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為什麼,事情總是不在預料之中。
今非昔比,物是人非,時過境遷……璃佐原本覺得,這幾個詞的意思太過膚淺,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罷了。現在他親身體會過了,感受過了,才終於明白,僅僅幾個詞,竟包涵了那麼多,那麼重,那麼深沉的感情。他終於明白什麼是逝者如斯,過去了的,終是回不去的。
曾經年少輕狂時的那份純真不見了,伴隨著風中的點點沙粒,就那麼漸漸地散了。
曾經無比呵護的那段感情不見了,伴隨著流了滿地的鮮血,伴隨著從天而至的雨水,一點一滴的,融入了大地,從此消失在這塵世。
璃佐輕舒口氣,不論是失去的年少,還是死去的愛情,那些都是過往了。他明白,過去的不會再回來,死去的人,也終究是死了。既然無論如何都回不來了,那麼,他還去奢求做什麼呢,白白讓自己失望麼。
轉過臉,與身旁的白衣男子相視一笑。「梓笙,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耳邊傳來他淡淡的回答。
璃佐彎彎的眸子裡是輕輕的笑意,他不再說話,卻一直是微笑著的。紀梓笙彷彿有所會意,也跟著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們終是回了長安,回了那個,紀梓笙有千萬回憶的地方。
梓笙,其實,四皇子就是你,對吧。先前,璃佐這樣問過紀梓笙。紀梓笙也不詫異,笑了笑,回答他說,怎麼,是你的皇弟,你就不敢要了?璃佐也只是笑,他自小便不將身份地位放在眼裡,並不是他高傲,而是他不介意。他不注重身份地位,他閒來無事時,能和小廝一起打鬧,能和宮女一起對詩。只是,這些行為,在他身邊的人認為是親和,在其他身份低微之人眼裡,卻是放蕩不羈,在他的父皇眼裡,又成了不識時務。
璃佐向來不介意他人對他的看法,只是,心裡那種微妙的感覺,似乎,是叫做心酸吧。
他只是不願意和璃楓搶什麼,他覺得,自己其實並不是那麼一無是處。
「喂。」紀梓笙扯扯他的衣袖,「你不是答應過我,再遇見的時候,要學會做綵燈的嗎。」
璃佐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呃,這個……呃……」
「就猜到了,說到做不到阿你。」紀梓笙搖了搖頭,心裡卻有些沉頓,忘記了他說的話,那麼,是在想殷彩吧。
「梓笙。」璃佐輕聲喚他,「你也答應過我,再遇見,就告訴我,你的心意。可別給我說你忘記了阿。」
紀梓笙心裡又是一沉,他突然覺得,自己對不起眼前這人。「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璃佐還是笑著,他們坐在梁淵常去的那座山的山頂,風有些大,卻不會冷。紀梓笙卻霎時有些心寒,「你怎麼想的,那就是怎麼樣的。」他努力扯出一個微笑,掩蓋心裡蠢蠢欲動的心酸。
璃佐笑得更是燦爛,「那我明白了。」
梁淵獨自一人坐在一旁的樹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想什麼,便也不去打擾。璃錦對他們承諾過,莫衷一定會平安無事,璃錦這樣說了,他們便沒有理由的信了。只是,站在最後的律蒼雪,卻咬著唇,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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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璃錦與連城在那條幽深的小巷揮手道別,許是他們兩人都太過傷心,竟未發現身後不遠處的律蒼雪。
律蒼雪那日想去集市上給紀梓笙買點東西,誰知,路過巷邊時會遇上那兩抹熟悉的身影。律蒼雪只是一時出了神,竟不知不覺將他們的對話全部聽入耳裡。
「你是……」從巷子裡出來的璃錦恰好看見了她,卻憶不起律蒼雪的名字。律蒼雪自然也不介意,低聲說:「殿下,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聽你們說話的……只是……」
璃錦擺了擺手,示意沒關係,正打算走,卻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可否求姑娘幫我個忙?」
律蒼雪再如何也是個普通百姓,當今大皇子殿下請求她幫忙,哪有回絕的道理。「殿下直說便是,蒼雪一定竭盡全力。」
璃錦向四周望了望,聲音有些低沉,像是含著一塊是棉花,濕潤進了人心裡。「我想,連城的下一步就是回宮,不過,他也許會帶著莫衷。」說著從衣袖拿出一個小瓶子,玉製的,很精緻:「你拿著這個,連城的妹妹月清很擅長用迷-藥,這是解藥,只有我一個人有,而且,月清不會懷疑我。」說著便塞進律蒼雪手裡,「還請姑娘找個人少的藥鋪,將解藥多配些。」
「只是這樣嗎?」未免太簡單了,律蒼雪在心裡說。
「不,律姑娘,你回客棧便將解藥服了,三日之內都是有效的,何時聞著了一股陌生的香味,便裝著昏倒,讓莫衷跟他們走。記住,一旦發現莫衷走了,立刻起來。」璃錦看著她的目光太過認真,讓律蒼雪也不禁微微皺眉。「讓莫衷跟他們走,這是為何?」
「現在也沒時間解釋了,我能告訴你的是,你們幾人還一直在璃楓的掌握下,他派的人沒有走。一直在客棧監視你們的一舉一動。等莫衷被連城帶走了,你便立即起來,到時他們便會知道你有解藥,你別怕,他們不會傷害你,只要將解藥給他們便是。」璃錦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的,畢竟,這些都只是他自己的猜測,「你可以放心告訴他們你的名字,日後對你有益無弊。」
律蒼雪也不是愚昧之人,她自然能猜到是有事情要發生,自然也知道這事情是她萬萬問不得的,只得點點頭應下。
「還有,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我與你遇見了,今日所有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對,不能再有其他人知道一絲一毫。」璃錦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更是沉重,壓得律蒼雪有些透不過氣,「蒼雪明白。」
「那璃錦就謝過姑娘了。」璃錦這才放鬆了語調,微微彎起唇角。
「殿下知道連公子要做什麼,這不是擾了他的計劃?」話音剛落,律蒼雪就不禁懊惱起來,心說,幫個忙就算了,瞎問什麼,他們二人的事,與你律蒼雪何干。
「我若不擾他的計劃,他就必死無疑了。」璃錦苦笑著搖頭,留給律蒼雪一個蒼涼的背影。
像是將要獨自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