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我不跟你們說叨了,不就認錯門了麼,瞧你們一個個的,你們、你們就會擠兌我這下苦力氣的人兒,我、我惹不起還躲得起,我走、走了……」
車老拐見形勢不對頭,嘴硬的說叨了兩句,拉著騾子車就跑開了。
秀娘打著傘站在楚戈身邊,她瞧著車老拐跑了,下意識的喊了一聲,動動腳走了幾步。
楚戈身後的那幾個夥計,他們瞅見秀娘出聲的了,就都喊著追了出去,把車老拐叫回來,把話說清楚,可倒是叫楚戈給攔住了。
「行了,沒管了,人兒走就走了,別去追了。」他說叨著拉上秀娘的手,往鋪子裡去了。
秀娘瞧著楚戈牽著自個兒的手,沉著臉沒說啥,她估摸著楚戈是有自個兒的想法,就沒說叨啥隨著他進了鋪子裡。
「哎,掌櫃的,就這樣讓那車老拐走了,咱應該讓他把話說清楚啊。」跑在前頭的一個夥計站住腳,瞅著楚戈回去了,就跟著過來說叨。
「沒事兒,王二,就這麼著吧。」楚戈對他說叨著,回身朝外頭的夥計們招了招手,讓他們先回鋪子裡,別在外面淋雨了。
王二不解的抿了抿嘴,瞅著楚戈說了,「掌櫃的,這樣不行啊,咱不能白白替別人兒頂缸啊,咱這又沒要他們送料子過來,你幹啥不讓我把車老拐叫回來說清楚哩。」
他這麼一說,在一旁站著的夥計都說叨了,「是啊掌櫃的,咱應該把車老拐叫回來說清楚啊!」
秀娘把自個兒的傘和楚戈的傘都收了起來,立到門邊好把雨水瀝乾淨,然後接過王二家婆姨遞過來的兩條麻布,一條給自個兒。一條她拿給了楚戈。
楚戈接過麻布,擦了擦臉上的水珠,對著那幾個夥計說叨了,「成了哥幾個,我都不氣了,你們還氣啥哩。」
「啊?!為啥啊,掌櫃的,你沒瞧見車老拐剛才那副德行麼,好像是咱欠他的似的!」
「就是,他以為他是誰的。非得叫咱要下那車廢料子!」
「掌櫃的,你這、你這人兒也忒好了吧!」
「就是哩掌櫃的,咱就得把車老拐叫到咱鋪子前好好說說!」
「可不。還得讓他給咱說聲不是哩!」
「那是那是,咱得讓他來給咱賠不是……」
鋪子裡的夥計你一句我一句的嘮叨著,他們都想著找車老拐討說法哩。
楚戈站在鋪子裡,等著他們說完,然後才說了。「興他們認錯人,可就不興咱纏著不放,這茬說白了也沒啥大不了的,這夥計認錯門兒是常有的事,咱要是再纏著不放,那不就顯的咱小氣了麼。」
秀娘瞅著楚戈說的。暗自一笑,這直愣子還蠻有想法,果然打小在外頭闖蕩過的就是不一樣。
王二看起來還是有些氣不過。「哎,不是,掌櫃的,咱這不是……」
楚戈說叨著拍了拍王二的肩膀,「咱剛在外頭。把該說的都說了,那大街上的人兒也都清楚。他們知道咱是啥樣兒的人兒。」
秀娘等著楚戈說完了,也開始收尾了,「好了好了,本來就沒啥麼,大傢伙該忙啥都忙活去,別在鋪面上杵著了,一會不知道的人兒來買板子,還以為出了啥事哩……」
這掌櫃的和老闆娘都這麼說了,鋪子裡的夥計也沒再嘮叨了,都往後院裡走去,鋪面裡的夥計也回到櫃檯前看著。
秀娘瞅著人兒都走了,就說叨著讓楚戈到樓上去,她想著和楚戈好好合計合計,反正她覺得,今兒這車老拐認錯門一事兒,可不是偶然的。
楚戈聽著秀娘說的,尋思著應了一聲,跟著她上樓了,他忽的又說了,「秀娘,你剛回來的還真及時,要不我都不知道咋收場哩。」
秀娘聽著一愣,把樓門打開,讓楚戈進去,「回來的及時?我剛就在樓上算賬啊,沒有出去啊?」
楚戈皺了皺眉,「哎,平時這個點,你不都是和王二家的,還有跟木子家的巧兒一塊出去買菜的麼?早先我瞅見王二家的,以為她先回來了,才讓她去喊你的。」
秀娘扯過一把椅子給楚戈,自個兒坐到桌前,說了,「哦,今兒早我瞅著灶裡還有些菜,就讓巧兒去買些肉回來,那王二家的就在灶裡摘菜,我這閒的沒事,才想著上樓算算賬的。」
楚戈點了點頭,木木的說了,「哦,原來是巧兒啊,早間外面下著雨,我在屋裡瞅著她出去,還以為是你哩。」
秀娘聽了立馬皺下了眉毛,有些窩火的看著他,「好啊,你這直愣子,連自個兒的媳婦兒也會看錯啊!」
楚戈聽了一時沒明白過味來,愣登了一下,急忙說了,「不、不是,秀娘,我這、我這不是……」
