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嘯天陪司馬繁星出門一趟,到了掌燈時分方才回府,喝過薑湯、用過晚膳之後,當晚便宿在司馬繁星房中。
婉媚並不感到驚訝,只是心裡難免有些失落。她收拾停當,早早便回房歇下,進了隨身空間,在多寶仙山上泡起了地泉。溫暖的泉水浸透肌膚,驅散了身心的疲憊和寒意。她想著這半年來發生的種種,尤其是與應嘯天相識以來,從一開始勉為其難的接受,到後來心照不宣的諒解,再到如今,明明深愛,卻不得不這樣分開。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呢?……思來想去,禁不住簌簌地落下淚來。
東廂房中,滿室紅燭光耀搖曳,原是婉媚囑咐清霜姑姑,特意為應嘯天和司馬繁星二人圓房準備的。可是二人端坐床前,沉默了許久,神色仍是異常平靜,並沒有婉媚想像的那般快樂。
良久,應嘯天幾不可察地歎息一聲,輕輕托著司馬繁星的下巴,鄭重道:「星兒,你真的想好了嗎?心甘情願成為我的人?」
司馬繁星眸光閃閃,面上現出一個虛浮的微笑,點頭道:「是的,嘯天哥哥,進府之前我就已經想好了,這一生都要跟隨於你……」
應嘯天搖搖頭,微微一笑,「星兒,我們相識多年,你的性子我也有些瞭解,所以我就直說了吧!其實,你根本不喜歡呆在王府,過這般拘束的日子,對麼?你的心,永遠只屬於北疆,在那裡,你和阿諾青梅竹馬,人人都說你們是天生的一對!今日在你父親那裡。你驟然見到了阿諾,表面上雖然無動於衷,回到馬車裡。卻一直在哭……我知道你心裡捨不得他,我也不想看你這樣!好在現在你父兄已經重獲自由,你若是想走。我一定不會勉強你留下……總之,你現在後悔的話。一切都還來得及!」
司馬繁星的眼中湧出了羞慚的淚光,但她卻搖搖頭,堅定道:「不,嘯天哥哥,你這樣說,我很感激……但我已經嫁進王府,心裡也不會再想著別的人。只會一心一意地對你!至於仇諾,從他離開北疆的那一天起,我們就都知道,此生再沒有任何可能了!」說到這裡,她語聲顫抖,面色甚為苦澀。
「好,你既已選擇了我,我便護你一生,風雨同行,不離不棄!」應嘯天微笑起來。攬過司馬繁星的肩膀,讓她依偎在自己懷中,俯身輕輕地吻在了她的唇邊。
司馬繁星臉頰輕紅,似乎還不習慣他的觸碰。動作也略微有些抗拒。應嘯天並不著急,慢慢地加深了這個吻,直到她完全放鬆……也不知過了多久,拔步床的紅帳放了下來,掩去了燭光中旖旎的人影。
紅帳中,應嘯天和司馬繁星身形糾纏,肌膚相親,可是彼此心裡都在想著另外的人。
司馬繁星曾經以為,她會與仇諾儷影成雙,相伴一生。可是五年前的一個夜晚,仇諾卻突然告訴她,他蒙受了不白之冤,不得已要帶著一幫兄弟離開北疆。那之後,她哭過,等過,卻再也沒有他的消息。甚至在她家人蒙難的時候,他也沒能回來看她一眼。
為了解救父親和兄長,她來到了京城。求告無門之際,她想到了應嘯天。應嘯天表示他會想辦法,他求了淑妃娘娘和長公主,也聯絡了幾位直言敢諫的大臣,想幫她父親和兄長說話,可是皇上卻置之不理。再後來,她突然聽說了他要與皇商蘇氏之女大婚的消息。那時候她心裡非常著急,害怕應嘯天不會再幫她出力……
正在束手無策的時候,端王妃派人找到了她,問她願不願意做應嘯天的妾室,條件是佟貴妃和鎮國公可以在皇上面前,為她父親和兄長美言幾句。()短暫的猶豫過後,她皺著眉頭答應了。沒幾日,她便瞞著自己的母親和三位嫂子,也瞞著應嘯天本人,悄悄進府,做了應嘯天的妾室。那之後,她天天在端王妃跟前打轉,指望父兄能夠早日脫困……
可是,就在那幾日,一直沒有音訊的仇諾卻突然出現,還不知怎地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成了所謂的歸德郎將,也來到了京城!聽到這個驚人的消息,她淚流滿面,幾乎崩潰!沒想到天意弄人,她與他,便這般擦肩而過,錯過了一生……
除了天意,她想不出別的解釋。所以,她不會怨恨任何人,包括將她誘入局中的端王妃。因為不管背後發生了什麼事,畢竟還是因為有佟氏一族插手,她的父兄才能得救。也因此,她必須繼續遵守與端王妃的約定,繼續留在應嘯天身邊,否則的話,她的家人必定會再度陷入危險之中!為了家人,她必須說服自己,折斷想飛的翅膀,乖乖地留在端王府這座巨大的牢籠!
