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到了到了,就是這兒……」
秀娘說著從一倆騾子車上下來,指著自個兒那間鋪面和那車伕說叨著,這李老頭就在後院裡,所以她就沒關門,而是把鋪面敞開著。
那車伕瞅著應了下,把騾子拉到一邊,招呼著身後那兩輛也跟著他往邊上靠,別擋著別人的道麼。
「楚家妹子,把櫃子卸這外面成麼?」那車伕說叨著,拿著脖子上的麻布擦了擦汗。
秀娘瞅著一眼,尋思著開口了,讓他把他車上的那兩個木櫃放到鋪面裡,要貼著牆邊並排放好,剩下那兩輛車上的櫃檯和木櫃,放到鋪面前邊就行了,摁著她的意思,是要用這三個木櫃和那節櫃檯把鋪面給圍住,中間空出些地方來,裡面好站人。
這一直跟在那車伕後面的兩輛車上,就拉著一個木櫃,可隨著來的人就多了,算上那個車伕的話,一共有十幾個人,他們都是隨車過來卸貨的,畢竟這一個櫃子又大又沉的,一個人根本就挪動不起來,更別說是從車上卸下來了。
那十幾個人聽到秀娘說的,都不滿的嘟囔上了,他們是送貨來的,又不是啥搬運工,那掌櫃的只是讓他們把東西送到地方上就是,哪裡還有包管搬運的。
秀娘看著他那樣子,心裡頭也知道這些人哪有那麼好心麼,她琢磨著從袖子裡摸出了仨錠銀子,「大哥,咱先等等再搬,我這先把櫃子的錢給你……你點點。」
那車伕低頭一看,眼裡閃了閃,嘿,這茬把銀子拿到手了。一會他叫哥幾個,把車上的櫃子卸到路邊,抬腿走人就是了。
他把銀子接過來,數了一下,摸了摸身上,「喲,大妹子,你還是給我些碎銀子吧,你這十五兩銀子,我這找不開。沒得找啊。」
秀娘笑著說了,「哎,找啥找啊。這剩下的那些銅子兒,大哥你就拿著去買倆大西瓜,你們大伙幾個吃瞭解解渴。」
那車伕聽著秀娘這麼說了,推脫了兩句就把銀子裝的懷裡了,那嘴裂開就笑了。「哎呦,大妹子,我們哥幾個和楚戈都認識,他常常到我們園木行去收廢木料,我們可是熟的很哩,你瞧你這客氣的……」
秀娘笑著。「成哩大哥,這天大的日頭,你們來回趕車。幫我搬進搬出也怪累的,再著說了,這也是我家楚戈早上交代下的,他本是喊我燒上一壺水,好叫大哥你們來瞭解解渴。可我這新起的爐灶還沒乾透,架不上鍋子。這不,我才尋思著偷個懶,請大伙吃個西瓜啥的麼。」
那車伕聽著呵呵一笑,「哎呦,這敢情好啊,」那車伕拿眼一掃,大致知道要怎麼把櫃子抬進去了,就說叨著往後走去,「哎,哥幾個,咱不能叫楚戈家的小嫂子自個兒把木櫃子弄進去麼,快過來搭把手……」
車後頭那十幾個夥計也有聽到秀娘說的,這忙活完了有吃的,他們當然爽快的應承下了,他們那些人,四個一夥搬抬一個櫃子,慢慢的往鋪面裡面走去,差不多過著小半個時辰了,那幾個木櫃總算是放到秀娘指定的位置上了。
那車伕瞅著完事兒了,就走過去對秀娘說叨,「大妹子,你瞅瞅,這麼弄可以吧?」
秀娘看著了一圈,滿意的點了點頭,「嗯,成哩,謝謝大哥了。」
那車伕笑笑的摸了摸身上的銀子,說叨了一句,就喊著那些個夥計走了。
秀娘站在門口左右看了一會,尋思著楚戈咋還沒回來哩,今兒早他們是一道出的門,摁理說這會兒該回來了。
李老頭咳嗽了兩聲,說叨著從後頭出來,「哎,你這女子,大清早的你原來是跑去置辦木櫃子了,你這言語一聲,我不就給弄出來了麼,你李叔兒我不管是大件小件的,只要是跟木頭疙瘩沾邊的,咱都能造!」
秀娘一笑,她是知道李老頭能造出來,可那些大板子木料不也得買麼,若她真是喊著讓李老頭造木櫃,還不知道要再等多少天才能出來呢。
「叔兒,我知道你木工活是定好的,可你這要造的東西已經夠多的了,別忙著累著了,咱就舍下倆錢給別人家賺麼。」
李老頭不領情,拿著煙桿子送到嘴裡,偏過頭瞅了瞅那幾個木櫃子。
「哼,你女子出手倒是闊氣,就這幾個木櫃,他們少說得掙你個六七兩的……到了(liao)你還不讓人家找錢……」
「哎呦,李叔兒,那後面就剩著一二十個銅子的了,我要是不這麼做,他們那會白白幫我把這幾個大木櫃子搬進來麼……」
「哎,你這女子啊,你娃咋不喊我出來哩,我一出來他們……」
