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一大早,秀娘瞅著涼爽些,就提前把鋪面開起來了,等了一會,那些夥計們就陸續的到了後院,準備上工了。
可他們這剛把木料擺上,要倒持著造板子的時候,這天,倒是一下子就陰下來了。
起初後院的夥計們沒當一回事,想著就跟昨天一樣,只是下兩滴雨就完事了,本來這些天日頭大的很,把人悶的不成,心想著下點雨解解熱,可沒成想,這倒是狗咬尿泡,空歡喜一場。
不過,他們忙活著還沒說叨上兩句話哩,這雨忽的就下來了。
好在地上還沒鋪滿雨點子的時候,楚戈就喊著大伙趕緊動彈,把木料啥的搬到屋裡,要不這雨下大了,那一院子的木料就濕透,雖說木頭打濕了沒什麼,擱日頭底下曬一曬就成了,可這不就耽誤事兒了麼。
秀娘在鋪子裡瞅著,這雨下的一會小一會大的,根本就沒有要停的意思,她琢磨著今天後院是出不了多少板子的了,只能靠著前櫃買賣幾個。
她和楚戈商量了一下,就讓夥計們窩在後院的屋子裡歇著,等著過上一倆個時辰雨停了,能造多少板子算多少吧,反正這下雨天的,那些客商也不會冒雨過來躉貨的。
秀娘瞅著作坊裡也沒啥事了,想著趁這個空閒,她趕好算算明細賬,看看這倆月裡,到底是賺了多少。
她來到櫃前,讓那幾個夥計把賬本給她,然後交代他們看好鋪面,拿著賬本,還有一個算盤就上了二樓。
她走上樓梯的時候,瞅了手裡的算盤一眼,不覺的笑了笑。哎,現在還真成買賣人兒了,連算盤都會敲了,這要是擱著以前,她只會胡亂撥算珠,只是為了聽個響兒罷了。
秀娘摸出一把鑰匙,把二樓的門打開,可這會兒天陰著有些暗,她就尋摸著點了盞油燈,放到了窗戶邊的木桌上。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她把算盤擺在自個兒跟前,翻開了賬本,再從桌上的抽屜裡拿出一根細小的炭筆。好著邊算邊記下來麼……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這茬外面的雨水珠子,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大滴了,落在屋頂上那聲兒也不小哩。
秀娘聽著這雨聲,抿了抿嘴笑了笑,她剛才查了帳了。想著自個兒早些天和楚戈說叨的那個法子,給鋪子裡的夥計們給雙份的工錢,讓他們加班加點的幹活,這招看起來還是挺好使的。
現在作坊裡的夥計把板子造的多了,櫃上的出貨量也跟著上去了,這才幾天啊。賬面上的銀子就翻了一番哩,這樣的話,她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可以落地了。
想著早先那些客商來到鋪子裡。每個人要的搓衣板子都特別的多,因為他們這些客商都是外鄉來的,所以每回來到鎮子裡,都盡可能的多弄些板子,或是帶上一些別的雜貨。這樣湊成滿滿的一車,搭上路費拉回去買賣。划算。
可是原先,她作坊裡的那些夥計,每回造的板子就那麼些,幹完手頭上的活就不動彈了,這樣作坊裡出的板子根本就不夠買賣的麼,她只能讓楚戈和那些客商說說,給每人先分上一些,讓他們先躉回去買賣好了。
可就這樣,有些客商還是不滿意,他們要的量大,瞧著她的作坊拿不出來,就不大想和她做買賣了,他們常年在外頭跑的性子急,直著就對楚戈說了,要去找一個大作坊,好一次多要些板子。
哎,不過好著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作坊裡的那些夥計們拿著雙份的工錢,干的時間長些,到晚掌燈了才歇工,他們也就沒沒有再嘮嘮叨叨的怨氣聲天。
不過,作坊裡的那些個夥計雖說不錯,可就是有些滑頭,他們是拿著雙份的工錢,但是幹起活來就懶散多了,每回拉著木料過來,那些夥計還是那樣做工,也不說是手腳快些,麻利些好著多造些板子出來。
秀娘估摸著他們是這樣想的,反正干多干少,一天做到頭了,都是拿雙份的工錢,他們要那麼賣力氣幹啥哩。
這事兒楚戈最是清楚了,他雖說是掌櫃的,可他一天到晚的就跟夥計們待在一塊,一塊在後院裡頂著日頭造板子,就這一點,那些夥計們還是挺服氣楚戈的。
也是因為這個,楚戈才看出這些夥計的小心思的,可這直愣子也不說出口,只是喊著讓那些夥計干一天停一天,那些夥計們的工錢也就跟著漲一天停一天的。
差不離讓楚戈拾掇了三兩吃的,他們心裡也就知道了,只有東家的買賣好了,他們才能每天都拿雙份工錢,所以才耐下性子,賣力幹活了。
「叩叩叩……」
「秀娘姐,秀娘姐,你在麼?」
「哎,來了,等等。」
秀娘聽到樓下有人喊她,好像是王二家的婆姨,她先是應了一聲,把賬本啥的放到抽屜裡就起身出去了。
她一開門就看見王二家的婆姨站在樓梯上,就問了,「王家妹子,咋了?」
王二家的婆姨說了,「秀娘姐,掌櫃的在鋪子外面,正喊你過去哩。」
秀娘一愣,去鋪子?楚戈讓她去鋪子幹啥?
