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那些人,終究是再也回不來的了。
就像一株瀕臨枯萎的向日葵,在暴風驟雨裡歷經折磨,卻依舊等不到雨過天晴,等不到陽光明媚。那麼,那株向日葵,終究會在不久之後死亡的。
就像河水乾涸后土地上跳動著的魚兒,在烈日的照耀下苦苦掙扎,與大地糾纏著,糾纏著。那麼,那只魚兒終究會在不久之後窒息的。
連城便是那瀕臨枯萎的向日葵,在璃錦和連墨欽暴風驟雨般的雙重壓力下,它渴望著陽光。但卻終是死亡。
璃楓便是那苦苦掙扎著的魚兒,在璃佐和連墨欽烈日炎炎般的狠狠炙烤中,它渴望著河水,但卻只能窒息。
消失的他們,終究是再也回不來的了。
看,那蔚藍的蒼天之間璀璨的太陽,此刻耀眼得不似往昔。那麼亮,那麼暖。而藍天之下的向日葵卻在地獄裡飽經風霜,再也看不見這旭日暖陽。
看,爭相綻放的蓮花下波光粼粼的湖水,正在陽光的照耀下張揚地氾濫著。而曾經在那湖水中生活過的魚兒,生命卻葬送在了土地深處。
「彩兒,你和往日,怎有些不一樣……」璃佐喃喃道,殷彩的過分安靜讓他有些懷疑。他好不容易脫離了那九死一生的戰爭,本以為回來時殷彩一定會上前來對他噓寒問暖。
可是,他沒有。
殷彩像是生怕與他對話,像是怕被璃佐發現什麼一般,躲躲藏藏的眼神,掩飾不了內心的波瀾氾濫。
殷彩微微一笑,輕輕搖頭。但他依舊沒有說話。
黑色的鳳凰刺青點綴在右額角,它像是在掙扎著,想要脫離殷彩的束縛,它展翅飛翔著,最終卻仍停留在原地,它終於發現,它是掙扎不了的,它是逃離不了的。它最後會發現,不論它如何嚮往自由,它也不過是殷彩額角的一抹刺青,一個死物,僅此而已。
名為「殷彩」的「紀梓笙」低著頭淡淡微笑,輕聲道:「是嗎?」
璃佐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記得,初次遇見殷彩的時候,他對殷彩說:「你真美。」這三個字對一個男人說,是不恰當的。但殷彩那時卻是淡淡一笑,輕聲答道:「是嗎?」
同樣的神情,同樣的話語。
可璃佐卻偏偏覺得,不是同樣的感覺。
「是。」璃佐也與他一樣輕聲回答,與他們初遇的那天一樣的回答。
璃佐一直注視著殷彩的眼睛,他在等殷彩笑著對他說一句:「原來你也還記得。」
只是,殷彩沒有,他僅僅是低著頭微笑,彷彿此刻除了微笑他再找不到其他話語。
「怎麼這幾日,都不見梓笙?」璃佐突然想到紀梓笙,他應該和梁淵幾人在一起才對。梁淵和莫衷,以及律蒼雪三人都在宮中,那麼,紀梓笙呢?他一個人會去哪裡?
殷彩的身子有些輕微的顫抖,但也不過是一瞬而已。
可惜,沒有躲過璃佐的眼睛。
「梓笙阿……他……」殷彩的聲音有些哽咽,畢竟,他就是真正的紀梓笙,他只是不能說而已:「梓笙他,死了……」他在心裡苦笑一聲,對別人說自己已經死了,這種感覺,真是有些不習慣阿……
紀梓笙是個死人,早已死去的人,這是他們要共同相信的事情。
不論是真是假,他們只能相信。
「死了……」璃佐喃喃道,莫非,那日的黑色血液,是紀梓笙的?中毒的人不是殷彩,是紀梓笙?可是,紀梓笙為什麼會中毒,不應該阿……
殷彩苦笑道:「別問了,我不想再提了……都過去了。璃佐你也不要傷心了,梓笙一定是不想看你傷心的。他本不想讓我們告訴你,但是,我認為,你們既然在一起過,那麼,你還是有知道的必要的。畢竟,他心裡有你,他是懷著等待你的心而死去的,所以我想我應該告訴你。」他按照梁淵教他的話說著,不知不覺竟發現自己能夠將這段話念得如此自然了,好像事實真的是這樣:「梓笙他,死去的時候,讓梁淵告訴你:殷彩的頭頂是沒有天空的,他看見的都是世俗的殘忍可怖,虛偽迷茫,梓笙說,讓你去做殷彩的天空,讓你為他指引方向,讓你給他,他最想要的永遠。」
他真的覺得現在的自己十分可笑。
假象中的他,死得那麼偉大。
「這樣阿……」璃佐牽起他的手,微笑道:「那麼,這個永遠,你想不想要?」
他很想點點頭說「要」,但是,那個字在喉間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這不是他的永遠,他沒有資格為殷彩佔有:「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