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紫竹軒的第一件事,應嘯天把冰絃琴贈給了侍妾曹思琴。
曹思琴的驚喜溢於言表,含著眼淚,忍不住當場彈奏。她倒是人如其名,五彩七弦在她的十指撥弄之下,就像突然活過來一般,淙淙琴音柔滑地流淌而出,端的是妙音天成。
婉媚出神地聽著、看著,忽然渾身戰慄,冒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沒想到曹思琴第一次彈奏此琴,竟也能達如此化境……活像是被原主人姜敏君附體了一般?
燭光中,曹思琴十指如飛,渾然忘我,柔美的臉上洋溢著醉人的微笑。應嘯天遠遠地袖手相望,婉媚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覺得他的背影好像癡了。
如他所說,他將加入對世子之位的爭奪,也將改變以往疏遠貴族女子的態度。他將向她們主動示好,換取她們家族的支持。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希望得到她的理解,而她也只能理解,雖然她的心開始滴血……
晚間睡在床上,他們相互摟抱著,他的手習慣性地在她身上摩挲,但是兩個人都久久提不起情yu。
次日醒來,她一翻身,另一半床是空的。門外傳來清越的兵器撞擊聲,她茫然地坐起,慢慢蹙起了眉頭。荷衣進來服侍她梳妝,輕聲告訴她:「大人和繁星姨娘在院子裡練劍呢。」
天色微亮,地上有些薄霜。庭院中,一高一矮、一剛一柔的兩個人影持劍糾纏,單從那一片流暢的劍光中就能看出他們配合默契,彼此欣賞。
婉媚在廊下默默站了許久,直到被子裡帶出來的暖意完全冷了下去,這才折身去了小廚房,查看今日的早膳。
灶下的火光在她木然的臉上映出一片光影,「傳話給爹爹,不惜重金,找最可靠的人,把曹思琴和司馬繁星的底細再查一遍!任何細節都不能放過!我要重新認識這兩個人!」
「是。小姐!」興慶家的應得凝重。她的小姐,不再是出閣前的心情了。
婉媚微微一歎。是啊。新婚的甜蜜差一點沖昏了她的頭腦。其實在婚事初定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得很明白,嫁入這樣的人家,她不可能一直獨佔夫君的恩寵……所以,為了好好地生存下去。一旦他決定接納新人,她就得更加小心保障自己的地位才是!
保住正妻之位,未必就有多麼幸福。可是丟了正妻之位,她卻會屍骨無存、萬劫不復!
於是。她要漸漸學著把自己分成兩個人。因為「支持他」和「愛他」,原本就是兩碼事!而成為他的「妻子」和「愛人」,根本也是兩碼事!
冷靜地想一想。每個接近他的女人,好像都有自己的必殺技。曹思琴能用琴音打動他,司馬繁星能與他切磋武藝。而她除了刺繡和烹飪,於琴棋書畫上的造詣,都很一般。若是嫁進普通人家。三餐菜式、四季衣裳,將是她一生的事業。但是作為他的女人,這些夠嗎?
深吸著清晨的空氣,擺脫心中的紛紜。婉媚微笑著端出新鮮的早餐,應嘯天沐浴之後。一見之下,果然胃口大開。碧玉粳米粥、紫菜苜蓿卷、墨魚香菇餅、蝦仁蛋羹。這樣別緻的搭配,在接下來的許多天裡,他都將念念不忘!
因為她,他對這個家已經多出了很多留戀。可是今日又是他當差的日子,她動作體貼,給他穿上新制的雲靴,扣上緋色的公服……臨別前,他忍不住伸手拂過她眼底失眠的青影,又在她唇邊落下一個溫柔的深吻,吻亂了彼此的心……
未幾日,婉媚要查的事情終於有了眉目,蘇老爺通過徐興慶夫婦帶來了回信!
經查曹思琴,吏部侍郎曹友德族弟、松滋縣丞曹友文嫡次女。年十七,美姿容,琴藝冠絕荊州。松滋縣傳聞,兩年前她曾與一位出身貧寒的顏姓秀才相戀,受家中阻擾,私奔未遂,被其父曹友文幽閉閨中。去年顏秀才科舉不第,投白龍潭自盡。她聞言狂亂,大病一場,數月未痊。約一月前,突然宣告病癒,並啟程前往京師,入端王府為侍妾。
司馬繁星,原正四品忠武將軍司馬廣嫡女,年十七。上有兄長三人,司馬昊、司馬暉、司馬旭,俱是北疆軍中知名郎將,可惜司馬昊、司馬暉已經為國捐軀,只餘司馬旭一人而已。司馬家自大胤立朝起,一直鎮守幽州重鎮,堪稱世代忠良。然而數月前,司馬廣、司馬旭父子卻因通敵之罪被捕下獄,幸有康王爺等人出面力保,暫未加刑,也沒有罪及妻女。司馬廣髮妻孔氏為人剛烈,為了救出丈夫和兒子,竟然領著三個媳婦和一個女兒千里進京,賃下一處舊屋,幾個婦人終日奔走,悲呼「冤枉」,京中聞著,無不稱歎。可是事情還未了結,司馬家唯一的女兒司馬繁星卻已悄然入端王府,屈身為妾。
婉媚掩卷沉思。事情遠比她想像的複雜……這兩個侍妾都不是普通人哪!
司馬繁星的動機倒也容易理解,她想借端王府的力量救出父兄。至於曹思琴,她平日安然淡定的神情氣度,昨晚撫琴時落落大方、情意綿綿的姿態,還有從前討好端王妃時的那份玲瓏勁兒,實在不像是信中的七品縣丞之女所為……
婉媚凝眉想了想,終於心生一計。
她命荷衣、銀屏去請了司馬繁星和曹思琴過來,對著略顯拘束的二人,親切笑道:「兩位妹妹入府將近一月,我這個做姐姐的,一直沒有什麼表示。如今彼此熟稔了,我知道兩位妹妹頗識大體,進退之間謹守本分,也就拿你們當自己人了!兩位妹妹都是花容玉貌,我這裡有幾匹上好的宮錦,用在這個季節裡最最合適,顏色也與兩位妹妹相稱,這就送給兩位妹妹,裁幾件衣裳穿了,夫君見了也歡喜!」
司馬繁星和曹思琴心中一驚,這位風頭正健的正妻是不是在試探自己?二人俱都閃爍眼神,一時不敢接受。
婉媚的笑意深重了兩分:「呵,想來是我說得不夠清楚,過兩日我要去城外進香還願,碰巧夫君休沐回來,兩位妹妹既是不甚在意,那就只能讓丫頭們好生伺候著了!」
言下之意,真是再明顯不過了!兩個侍妾驚得抬起頭來,結結巴巴道:「夫,夫人!」
婉媚輕輕撫了撫宮錦,笑道:「妹妹,你們說這煙羅紫和孔雀藍,夫君會更喜歡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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