她尋思著應了一聲,把二樓的門關上,和王二家的婆姨一起下樓了,她順口問著,「王家妹子,我家楚戈幹啥喊我過去?」
王二家的婆姨拿著個油紙傘,說了,「我也不清楚,秀娘姐,只是瞅著咱鋪子外面好像有人兒送木料板子過來了。」
秀娘聽了一頓,「什麼,這大下雨天兒的,送啥木料啊,那他們有找東西把咱的料子蓋上麼?」還有,這送木料板子過來,咋不走後門,到跑到前門來了?
王二家的婆姨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剛我才從後院過來,還沒看清楚啥哩,掌櫃的就讓我來喊你了。」
「哎,秀娘姐,你說也真是的,那些人昨個兒就應該把料子送過來麼,他們明明知道這個月份是天天滴雨的……」
秀娘瞅著她笑了笑,沒有多想,只是順口說了,「妹子,這也不能怪人家麼,你不都說了,這個月份是天天下雨的,今天送咋了,昨天送又咋了,還不是一樣麼。」
王二家的婆姨說叨著和秀娘下了樓梯,正要出去,可聽著秀娘的話了,她抿了抿嘴,有些氣不過的說了。
「秀娘姐,你不知道,你和掌櫃的才來鎮子幾天啊,咱們這可是怪的很,雖說這個月份是雨季,可咱們鎮子這塊啊,那下雨就是隔天陰,隔天下的,那些給咱們送料子的都是鎮子裡的人兒,他們能不清楚麼,再著說了,昨個兒天陰著,又涼快又不悶氣,他們幹啥不送來哩,非得拖到今兒個送!」
秀娘聽著她的話,走沒幾步,腳下忽的一頓,她有些木訥的說了,「對啊,他們幹啥非得今兒送來咧。」
這時外面的雨是小了些了,她倆走到了鋪子門口,王二家的婆姨就把油紙傘撐起來了,遮著自個兒和秀娘往前走去。
可她往前走了兩步,發現秀娘站在了門口的石階上,又立馬回來把傘打在秀娘頭上,「哎,秀娘姐,你咋了?」
幾滴雨滴到秀娘的眼角,她這一怔回過神來,看著王二家的婆姨一眼,「沒、沒啥……」
秀娘瞅著前頭,在後街的小道上,楚戈正打著傘,帶著倆夥計站在門口,她說叨著讓王二家的婆姨到屋裡去避避雨,自個兒拿著傘就過去了。
「哎呦,我說小掌櫃的,是你們這要的木板子,我才給送過來的,咱早先不也給你送過幾次麼,咋這會兒了你這麼磨嘰哩,麻溜溜的讓你鋪子裡的夥計搬進去不就完事兒了麼!」
一個披著蓑衣的中年男子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叉著腰的對楚戈大聲的嚷嚷著。
楚戈自個兒打著傘,先讓倆夥計站到鋪子裡去,這會兒鋪子門口要是杵著這麼多人,也不好看不是麼。
那倆夥計瞅了瞅,聽話的站到一邊躲雨,想著這事兒掌櫃的都出面了,確實沒他倆啥事了,不過,他們沒有進鋪子裡,而是站在了屋簷底下,離著楚戈近些,他倆是尋思著,要是這中年男子要是找茬,他們也好給楚戈搭把手。
楚戈那倒是好好的和那個中年男人說叨,「老哥你原先是來送過幾次,這些我都知道,可今兒下著雨,你還把木板子拉過來,上面又不找東西蓋著,這些不都淋濕了,我要了有啥用。」
秀娘出來後,先是看了看那中年男子的騾子車,上面堆放著好些木料板子,長長短短,大塊小塊的,啥樣的都有就是了,這男的拉車過來,也沒在板子上鋪塊蓆子啥的,這些木料板子全都濕透了。
她瞅著一眼,隨後又偏過頭往後看了看,原來在這中年男人的後面,還跟著一輛騾子車,那車子跟前也是站著個人兒,他披著蓑衣,戴著個族裡,也沒去管車後頭的木料板子,秀娘估摸著,那車板子也和這車一樣,全濕透了。
這會兒,街面上好些鋪戶都聞聲出來往這邊瞅著,有幾個還打著傘站到了門口,他們那些人兒,大有下雨天,閒看笑話的意思。
秀娘本想問問是咋回事,可聽著那中年男人的話了,她知道這人兒是來找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