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秀娘他們沒有開舖子收訂單,而且還在門板上貼了個告示,說是八月十五過後才開張,可就這樣,還是有些老主顧派著夥計,拿著單子來敲門。
一開始秀娘和楚戈都很納悶,雖說他們家的買賣好,這是個讓人歡情的事兒,可那些來躉貨的也不至於這麼著急啊,瞅著他們關門了,還一個勁兒的派夥計來。
而且那些個夥計還說了,就算他們是過了八月十五才開始造板子也成,他們掌櫃的願意等,這下秀娘就更猜不透了,這街面上的買賣啥時變的這麼好做了。
楚戈沒辦法,就在鋪面上開了個小窗,讓李老頭坐在那塊收單子,最後還是這李老頭給問出來的,原來是他們在馬館裡接下了宮裡的那張訂單,這事馬館裡的夥計們是最清楚的,這兩天宮裡的人從馬館裡撤出來,他們就開始做住宿的買賣了。
那些經常來趕鎮子的客商,有的和那些夥計們熟,嘮著嘮著就說叨這茬了,所以那些躉貨的聽到了,都跑到他們楚家木坊這來下單子了。
那些來躉貨的,差不離有一半都要了兩種板子,一種就是原先常賣的那種寬槽的,還有一種就是他們給宮裡提供的那種兩用的板子,這事李老頭也跟楚戈和秀娘說了,他們那些躉貨的,一次只要了七八十個,價錢當然不能和宮裡的一樣了,怎麼說也得少上兩弔錢。
後院裡的夥計知道櫃上的買賣好,又因為宮裡那張單子的事兒,他們楚家木坊一下子就出了名兒了,大傢伙都十分有幹勁兒哩。
秀娘這茬坐在前櫃上,看著在短短兩天內接到的十幾張訂單,心裡有些說不上的滋味,摁理說這買賣好了。當然歡情了,可她心裡總覺得有啥似的。
這好也是因為宮裡那張單子,不好也是因為宮裡那張單子,畢竟他們這次是頭一遭接到這麼大的單子,而且還是這麼多的量,她多少還是會擔心出啥岔子,要不這會也該樂呵樂呵,可是,她更怕樂極生悲啊。()
她這麼想著,忽的搖了搖頭。將收到的單子放到抽屜裡,暗自笑笑自個兒,哎。估摸著是這倆天累的,所以才瞅著這些單子提不起勁兒來,她想著,等到下午把宮裡的板子交上去了,興許就好了。
秀娘等到了一半會兒的。瞅著沒人過來了,就把鋪子的門窗關起來,剛想著要上樓去算算賬,可忽的又聽到後院有些個吵雜聲,她又忙走到後面過去。
這茬院子裡的夥計都站在院子一旁,倆倆靠在一塊。有些還打著哈欠,像是剛睡醒的。
她再往前看去,這李老頭和楚戈哥倆站在庫房門口。手裡拿著個小本看著,其實說白了,這庫房就是院子裡的東屋,那間屋子早先是放雜物的,瞅著挺大的。可就是住不了人,秀娘和文氏收拾收拾。趕好充當個臨時庫房。
不過,要說拿這東屋當個庫房確實不合適,屋子窩在院子的犄角旮旯裡,不好過路,搬貨進去也不方便,因為屋子前頭還有道木欄擋著,一開始楚戈是想拆掉的,可秀娘不讓,這木欄瞅著挺結實的,最起碼還能坐人麼。
而且,這院裡別的屋子都住著人,南屋和西屋是住著楚福兩口子和李老頭,北屋是讓夥計們睡覺歇息的地兒,整個院子,就剩下這個東屋可以使了。
秀娘瞧著有些奇怪,晌午那陣子楚戈他們不是在後院忙著裝車麼,好趕在下午之前給黃管事送到馬館那塊交差。
可現在大伙咋都停下來不動彈了,這茬看著也不想是忙活完了啊,那院子門口還靠著一輛裝了一半的馬車哩。
站在院子前的瞧見秀娘過來了,都挨個打了聲招呼,秀娘也是應了幾聲,隨口問叨了身邊一個夥計,咋的大伙都不幹活。
那個夥計不知道是不敢說,還是別的啥,只是支支吾吾的說叨著,讓秀娘去問問楚戈就知道了。
秀娘看了他一眼,想想就過去了,她招呼了李老頭和楚福一聲,問叨楚戈咋了。
楚戈瞅著秀娘說到了,這兩天他們是輪著白天黑夜兩班倒,每次板子造好放到東屋,都有在本子上記下數,昨個兒上半夜,楚福看著本子上的數量都夠了,就喊著讓夥計們歇工休息了。
反正再過一個半時辰就要天亮了,而且後院裡的夥計們也實在是頂不住了,這三天半的功夫,把大傢伙都磨得乏的很。
秀娘聽到這,只是點了點頭,這茬連她和文氏的臉上都掛著倆淡淡的黑眼圈了,更別說是這些男人們,可楚戈接下來的話,讓秀娘的小心肝「咯登」了一下。
