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殷彩失落的眼神和落寞的背影,璃佐要說不心疼,那就是真的自欺欺人了。他只是覺得自己對不起紀梓笙,尤其是,看見紀梓笙快要哭泣的雙眸,和哽咽的那一聲「我喜歡你」腳步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他沒有辦法面對任何一個人的哭泣。
紀梓笙會哭泣,可是殷彩不會,不論發生什麼,殷彩也不會哭泣……
璃佐覺得,這樣的殷彩是堅強的,就像他記憶裡的連城,他們的性格一直都那麼像,在他記憶裡,連城是堅強的,是不需要依靠不需要保護的,所以璃佐認為,殷彩也是不需要依靠,不需要保護的,他們有能力保護自己。
璃佐當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麼可笑,有能力保護自己?殷彩哪裡有那麼大的能力,他不過是個普通人,是個承受過一切,早已遍體鱗傷的普通人。他愛上璃佐都是一種折磨,日日夜夜都被噩夢吞噬,像是一閉眼,母親哭泣的聲音便會在耳邊響起。
璃佐沒有經歷過這些,他當然不明白殷彩身處一種怎樣的境地,面對一種怎樣的折磨。
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只覺得殷彩很堅強。
「別覺得對不起他。」梁淵對他說:「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如果你要繼續留在梓笙身邊的話,那會帶給他錯覺,與其讓他真正受傷,倒不如早些做個決定。莫非,你連自己的心都看不透麼?還是說,他們兩個你都想要?」
不,不是這樣的……
指甲幾乎要掐進皮肉裡。他不知道,他的心是什麼樣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呢。他看見紀梓笙難受的時候,會跟著心疼。可是殷彩的脆弱,幾乎不會被他發現。殷彩總是隱匿自己的內心,所以璃佐不知道……
「皇兄說,我和他瞭解連城哥一樣,瞭解彩兒。可是我覺得,我一點也不瞭解他,我不知道他要什麼,我從未看見彩兒特別開心的樣子,也從未遇見過彩兒傷心至極的時刻,我不知道真正的彩兒是什麼樣的。」璃佐低著頭,思緒在無止盡蔓延:「彩兒好像特別喜歡百合,那年,我為了種下滿庭院的百合,只有那一次,我看見他眼裡的笑意。只是那麼一次,他在我面前笑得那樣燦爛,但是,卻並不很開心。」
「殷彩,他從來都不喜歡花阿……」梁淵喃喃道。
璃佐有些錯愕,那麼,他為什麼經常看見殷彩在御花園裡看百合?
「我想起來了。」梁淵的神情有些凝重:「他有兩年,都在梁府養傷。但是他的傷太重,不能下床,可是屋子裡悶,我就吩咐人搬些花草進來。然後,殷彩說:是百合阿,他也說百合好看。」
璃佐默然,是阿,他是這樣稱讚過,只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話,便讓殷彩捕捉到了麼。
「我該怎麼辦?」璃佐問道。他已經沒有能力理清自己的思緒,聆聽自己的內心了。
「他們都很累吧,你不瞭解殷彩,殷彩當然會累。而梓笙,明明喜歡你,還要將你推給殷彩。」儘管璃佐看起來很痛苦,但是梁淵一點也不想安慰,確切的說,是不需要安慰,也不知如何安慰,這是他自己的事情,別人多說,不過是自找沒趣罷了:「你只要記住,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問問自己的心,你愛誰,就選擇誰。」
愛誰……
他一直覺得他是愛殷彩的,他只是錯把紀梓笙當成替身而已,可是現在,他的想法突然不那麼堅定了。他愛誰?誰知道呢。
「殷彩一整晚都沒有回來。」梁淵看著璃佐:「你沒有去找他。」
「我……」
「也許在你看來,殷彩會理解你,但是,不是每個人都想法都和你一樣。如果我是殷彩,我一定不會理解你,他在這個皇宮,沒有地方去,沒有認識的人。如果我是他,沒有人來找我的話,那麼,我會絕望,我會告訴自己:別傻了,沒人在乎你。」梁淵一直看著璃佐,他想知道璃佐究竟在想些什麼,連做個決斷的勇氣都沒有。「你陪在梓笙身邊,沒有人會感激你,所有人要的不過是個真實的答案。」
會絕望……
絕望,一個多麼可怖的詞,就像死亡一樣,喪失了一切希望,抹殺了任何可能,消逝了一切如果。
「你和連公子應該很熟悉吧。我第一次認識連公子時,就覺得,這簡直是另一個殷彩。」梁淵突然這樣說,不過,璃佐還是點點頭,他也覺得,殷彩和連城很相似:「他們都經常微笑,他們都很堅強。」
「當日在長安時,每日夜裡我和連公子都一起夜遊。」梁淵彎起唇角,像是在回憶那些天的場景:「連公子確實是值得欽佩的,不過,他告訴過我一句話。」
「什麼話?」
「他說:不會哭的人才最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