秀娘不想再和李老頭耗下去了,她打斷他的話,「再著了,叔兒,我這要是不叫他們搬進來,到時費勁兒的還不是您老和楚戈麼。」
李老頭一頓,咬著煙嘴兒橫了她一眼就進去了,「你女子咋不自個兒搬哩!」
秀娘笑笑的搖了搖頭,動動腳也要往裡走去,她正想著到後院打點水出來把木櫃子擦洗一遍哩,可剛一回頭就瞅見楚戈回來了。
楚戈沒有坐在車上,而是拉著馬車過來的,這後面的街道比較窄,他得慢慢的往前走。
秀娘站在門口等他,瞧著他過來了,才說道,「楚戈,你咋這時才回來哩?」
楚戈說叨著本想拉著馬車順過從鋪面進去的,可等著自個兒走近了,卻瞅見鋪子裡多了些木櫃佔去一半的位置,這茬馬車是進不去了。
「哦,早先去了幾家木行,可是他們都還……都還沒有開工,我尋不到木料,就跑到後巷口那邊去瞅瞅,好麼是尋著一塊不錯的木板子。」
「哎,難怪,我早先在後街那塊沒見著你,」秀娘說著,指了指鋪子裡頭,「楚戈,你看,我尋的這幾個木櫃子咋樣。」
楚戈牽著馬頭,瞅了幾眼,「嗯,好著咧。」要是等他回來再把櫃子搬進去,那就更好了。
秀娘瞅著他一笑,可忽的有想起啥了,「哎呦,楚戈,那這下咱的馬車咋進來啊。」
楚戈木木的點了下頭,「嗯,就是說啊。」
秀娘尋思著說了,「楚戈,你從前面繞一圈,走到咱院子的後門那塊,把車馬停在外頭,反正那裡是個死胡同,不過人的,然後你再進來,我給你說個事兒。」
楚戈聽著應了一聲,扯著麻繩就往前走去,這棗紅馬眨巴眨巴倆黑溜溜的眼珠子,從鼻孔裡噴出了口氣,不滿的甩了甩腦袋,跟在楚戈後頭,這大午後的,日頭曬著它可不想在外面!
秀娘看著楚戈走到前頭拐彎了,就把鋪面關上回到後院,李老頭正坐在西屋那塊的樹蔭下納涼喝茶。
她瞅著東屋那塊堆著老高的搓衣板子,尋思著走過去和李老頭說,「李叔兒,我瞅著今兒日頭不長,咱一會兒把剩下的木頭料子都造出來吧。」
李老頭喝了一口茶,想想應了一聲,「嗯,趁著這會兒得空,趕緊趕出來,我抽完這袋煙就忙活。」
這茬後門那邊傳來敲門聲,秀娘說著是楚戈回來了,就走過去開門,楚戈把棗紅馬拴在院外的石墩子上,就進來了。
秀娘讓楚戈坐下歇一歇,給他到了杯茶,「楚戈,先喝口水。」
李老頭剛藉著後門開的那點功夫,瞅著楚戈車後頭放著一塊挺厚實的木料,「哎,楚娃子,你弄著那塊木板要幹啥用啊?」
楚戈說了,「李叔兒,這是秀娘要拿來做門匾的。」
李老頭皺了皺眉,「做匾?」
秀娘應了一聲,「嗯,我尋思著給咱鋪面起個名兒,掛塊匾上去。」
李老頭抿著老嘴,點了點頭,「嗯,是該給個名兒了,要不人家咋說咱這鋪子哩……哎,女子,你想出啥名兒了沒?」
「當然想出來了,」秀娘一笑,回過頭看著楚戈,眨了眨倆水透透的眼兒,「咱們這鋪子就叫,楚家木坊,咋樣?」
楚戈愣登了一下,瞧著秀娘這嬌俏的笑臉,紅潤潤的小嘴兒牽出倆酒窩來,可是好看的緊,他這微紅了臉,底下頭喝水,木木的應了一聲。
李老頭聽著了,瞅著這小倆口,忽的哈哈一笑,他指著秀娘,「你這女子啊,還真敢起名兒,就怕人家不知道你們是倆口子似的。」
秀娘倒是不避諱,她笑著,「本來就是麼。」
楚戈聽不清啥,只是又木木的應了一聲,這下當然惹的李老頭又一次哈哈大笑了。
秀娘不理會李老頭,她取出一個錢袋子交給楚戈,「楚戈,這裡面有我寫的紙條,你一會兒就帶上這個,把木板拉到後街口子上那家做牌匾的店舖去,告訴他們,牌匾上的字,就照著我那張紙條上的刻。」
楚戈抬頭看著秀娘,接過錢袋子,「秀娘,你這給了我多少銀子啊,這茬刻個牌匾不用這麼多。」
秀娘說,「楚戈,你就帶上吧,昨個兒我已經和他們說好了,中午把木板拉過去,讓他們到晚給咱趕出來。」
楚戈一愣,「到晚就趕出來?」
李老頭也問了,「哎,女子,你這怎麼著急幹啥啊,咱又不是明天要開門做買賣哩。」
秀娘瞅著他們一笑,「叔兒,你說對了,咱明天就是要開門做買賣哩。」
楚戈想想說了,「秀、秀娘,可明天那貴喜不說還要來咱著裝搓衣板子麼。」
秀娘笑笑的,「沒錯,明天就是因為貴喜要來,所以咱才要開門做的買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