「噗,呵呵呵……」
秀娘本是板著臉瞪著楚戈的,可一瞧他這樣倒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楚戈看著秀娘笑了,心裡算是明白過來了,他有著了她的「道兒」了。
他早先也是知道的,秀娘不是那小心眼兒的人兒,只是小孩心性好玩些,可他就是拿她沒轍麼,瞧著她一皺眉眉,心裡就……就著急。
秀娘笑彎了倆水透透的眼兒,要不是瞧著楚戈悶著不出聲了,她才不想憋著笑哩。
她對著楚戈笑道了,「好了,我剛和你說笑呢,你咋還上心裡哩,真是小家子氣呢。」
楚戈木木的眨了眨眼,瞧著秀娘,心裡嘀咕著,他媳婦兒這才是給了個蜜棗,一半兒酸,一半兒甜的,好話說不到一半,他倒成了小家子氣了。
秀娘笑笑的又說了,「楚戈,這巧兒妹子和我差了一兩歲,我們倆的個子身段又差不多,這大下雨天的,你會看錯也……」她這說的忽然一頓,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是那念頭太快了,她抓都抓不住。
楚戈瞧著秀娘說了一半就不說了,「秀娘,你咋了?」
秀娘眨了眨眼兒,瞅著楚戈,笑著,「哦,沒咋,我是說,今兒下著雨,天兒陰陰濛濛的,你會看錯也沒啥。」
楚戈奇怪的看著秀娘,想想也沒說啥,只是問了,「秀娘,你剛喊我上樓來,是要說啥麼?」
秀娘說著,「哦,我倒給忘了,楚戈,你覺不覺得,今兒這事兒有些古怪?」
「你是說今兒,車老拐認錯門這件事麼?」楚戈想了下,「是有些怪,咱作坊裡缺木料板子了,都是我自個兒帶人去拉的,很少有叫他們拉到咱鋪子裡來的。」
秀娘皺了皺眉,說了,「哎不對啊,楚戈,你說你是自個兒去拉的木料板子,可剛才在樓下,就是我剛下去那會兒,王二和那誰站在咱鋪子門口,我聽他說來著,這車老拐以前是給咱送過倆次木料哩。」
楚戈聽著秀娘說的,尋思了一會兒,才想著起來,他「哦」了一聲說道。
「哦,那兩次啊,那是咱後院忙不過來了,會點木工活的夥計都讓李叔兒拉來造搓衣板子了,根本找不著人去拉木料,所以我才讓王二去園木行交代下,讓車老拐送的,他那園木行買賣大,木料剩著多,咱們常到他們那去拉木板料子。」
他嘖了一聲又說了,「論說這車老拐是在園木行裡專門趕車送貨的,認門認人的準頭還是得有的,咋會說認錯門就認錯哩。」
秀娘想著,拍了拍楚戈的胳膊,接著往下說,「還有呢,不止這一點,今兒就算真是有人喊他拉木料板子,可這大下雨天的,他怎麼著也得尋個啥遮一下吧,就這麼冒著雨趕車出來了,他難道就不怕板子淋濕了沒人要麼,他這不是自個兒給自個兒找不痛快麼。」
楚戈抿著嘴,點了點頭,「秀娘,有一茬我不明白,他車老拐這麼做想幹啥,今兒就算咱要面子,當著大街上的人不想和他撕破臉,著了他的道兒,也只不過是收下了倆車廢木料麼,他費了這麼大的勁兒,圖的是啥麼?」
秀娘聽了也是搖了搖頭,他們這倆人相互瞅著一眼,就都不說話了,好像各自在想著些啥似的。
楚戈坐在窗戶邊上,尋思著看向外面,瞧著那些越來越小的雨滴,從天上落下來。
秀娘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桌子上的算盤,早先王二家的婆姨來喊她,她只是把賬本放到抽屜裡了。
差不離過了一袋煙的功夫,秀娘倒是先開口了,「楚戈,早先在鋪子裡,不是有倆夥計和你一塊站在外面嗎?」
楚戈說了,「秀娘,你是說王二麼?」
秀娘搖了搖頭,這王二她知道,她問的是另外一個夥計,就是那個告訴她,車老拐是咋在園木行受傷的那個夥計。
楚戈想了想,「哦,你說的是木子啊。」
「木子?那個夥計就是木子麼,巧兒妹子的男人?」秀娘一般很少和那些夥計打交道,所以有些夥計只知道名字,並不認得人。
楚戈點了點頭應了一聲,隨後又說了,「哎,秀娘,你問木子幹啥?」
秀娘沒說啥,只是對楚戈笑了笑,「沒啥,我只是想問他幾件事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