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喜不喜歡璃佐這個問題,紀梓笙確實拿不定主意,確切的說,他不知道「喜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自出宮到現在,每天夜裡他都在問自己:「你喜歡璃佐嗎」「紀梓笙你喜歡璃佐嗎」可是每次他都不確定自己的答案,喜歡是什麼,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對璃佐是有心的,而那份心代表的是什麼,他卻還是一頭霧水分辨不清。
在一起的時間只有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夠改變一些事情,甚至是一些習慣,紀梓笙不愛說話,璃佐卻時常將一些宮中趣事當作笑話講給他聽,日子久了,紀梓笙竟不知不覺的話多起來。紀梓笙不愛笑,可是璃佐笑起來很好看,月牙般彎彎的雙眸像會感染人心,讓他身旁的人也不由得心情愉悅。
換作平時,紀梓笙一定不會去想這些,但是現在,他突然覺得自己被改變了太多,多得他只好靜下心來反省自己,究竟與璃佐初次見面時,擂台上那個雲淡風清的紀梓笙更真實一點,還是現在這個一旦有事就直說,容易感動容易笑的紀梓笙更灑脫。
想著想著,不免有些頭疼,他從未思考過這些事情,他覺得這都是些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該真相大白的時候,自然會水落石出。
一出宮,紀梓笙便帶著莫衷去了長安,他們並不是要回去,畢竟對於現在來說,長安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紀梓笙本想與梁淵和律蒼雪道個別就走的,況且他四處闖蕩慣了,道別的次數也不少了,誰知這一次,梁淵和律蒼雪雙雙收拾好了行囊,要與他一同遠行。
紀梓笙有些疑惑,畢竟他才剛剛到達長安,梁淵和律蒼雪二人卻對於他此次前來的目的不得而知,竟連行李都早已收拾好了。
問清楚之後才知道,璃錦在剛知曉莫衷在皇上那兒時,就給梁淵飛鴿傳書,這一切他早已預料到了。紀梓笙想,許是璃錦知道了他是四皇子,才會冰釋前嫌,對他這麼好吧。而且,有這樣一個人當哥哥,果真是好事,為此,紀梓笙又開始羨慕起璃佐來。
馬蹄聲和風聲總能勾起許多回憶,紀梓笙抬頭看看身旁的莫衷,不由感歎,時間果真猶如利箭,每個人都有一次拉弓的機會,只是一旦送手,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不可挽回,無法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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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紀梓來說,記憶最深的,還是那場大火。那場火,燒掉不僅僅是破損的房屋和兩條性命,更是燒燬了一段來之不易的感情,和本該屬於紀梓笙的快樂和單純。
十年前,皇上賜給他一把劍,對他簡簡單單的說幾句話之後,便帶著璃錦就此遠離了他的視線。
家沒了,什麼也沒了,他什麼也不會,什麼也做不好,十一歲的他,帶著六歲的莫衷,幾乎快被逼到沿接乞討。好在蒼天有眼,才不過七日,他便遇上了律蒼雪。
那天,莫衷正發著高燒,紀梓笙卻沒有辦法請大夫,一路上頂著烈日背著莫衷走,想找個陰涼的地方休息會兒,誰知還沒走一會兒,竟支持不住暈了過去。
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孩,看模樣似乎與他一般大,她對他笑,很溫柔的樣子,讓他不禁想到了他的母親,那個不論他的身世如何,也對他好的人。
「你在我家門外暈倒了,快躺下休息會兒吧。」
「我弟弟呢?」
「在隔壁呢,我爹給他請了大夫,你就放心休息吧。」
之後紀梓笙便住在了律蒼雪家,律蒼雪家的酒樓很大,多佔兩個房間和一點糧食實在不是話下,她的家人也是通情達理,見律蒼雪和紀梓笙很合的來,便毫不猶豫應允了。
有一次,律蒼雪讀書時有個字不認識,便去問一旁的紀梓笙,紀梓笙還未看一眼就連連搖頭,直說:「你都不認識,我一定也不認識,我娘只教過我寫自己的名字,其他的我都不認識。」
律蒼雪有些失落,卻是在為紀梓笙失落,收斂了自己的心情,又問道:「可以寫給我看看嗎?只知道怎麼念,卻一直不知道是哪三個字呢。」