早先晌午吃完飯,楚戈他們就開始清點東屋那邊的搓衣板子,可數來數去,還差了三百來個,不過楚福很肯定的說了,他昨天仔細的數了幾遍,是夠數的。
對於楚福的說辭,楚戈也沒說啥,因為昨天他也看著本子數了一遍,數字確實沒錯,可這庫裡就這麼多板子,事實就擺在眼前啊,真真是讓人傷腦筋啊。
李老頭看他們哥倆,「哎,我說,這下午就要交貨了,你們這茬還攪合不清,一下子說夠數了,一下子說不夠數,這茬到底咋辦啊!」
楚福說著,「哎,要不,我再跟夥計們數一數,說不定是咱數錯了。」
楚戈想想說了,「哥,不用數,剛咱不就數了三遍了麼,還是差這個數著,我看,咱還是再到屋子裡尋摸一遍,說不定擱那塊還堆著些哩。」
楚福一擺手,「哎,二弟,那間屋子就那麼大的地兒,進去掃一眼就能看全了,不用找了……」
秀娘沒去注意楚福和楚戈來人的嘮叨,她尋思了一會,看著楚福手上那的本子,就問叨這哥倆了,「楚戈,大哥,你們有仔細看過賬本了麼?」
楚戈和楚福聽著了,想也沒想就應了一聲,秀娘看著他們,說叨著把本著接過來,坐到東屋門前的木欄上,一頁一頁,一行一行的翻看著。
剛楚戈和楚福說了那麼多,這庫裡的數和賬面的對不上,那問題就應該出在賬面上,因為庫裡的數是死的,而且鋪子裡的夥計這幾天吃住一直都在鋪子裡,而且這庫裡少的是三百來個板子,不是三倆個,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偷出去買賣。
秀娘這麼尋思著,果不其然在第四頁的發現問題了,她翻開第五頁看了看,完了把本子攤開給楚戈哥倆和李老頭看,「喏,你們自個兒瞅瞅,就是這了。」
楚戈接過手,三人湊到一塊看著,這李老頭瞇著眼兒瞅了半天,「哎,丫頭,我咋看不出個啥來哩。」
秀娘知道讓他們自個兒看的話,也是看不出啥來的,她乾脆告訴他們得了,其實說真的,楚戈他們記的這個帳,真真的是隨便的很,他們白天造了多少板子,擠著記滿一頁,晚上造多少也是擠著記滿一頁,兩下裡造板子的速度和進程都差不多。
出問題的那張,就是造板子的第二天晚上寫的,那個時候好像是楚福帶著夥計們在幹活,當時估摸著是做完了最後一批,夥計們和楚福把板子搬到庫裡,大伙忙活了一宿,也是累得不成了,急著要去睡覺,就草草的在本子上寫下幾筆,可是筆畫太大,佔去了一大行,就翻過一頁寫下去了。
完了到了早上,輪到楚戈他們了,他們翻開本子一瞧,也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秀娘估摸著,當時那個記賬的夥計是想一頁一頁的分開寫,就給楚福他們那一頁上尋著一小塊空地寫下,可最後不知道有啥事,他又忘了把自個兒那一頁上面的數字劃掉了,所以就這樣,楚戈和楚福他們把一筆賬算了兩遍,少掉的數也剛剛好是本子這個數。
楚戈聽著秀娘這麼一說,忽的想起來了,那天翻本子的是他,那時他在楚福那一頁上寫下數量,正想著要把自個兒那一頁上的劃掉,可趕巧遇上王二把木料拉回來了,他又忙著和夥計們卸木料,就給忘了。
秀娘看著楚戈,瞧著他這麼老實的說出來了,扯了扯嘴角,看了看他和楚福,這倆還真是兄弟啊……
李老頭不知何時站在了秀娘這邊,抿著老嘴,「哎,一個是東家,一個是東家的兄弟,這倆人都有錯,誰都不好教訓啊。」
秀娘聽著,差點就點頭附和了,她抬眼兒瞅著李老頭,她才不會開口說叨楚戈哩,她要是先說了,這李老頭鐵定也跟著嘮叨開了,這楚福挨訓也就挨訓了,可是楚戈不成啊,這麼多的夥計都在哩,她剛說叨這事兒的時候就是小聲說的,這茬咋能嚷嚷出來哩。
她雖說很想說叨楚戈,他這茬也太不小心了,可這會兒的當務之急還不是這個,「楚戈,現在你帶著王二他們趕緊去拉木料,咱讓夥計們趕緊再忙活起來,好在這黃管事的馬隊要到下午才走,咱還有兩個時辰,這三百來個板子應該能造的出來。」
楚戈一頓,跟楚福和李老頭對瞅了一眼兒,然後看向秀娘,臉色沉了沉,「秀娘,咱已經沒有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