大家解釋清楚。也一個被你哄了二十三年的祖宗有一天突然老老實實的把你當祖宗了。任誰都會惶恐不安的。
當然,我要不把這份惶恐不安延續下去,我都對不住我們家老爺子這份用心良苦不是?
果然,原本我們家老爺子和老太太原來都做好了應對我鬧騰的全項準備。連著家門都換了鎖,擺明了要防著我溜之大吉。
只等著我一開口,老爺子和老太太就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和態度來軟硬兼施。然而,我壓根兒沒準備一哭二鬧三偷溜。這讓老爺子傻了眼。
還沒出一個星期,老爺子終於按捺不住了。
晚飯的時候,老太太準備了一桌滿漢全席,我愛吃的全齊活了。老爺子喝了倆杯酒,話明顯多了起來。拉著我媽開始憶苦思甜,從他們倆談戀愛到我的出生。憶苦思甜,把家底都亮出來了。
我神色嚴肅,正襟危坐。聽著二老敘舊,不打岔,不搗亂。耐心坐著不吱聲,儼然一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的好女兒形象。
老爺子忍不住了,扭頭瞅著我,準備跟我套近乎:
「閨女,你記不記得你上幼兒園的時候,有一次我去接你,順便接回來杜睿。吃飯的時候你特認真的告訴杜睿,你杜叔叔把杜睿賣給咱們家當保姆,以後杜睿必須給你洗小內褲和襪子,吃飯的時候還不能上桌子,只能吃你剩下的。結果杜睿這孩子真信了,拿著碗蹲在你身邊,我跟你媽怎麼勸都不起來。」
我當然記得,去年過年的時候,杜睿來我們家蹭飯的時候,老爺子還提過這事兒,當時我還恬不知恥的跟杜睿得意:
「你打小就注定了只能給我當保姆的命!」
然後杜睿賤兮兮的蹭著我們家人不注意,湊過來賊眉鼠眼的開口:
「主人,你的小內褲呢?」
「……」
扯遠了。眼下老爺子舊時重提,明顯想要打破我的心理防線。這麼點小伎倆,被我一眼就識破了。於是我繼續鎮定自若的開口:
「爸,小時不懂事,讓你跟我媽費心了。」
我爸滿是期待的臉色明顯寫了一個大大的囧字兒,都準備好了下一句的台詞被我卡在喉嚨邊上愣是沒說出來。
氣氛頓時和滿桌子的雞鴨魚肉一樣死氣沉沉。我心滿意足的起身,順勢端起盤子就往廚房走:
「爸,媽,吃飽了我來收拾。您先去看電視。」
老太太一把拽著我的手腕,擔憂的開口道:
「可可,媽媽對你的教育是不是有問題?」
我笑的端莊大方:「媽,您說什麼呢。」
老太太把我手裡的盤子放下,拉過我的手坐在沙發上,一下一下摸著我的手:
「可可,你說這回家還不到一星期。你都憔悴成什麼樣兒了。以前你能鬧騰,能說能笑。你說你現在突然這樣,看著是懂事,可哪兒還有一點兒年輕人該有的生氣?可可,媽媽知道你委屈,你說出來。咱們家不是不講理的地兒。你這樣子,媽媽瞧著心疼。」
我鼻子有點泛酸,可想著老爺子忽悠我的事兒,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媽,您說的都哪兒跟哪兒吶。我這不都好好的麼?」
老太太聽著我這麼客氣,神色更加憂慮,開始一個勁兒的怪自己:
「你爸也是為了你好。我早說不讓你爸這麼折騰,他非不聽我的。」
我是真心疼我們家老太太。他們那個年代結婚早,老太太二十歲跟了老爺子。前半輩子沒少吃苦受罪,後半輩子有了我後是驚喜不斷。現在怎麼說都還帶著病呢,還得因為我們爺倆兒鬥氣。
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開始動搖,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一旁悶悶不樂的老爺子突然開口:
「你這脾氣,跟我當年一模一樣。」
我收了聲兒,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接下去。老爺子皺著眉,喝過酒後顯得眼神有些不清晰:
「算了,讓沈北來一趟吧。怎麼說你都畢業了,也該好好談談這個問題了。閨女大了,想多留幾年都留不住了。」
我看著明顯有些有些傷感的老爺子,下意識的開口喊道:「爸。」
老爺子不理我,吭哧吭哧的回自個兒房間去了。
而我則在內疚反思了的一小會兒後,就又歡天喜地的跟沈北報告去了。
這些日子我倆偷偷摸摸在網上聊天為這事兒想了不少招兒。當然,沈北並不贊同我這麼跟家裡冷戰,可也理解我內心的煎熬和難過,所以在知道我的戰果初見成效的時候,沈北立馬決火上澆油。啊呸!是趁熱打鐵。
我美滋滋的躺在床上想著第二天就能見著沈北了,這麼多天的冷戰也終於結束了。於是便一翻身沉沉入睡。
當然,我沒想到的是,沈北來的時候順手帶了一份兒大禮。
這份大禮瞬間將我和我們家老爺子打的措手不及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