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那麼陌生的字眼。
也許對於那些與世無爭的人來說,死亡並不是一件可怖的事情。就像殷彩,從未有人覺得他害怕,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害怕。
死亡對於他們來說,本該是個很遙遠的地方,但是,他們的好朋友即將要去到那個地方。除了不捨,還會傷心,會有遺憾,會心痛,會流淚,會抱怨老天為何如此對待他。
就像嚴寒的冬日,好不容易盼到了一絲微弱的陽光,迫不及待地想要伸手觸摸它,可卻偏偏在差一點點的時候,霎時烏雲密佈。
就像身處山頂,眼前是懸崖,身後是烈火,你只能選擇一個方向死去。不論你多麼害怕死亡,不論你是否傷心是否遺憾,上天讓你死,你便沒有辦法活。
無論如何都是要死去的。
他只能等死。
「殷彩,出來一下。」連月清站在門外對裡面的白衣男子輕聲喚道。雙眼完全忽視了璃佐的存在。
殷彩對璃佐笑了笑:「我出去一下,你等一會兒。」
璃佐點了點頭。那麼自然的笑容,卻是與愛情無關。他明白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他明白也許那段感情再也不會出現。什麼是永遠,他們找到的永遠,便是永不再愛。
「什麼事?」殷彩向後望了望,見璃佐並沒有在看他,才轉過臉來看著連月清。
連月清沉默了良久,久到殷彩認為她不會再說話時,她突然將殷彩拽去一旁,卻又是什麼也不說了。殷彩看了看連月清身後的律蒼雪,隱隱意識到了什麼。
方才律蒼雪分明是哭過了……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殷彩試探性的問連月清,他在期待連月清搖著頭說不,我什麼也不知道。
連月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很沉著的吐出三個字:「跟他走。」
「跟他走?他是誰?璃佐嗎?走去哪?去那個幾乎殺了我好幾次的皇宮?」殷彩嗤笑一聲:「怎麼可能?月清,我們好不容易變得能夠誰也不去想,就這樣不好嗎?難道你後悔了嗎?你覺得我會拖累你們是不是……因為我快死了所以會變成累贅是不是……」
「跟他走。」連月清還是不回答殷彩的問題,她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殷彩不能死。也許他們並沒有相識多久,但是,他們是朋友,他們四人,是真正的朋友,友情,無需時光的點綴。
連月清終是低下了頭,肩頭微微有些顫抖,殷彩那麼自然的說出「因為我快死了」,他一點其他的情緒也沒有……或者是說,他已經習慣了等待死亡的過程。「跟他走吧……我求求你了殷彩,跟他走吧……」
殷彩卻是笑了,笑得很燦爛,卻很不真實:「我的自尊和感情,比生命重要。」
自尊,和感情,比生命重要……
也是阿,比生命重要的東西太多了。律蒼雪也跟著笑了,如果她是殷彩的話,其實也會這麼做才對。既然這樣,又何必去強求他人。他們要的,不過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感情,能真正只給自己的那樣一份感情。既然璃佐給不了,又何必再去愛?
「你如果不跟他走,我現在就去告訴璃楓,告訴璃佐,告訴璃錦,告訴所有人!你信不信!」連月清完全不為所動,她要殷彩活著,她只想讓他活著。
關於自尊,關於感情,關於誰和誰的不情願,那些對於她來說無所謂的事物,她都不想去管。
「何必呢……」殷彩喃喃道:「如果他心裡真的只有我,我當然跟他走。可是你看見了嗎?他看梓笙的時候,眼裡是什麼感情,你一定沒有看見吧,可是我知道,我知道阿……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那麼真切的關心,那麼沉重的在意,那麼深刻的渴望……
那樣的眼神,那樣的感情,給了紀梓笙,而不是他。
「對你,不需要那樣的眼神,因為我們已經不分你我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認為,我的感情,你應該心裡有數才是……對梓笙,我有的只是歉意罷了,因為我欺騙過他的感情,只是這樣而已,我真的只是把他當成你。」璃佐是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的,其實只有連月清一個人發現了,但她什麼也沒有說。
「所有和你做過的事,去過的地方,我都和他做過。和你一起放綵燈,和你一起許願,和你一起說永遠……我真的,只是把他當作你的替身……」
「我已經不敢相信了。」
「無需相信,只要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