而應嘯天此時所想的,卻是婉媚。新婚不足一月,自己便另結新歡,婉媚雖然能理解背後的原因,心裡必然還是極難過的吧?想起她明明傷心卻還強顏歡笑,還有她臉上觸目驚心的傷,他的胸口狠狠地一疼!是的,他恨這殘酷的世道,更恨順應了這世道的自己!
懷著一種莫名的悲憤,床上兩人的動作同時變得奔放、狂野。也許只有忘情的投入,才能將心中的痛苦暫時忘卻。「唔……」應嘯天深深地擰著眉頭,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喘息。「啊……」一串輕呼從司馬繁星口中逸出,聽上去是那麼的嬌羞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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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媚逃也似的結束了自己的移魂之旅。她憎恨自己為什麼要有這樣的好奇之心!為什麼要通過血玉玉珮去跟蹤應嘯天,看他與別的女子熱情歡好,然後自取其辱!看著他如此深情,如此忘我,她已經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利用司馬繁星,抑或其實對司馬繁星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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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還未用過早膳,宮裡便來了個黃門太監,說是「傳皇上口諭,宣應嘯天即刻入宮覲見」。這是罪臣脫罪、復職前的例行之舉,應嘯天早知有此一行,顯得十分坦然。婉媚卻不敢掉以輕心,幫他仔仔細細穿戴妥當,忐忐忑忑地看著他出門。
稍後,司馬繁星和曹思琴都來向她請安,見她臉上的面紗還未除下,少不得又隨口問候了幾句,言語間都有些心不在焉。
婉媚微微一笑道:「多謝兩位妹妹關心!三四日前,原是我自己不慎,臉上受了些外傷。如今雖然消了腫,卻還有些淤紫,要想康復如初,怕是要再數日……我如今容顏盡失,原怕污了夫君的眼,所幸還有兩位妹妹在夫君跟前伺候,我這心裡可真是感激不盡!」
司馬繁星新承恩寵,自然散發一種嬌羞之態,雍容答道:「夫人這卻是言重了!夫人乃一院主母,雖然有傷在身,仍將合院事宜料理得妥妥當當,足見才德兼備,賤妾等人均是拜服不已,大人也是須臾離不開的!還望夫人善自珍重,早日康復,以寬大人和賤妾等人掛念之心!」
婉媚感動笑道:「妹妹有心了,我這裡感激不盡!」
曹思琴也笑道:「繁星妹妹的心思果然玲瓏剔透,不僅開解了夫人,更懂得大人的心!看來這承過恩寵的人,還就是不一樣!」
司馬繁星吃了她這句酸話,頓時面色一僵,漲紅了臉,對婉媚道:「夫人明鑒,我的話句句出於真心,並沒有別的意思!」
曹思琴微微睨了她一眼,似乎面有不屑。
婉媚仍是笑道:「思琴妹妹,你說得不錯!我們身為女子,最是要體貼入微,為大人分憂解勞。你服侍大人有功,我正要好好地謝謝你才是!不僅如此,我還想帶著你去給王妃請安,王妃若是知道你侍奉有功,必然也十分歡喜!」說著,喚過菊籬、采薇,拿來早已備下的金銀釵飾、錦繡布匹,一股腦兒賞了司馬繁星。
司馬繁星自是受寵若驚,道謝不迭。
曹思琴含著一抹濃濃的笑意,暗暗地絞著雙手,幾乎把十根尖尖的指甲都給掐斷了。她心裡很明白婉媚這是在抬高踩低,可是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來到這裡,要她向踩著自己的這兩個女人低頭,她自問沒有這麼大度!
三人於是又坐了半刻,婉媚便帶著司馬繁星往熙春閣去了。曹思琴望著她們和和樂樂的背影,心中煩悶不已,搬出自己心愛的冰絃琴,十指如飛一般彈了起來。
清霜對楊媽使了一個眼色,楊媽領會這是要她前去探聽消息,凝眉想了想,藉著要問思琴姨娘愛吃什麼,自自然然走去了西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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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妃近日事事順心,尤其是有端王爺日日相伴,眉眼都飛揚了起來。此時見到婉媚來了,也不像前幾日那般拉著臉。
婉媚領著司馬繁星請安完畢,便把司馬繁星承恩一事說了。
端王妃面上一喜,得意地笑道:「嗯,我就說了,這男人嘛,誰不喜歡在自己房裡多放幾個人?倒不是為著別的,而是為了子嗣著想!多幾個人,也好為我們王府開枝散葉嘛,呵呵!」
此言一出,婉媚和司馬繁星的臉同時變得慘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