紀梓笙點點頭,畢竟不是什麼無理的要求,拿起筆,在紙上描畫起來,動作倒是熟練的很。紀梓笙三個字筆畫不多,練起來也不是難事。
他本以為自己寫的東西只是勉強能看罷了,律蒼雪卻一遍遍地驚歎著:「你的字好漂亮
!」
紀梓笙不以為然,直說著:「怎麼會好看,我什麼也不會阿。」
律蒼雪沉默了一會兒,似是想到了什麼,笑著說:「以後我教你,把我會的都教給你,好不好?」
「好阿。」
後來,莫衷的燒也退了,坐在一旁看律蒼雪教紀梓笙認字很是傾羨,紀梓笙見了立刻明白過來,恰巧他對此甚是無趣,忙對律蒼雪說:「不要教我了,你教莫衷好不好,他喜歡這些。」
「如果他真要學的話,我教不了阿,因為梓笙你只是偶爾練練字而已。莫衷還小,應該找更好的人來教。」律蒼雪揉揉莫衷柔軟如綢的黑髮,笑著說:「我知道一個人,你們跟我來。」
就這樣,他們認識了梁淵。
走到梁府面前,律蒼雪正準備去敲門,紀梓笙卻攔著她連連搖頭,自從見了皇上之後,紀梓笙覺得富裕的人都是無情殘酷的,眼前的宅府雖不算特別大,但對於那個時候的他來說,卻也是難得一見。律蒼雪見他這樣,以為是紀梓笙怕看見生人,微笑著說:「放心吧,梁哥哥人很好的,重要的是,他很有才華,能文能武的,很好相處呢。」
起初紀梓笙還不信她,後來與梁淵接觸多了,不禁感歎,確實和律蒼雪說的一樣,他能文能武,很好相處,不論紀梓笙多任性,他都像紀梓笙的親兄弟一樣,會理解他包容他,不管是什麼無理的請求都會笑著應下。也是這樣才導致紀梓笙知道梁淵只比他大幾個月時會覺得匪夷所思。
再後來,梁淵教莫衷唸書,練劍時就叫上紀梓笙和他一起。
紀梓笙覺得有些愧疚,直到現在,他都在依賴著這兩個人,若是沒有他們,也不知紀梓笙的生活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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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笙,在想什麼呢。」律蒼雪見紀梓笙一臉憂愁,也不知是怎麼了,來長安時還好好的,上了馬車不過一會兒臉色就越來越差。平時莫衷對紀梓笙關心的很,此刻卻沒有半點著急,對律蒼雪擺擺手,在她耳邊輕聲說:「哥哥他,是在相思。」
這次可又輪到律蒼雪憂愁了,相思,紀梓笙也會相思?而他相思的人,又會是誰?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那雙愛笑的眼,律蒼雪點點頭,示意莫衷她明白了。不禁懊惱起來,她怎會忘記璃佐的存在呢,看紀梓笙這樣,不是在想璃佐,還會是誰?本想借這個機會再爭取一次,可是只要一想到璃佐,這個念頭便會立刻消失。
她記憶最深的就是璃佐的眼睛,很真誠,沒有城府,像溪水般清澈見底,她已經答應過璃佐,會對紀梓笙死心,璃佐也答應過他,會身著紅衣,讓紀梓笙不忘記律蒼雪的回憶,她怎能出爾反爾?
「阿?什麼?」紀梓笙這才反應過來,陷入回憶太深,竟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幻想出來的夢境。
「下來歇會兒吧,這兒風景不錯。」在外駕車的梁淵突然停下,車內的人坐了這麼久,倒也煩悶了,接連著走下車來。
「你們,知不知道,何為喜歡?」紀梓笙躺在草地上,任憑微風吹動著衣衫,青絲也跟著繚亂。
律蒼雪雖有些失落,但也不表現出來,微笑著說:「喜歡阿,就是梓笙,你現在這個樣子。離開他了,還不到一會兒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來,哪怕他稍稍皺了皺眉,你都會莫名擔心,不管發生什麼,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梁淵將莫衷摟進懷裡,輕笑一聲:「果然如此。」
莫衷望了望一旁沉默著的紀梓笙,連忙掙扎起來。紀梓笙轉頭看看他,又看看梁淵,毫無情緒:「抱就抱著吧,有什麼可隱瞞的,早知道了。」
「哥……」
「行了,我又不是瞎子。」
梁淵還是笑著,一襲藍衣似清月劍上的紋路,蕩漾人心:「梓笙,若是璃佐殿下知道你這份心思,必會大吃一驚。」
紀梓笙不以為然:「要是連大哥知道你比他小四歲,才真的會大吃一驚。」
「璃佐殿下知道你……嗎?」
「我沒想過要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