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分明知道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分明知道,做了這件事會人你承受多麼嚴重的後果,分明知道,自己再怎麼努力也什麼都得不到,你什麼都知道,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動,想法,以及言語。那是因為,在冥冥中,有條無形的線在牽引著你,也許你並不知道它要將你引向何處,而那條無形的線,卻是來自你的真心。它像無數烏黑的,細密的髮絲,在四周緊緊圍繞著,你擺脫不了它,也不能一把火燒了它,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往往會把你逼入絕境。人本身就是在無數的選擇下而存活下來的,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什麼該永遠銘記於心,什麼該就此立即忘記,這些都是由自己決定,沒有人會強迫你。
而璃佐,此時便面臨選擇。是殷彩,還是紀梓笙?璃佐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他不可能會腳踏兩條船,但是,總該做個決定的,拖得越久,越會不捨。他知道自己沒有忘記殷彩,他也知道自己對紀梓笙是有感情的,這些都與他們神似的臉無關。長得再像,性格再像,他們也是兩個人,兩個人就是兩個人,這是天塌下來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很煩惱吧,感情的事,向來都讓人迷茫。」殷彩笑了笑,不是對璃佐,而是對他自己。
璃佐點點頭,繼而又搖搖頭:「不是煩惱,我沒有煩惱什麼,迷茫,確實是有的。」而且是非常迷茫,像眼前原本清晰的道路突然蒙上一層濃霧,讓他分辨不清方向。
「你在迷茫什麼呢?你不告訴我,我怎麼幫你排憂解難阿。」殷彩還是笑,當然,這一次,是對璃佐笑。
「彩兒,你放心吧,讓你受這麼多苦,我不會再放開你了。」璃佐輕輕摟住他,彎彎的眸子裡,卻太不真實,不是虛偽,一點兒也不虛偽,但是,就是不真實。
「別勉強阿……」殷彩在璃佐懷裡輕輕歎息一聲:「聽我說,你不要勉強自己,如果喜歡梓笙,你就大膽地去,不用管我,喜歡一個人沒錯,不喜歡一個人也沒錯,這些都是你與生俱來的權力。聽聽自己內心的想法,別強迫自己,這就是我唯一的要求,很難嗎?」
璃佐搖搖頭,難?怎麼會難呢……「我對不起你們兩個……」支支吾吾半天,璃佐也只說出一句這樣的話來。
「錯了,你對不起的是梓笙,你沒有對不起我,那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與你無關。」殷彩不愛說話,今日話卻多得很,每一句,都疼在他們兩人心裡:「當初,你明明對我很好的,是我沒有去珍惜,沒有去用心呵護這段感情不是嗎?你沒有對不起我。所以……」殷彩輕輕推開璃佐,在他懷裡太久,會捨不得放開,「所以,你好好考慮,好嗎?我不想你勉強自己跟我在一起。現在,你什麼也不要去想,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聽聽自己的心怎麼說,也讓我安心,我給你時間,好嗎?」殷彩笑著看他,眉目間溫柔似水,似乎要將璃佐生生融化。
璃佐點點頭:「好。」除了答應,他還能做什麼,說什麼呢?殷彩說得一點也沒錯,他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他害怕選擇,任何選擇對他來說都是一場鮮血淋漓的噩夢,他害怕並且憎恨噩夢,但他越是逃避,噩夢越是在他腦海裡來回周旋,久久都揮散不去。
「你好好想想吧,考慮清楚了再來找我,不論什麼結果,都好。」
殷彩隨後便出了璃佐殿裡,去四皇子殿找紀梓笙。四皇子殿很早就有了,想必皇上在二十多年前就打算將它給紀梓笙,這樣想起來,其實有些可笑呢。
殷彩還是處處陌生,左繞右繞地,問了路邊好幾個小廝,才總算順順利利的到達了。此時已是深夜,紀梓笙卻完全沒有睏意,在殿堂裡看莫衷畫畫兒打發時間,這會兒聽見門外有些動靜,也不免有些驚奇。
他向皇上要求過,殿內必須無人,他不需要小廝宮女來照顧,那麼門外的人,大概是殷彩吧。
紀梓笙朝門外走去,心說這半夜三更的,殷彩不和璃佐在一起,跑來這裡做什麼?正疑問著打開殿堂的門,一抹藍色的身影便映入眼簾。不是梁淵那種深深的藍,而是淡如小溪的水藍色。雖是很簡潔的一件衣服,布料卻是宮中才有的,紀梓笙也未感稀奇,殷彩來時什麼都沒有帶,穿璃佐的衣服,很正常。
「不得不說,你穿什麼衣服,都這麼好看。」紀梓笙笑了笑,眼前的人明明更加高挑,卻比自己還要消瘦。看了總讓人忍不住想抱抱他,不過紀梓笙很快反駁了自己的想法,他抱殷彩?被別人知道一定得笑死。
「我說,你是誇我呢,還是想一併把自己也給誇了呢?」殷彩肆無忌憚的擺弄殿內的東西,隨意,卻不逾越。
紀梓笙這才想到他們倆那張幾乎一樣的臉,不禁輕聲笑了笑,「怎麼突然來找我呀?這麼晚了,璃佐會讓你出來?」
「是我自己要來的,別管這個了,不想提。」殷彩擺擺手,不願再與他談論這個話題,轉身去看一旁正在畫畫的莫衷:「水墨畫?」
莫衷點點頭:「接觸不多,畫得不好,想試試。」殷彩拿起筆,在畫上添了幾筆,確確實實,只是添了幾筆而已,卻讓畫的本質意義,以及美感完全變了。
莫衷搖著頭連連讚歎:「就說嘛,還是表哥畫得最好了。」殷彩笑了笑:「其他畫莫衷就比我強多了,我連調色都不會。」
「調色都不會?你不能挺在行的嗎?」紀梓笙在一旁坐著,悠閒得樣子有些不符合這樣一個偌大而且華麗的殿堂。
「是阿,我不會,我不喜歡顏色多,沒有去學。」殷彩將目光轉移到紀梓笙身上:「對了,這幾天,我沒地方去。」
紀梓笙會意的點點頭:「這兒地方大得很。」
「那就是說,表哥可以教我畫畫了?」莫衷卻是興奮得很。
「是是是,你個小機靈鬼。」
其實,莫衷畫得,只是一片黑白的,廣闊的蒼穹,而殷彩加的那幾筆,不過是讓那蒼穹破碎。
破碎得面目全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