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見四周的路如此黑暗,若不是這幾日的月光格外明亮,還真不知這山路會有多難走,想到這裡,不禁佩服起梁淵來,梁淵便是不管何時,都獨自一人走這崎嶇的,黑暗的山路。近日在璃錦府中夜裡沒有出來的機會,同時又睡得早,這突然又開始了夜行,不禁有了些睏意,加快了步伐,像是想早些一睹這高處的夜景。
一路向上走,比平時要累得多,速度也不禁慢了些。風在耳旁『呼呼』地響著,眼前是月光照耀下卻也有些朦朧的陡峭的石階,連城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想到很多事情,就像現在,他不知為何,滿腦子都是璃錦。璃錦的笑,璃錦的話,璃錦傷心時候的樣子,璃錦惆悵時候的樣子,璃錦輕聲喚他『城兒』時的樣子,一點一滴匯入腦海裡,圍繞著,糾纏著,遲遲揮之不去。
梁淵走得倒是隨意,一步一步熟練得很,在兩旁的樹上摘了滿手的樹枝,他喜歡這山上的樹葉,喜歡用這些樹葉吹曲子,以前時常吹給莫衷聽,莫衷便會一邊聽,一邊將他認真的樣子畫下來,貼在屋子裡。莫衷的屋子裡,早已滿牆都是梁淵的畫像,栩栩如生,就好似,梁淵時時刻刻都在看著他,陪在他身邊一樣。
連城剛抵達山頂一會兒,梁淵也跟著到了。梁淵見連城竟比他還要快些,不禁連聲稱讚道:「不愧是連公子,讓我好生敬佩,我來過這麼多次,竟還要慢於你。」
連城搖搖頭道:「梁公子承讓了。」說完看了看頭頂的天,不禁說道:「誒?天要亮了。」
原本漆黑如墨的天變成了淡灰色,星星點點的光線一點點穿透進來,照射在山頂上,像是籠罩著淡金色的光圈,令人移不開視線。
梁淵點點頭,與他一共看這泛著淡淡光線的灰蒙的天。
居高臨下地看著山下的風景,房屋看起來像是重疊著的,風吹得樹枝左右搖曳著,發出像風鈴般悅耳的響聲。站在山頂的邊沿向下望的時候,就感覺,擁有了整個世界,所有的生靈都將臣服於自己。
梁淵心想著,如果莫衷和梓笙在就好了。連城也想著,璃錦和璃佐在的話,多好。
————————————
沒有紀梓笙在身旁,璃佐整日連做什麼也不知道。逛御花園的時候,會想到上次和紀梓笙一起來的場景,想去找璃錦,又擔心會是尷尬的氣氛,整日圍著皇宮東繞西繞的,害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煩躁,恰巧以後也沒有連城在身邊,連個能夠傾聽煩惱的人都不在了,他真不知這幾日要如何度過,畢竟,親口答應過紀梓笙,不到十五月圓的前一日,是不會擅自去接他回宮的,此刻還真是後悔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璃錦的現狀一點也不差於璃佐,連城在的時候,兩人總是在宮內四處散步,連城出宮去之後,他一個人圍著宮內走了好幾圈,不過,卻是越走越讓人浮躁。璃錦實在不習慣獨自一人,確切的說,是實在不習慣,看不見連城。往日連城跟著璃佐的時候,璃錦還會刻意裝作巧遇,乘機看看連城,現在,連看也沒法看,心裡實在是悶得慌。
只是,紀梓笙和連城,不過是出宮散散心罷了,也不知他們為何如何心急。
璃佐想,時時刻刻都想看見那白衣的人兒,這種迫切的心情,也許是相思吧。明明紀梓笙只是出去散心而已,他卻感覺身體裡鑽進了無數條細密的毒蟲,將他的五臟六腑一併吞噬乾淨了,時而癢時而疼,但卻無能為力。
璃錦想,無時不刻都在思念那青衣的人兒,正如往昔,連城剛剛被調遣到璃佐身邊的那段日子,果然自己的心未隨著時間流逝而改變麼。一如當初許下的誓言。
回憶在眼前重現,彷彿又回到了那無憂無慮的日子裡。璃錦和連城緊握雙手,對著那滿是星辰的夜空許下承諾。「我,璃錦,生生世世只愛連城一人,若違背此誓言,永世不得翻身!」「我,連城,只愛璃錦一人,若背棄此誓言,世世不得好死。」
想著想著,璃錦不禁笑出聲來,暗自輕歎著:城兒阿城兒,如今的你,究竟有沒有背棄此誓?
璃佐在御花園裡看那千日紅,因為紀梓笙說過,那麼他便會留意。正打算去伸手摘下時,卻發現前方的一抹熟悉的身影,連忙走過去,單膝跪地,說:「臣弟恭迎皇兄。」
璃錦此時正在看那湖中央盛放的蓮,本想清靜一會兒,卻被璃佐突然的行禮嚇了一跳,說道:「原來佐兒也在這兒。」見璃佐沒有要起身的跡象,又說道:「在御花園不必多禮的,佐兒可是忘了?」
璃佐搖搖頭,目光堅定,答道:「臣弟可否請求皇兄一件事?」
見璃佐如此認真的模樣,想必一定是事態緊急吧,璃錦問道:「何事?」
璃佐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如何回答,像是預想到了璃錦一定不會答應一樣。
璃錦見他遲遲不說話,又繼續轉身看那湖中的蓮,心裡想的,卻是和那紅蓮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青衣男子連城。
古人云:蓮,花之君子者也。對於璃錦來說,這連城,也許就是那君子吧。
「皇兄可否可否幫我隱瞞父皇臣弟,臣弟想出宮去,可過幾日就是中秋之日了,臣弟想,就不回來過了,皇兄能否替臣弟告訴父皇,臣弟身體不適,所以……」璃佐的聲音小得只能站在他身旁的人才能聽得清楚,但是,也總算是說完了。
璃佐沉默了,每年的中秋之日,夜裡皇子皇妃都是要和皇上一起用膳的,若他不去,皇上追究起來可就不是那麼好辦的了,就算是璃錦找借口推脫,璃佐也是免不了要受罰的。
璃錦想,璃佐不顧這些要出宮,必然是去找那紀梓笙。他理解璃佐此時的感受,自然不會為難於他,便點頭應到:「起來吧,我允了你便是。」
聽了璃錦的話,璃佐突然笑起來,彎彎的雙眸如月牙般動人,他說:「這才是我大哥阿。」
「佐兒可是不怕受罰?」
「怕,不過,梓笙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