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掌櫃穿戴齊了,從自個兒家裡出來,坐上車喊著馬伕往到泰仁藥鋪裡趕。
差不多過了三四條街,他們就到了,那個馬伕把車停在鋪子邊的巷子口,「掌櫃的,咱到了。」
田掌櫃在裡面應了一句,等著車伕把簾子擺起來,下了車說叨,「成了,你回去吧,到點來接我下工。」
那馬伕答應了一聲,說叨了就駕著車走了,田掌櫃回身瞅著泰仁藥鋪,尋思著笑笑的就往裡面走。
李師傅趕好出來交代夥計一件事,等瞅著田掌櫃了,就笑叨著和他一道走去後院。
「喲,掌櫃的你來了,今兒又是坐著新買的馬車過來的?」
「呵呵,田某本是讀書人,不勝腳力,只得如此啊,李師傅,你也來的早啊。」
「哎呦,掌櫃的,你可真會說笑啊,你這是不知道,在咱這塊,也就掌櫃的你買著了一輛馬車,專門雇著一個馬伕拉自個兒上下工的哩。」
「李師傅言過其實了,現在買一輛馬車能花多少銀子麼。」
「哎,掌櫃的,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田掌櫃邁過院子,打斷了他的話,不想讓他再說下去,「李師傅,地裡的活兒你有沒有常去看看。」
李師傅說叨著,「哎,有的有的,掌櫃的放心,地裡的活我喊著我鄉下的親戚來看著的,他們都是種田的好手哩,他們整天擱地裡晃著,瞅著夥計們翻土澆肥幹啥的。」
田掌櫃點了點頭,忽的想著啥了,「李師傅,那這倆天,那下陽村的小婆子可有再來?」
李師傅尋思著一會。說了,「沒有了掌櫃的,自打上個月,也就是你喊著她到二樓說話那次過後,就再沒見過了著。」
田掌櫃聽著了,也沒啥反應,只是喊著李師傅忙活去,自個兒就上了小二樓,他心裡磨著,難不成這小婆子是認慫了。不願來找他要那間鋪面作坊,願意吃這啞巴虧。
再不就是,像她自個兒說的那樣。是在村裡等著他去給她送地契,難不成,這小婆子就真的那麼沉得住氣?
田掌櫃獨自尋思著走到二樓,回到了自個兒的房間裡,那老吳在隔壁房裡做賬。這抬眼瞅著田掌櫃了,這按著慣例得去打個招呼。
老吳的房裡有個小爐子,一直架著火燒水用的,他瞅著水開了,就拎著銅壺過去。
「掌櫃的你來了。」他說叨著給田掌櫃的茶壺裡倒上熱水。
田掌櫃應了聲,他瞅著他笑道。「老吳,搬到這樓上來怎麼樣?」
老吳笑著,「好著哩。這我得多謝掌櫃的,在這樓上自個兒獨自一屋,不用和下面的小兔崽子們擠著一塊,可是不錯哩。」
田掌櫃笑著點了下頭,半個月前。他喊著夥計在二樓騰出一間房來,讓賬房老吳到這上面來幹活。其實為的就是方便他隨叫隨到,他倆好對賬,畢竟從現在開始,鋪子裡的生意就要好起來了。
他拿過老吳給倒的水,喝了一口問叨,「老吳,昨天我讓你把帳算了一下,看看咱上個月一共接了多少單子?」
老吳把銅壺放到地上,說叨著,「掌櫃的,你是要問外莊的那幾家,還是想問咱鎮子上的。」
田掌櫃說了,「泰仁藥鋪。」
老吳又問著了,「掌櫃的,你是想問那些大戶在咱這裡訂的成藥,還是週遭那些小藥鋪子在咱這訂的干藥草?」
田掌櫃說了,「干藥草……二寶籐。」
老吳說叨了,「掌櫃的,咱們前街這塊大大小小攏共八家藥鋪,在咱這訂了藥草的就有六家,他們都交了五十兩訂金,到時等咱的二寶籐下來了,他們要著多少,再在那些銀子裡把五十兩扣掉。」
田掌櫃點了下頭,笑著,「老吳,那咱們外莊的那幾家藥鋪如何。」
老吳說叨了,「和這兒的情況差不多,那裡的夥計到周邊跑了趟,也收了不少訂金,前倆天,外莊的掌櫃把錢存到了錢莊裡,都派了夥計把賬本和單子拿過來了。」
田掌櫃手搭在書桌上敲了幾下,心裡盤算著,眼裡的笑意更盛了。
「老吳,照這樣下去,這二寶籐的頭茬花下來,咱就得賺上一番了。」
老吳聽了也是一笑,「呵呵,看來掌櫃的今兒的心情不錯啊。」
田掌櫃笑了笑,退開身子,把抽屜裡的一個信封取出來,他打開拿出裡面的紙張看了一下,然後拿給了老吳。
「老吳,要是過倆天,下陽村的那個小婆子過來了,你就把這個給她,打發她走得了。」
老吳看了看,「掌櫃的,這個是?」
田掌櫃把早先秀娘拿著二寶籐的種養方子,要換鋪面的事告訴了老吳,完了說著。
「這裡面裝的是一張租契,昨天我想了一下,咱們是做大買賣的,不能讓別人說咱們為富不仁,坑了人家鄉下小販麼。」
老吳尋思了下,「掌櫃的,那前兒我聽那女子說過,人家要的,可是地契啊。」
田掌櫃擺擺手,笑道,「那會這小婆子是嘴硬胡說的,她撐不了多久就得回來找我,一會兒你下去,把原先這小婆子,用二寶籐在咱們這換走了多少銀子算一下,然後加到這租金裡,差不多收取她一年的租子,等著咱銀子拿回來了,你就把這鋪面轉給她,要加多少,都算你的。」
老吳一頓,皺了皺眉,「掌櫃的,這銀子老頭我不要,只是你這麼算計那個女子,她要是知道了……」
田掌櫃一笑,反問道,「她要是知道了能幹啥麼?」
老吳搖了搖頭,「這個我老頭子不知道,只是我想著,她能把養二寶籐的方法給咱,那她就能拿著方法給別人。」
田掌櫃說了,「放心吧老吳,這小婆子要是真有能耐,那天就應該收下這張租契,其餘的再從長計較,可你也看見了,她當時強著性子扭頭就走,然後就再沒來過了,她這樣可不就是沒法子了麼。」
老吳聽了還是搖搖頭,瞅著田掌櫃倒是沒有說話。
田掌櫃笑著,「好了,老吳,你就準備從那小婆子手裡拿銀子吧,好了,你下去吧,我歇會兒了還要到地裡去看看,這二寶籐的頭茬花可要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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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把洗衣盆放在腳邊上,坐在旱池子邊上的一棵樹樁子底下,笑笑叨叨的正和幾個婆姨嘮叨著。
「哎,季家嫂子,你說的對啊,這男人啊,壓根就不知道咱們的難處。」
「我說老楊家的,我這就隨嘴一說,你咋還接上了。」
「老六家的,你別說楊家嫂子了,我這擱家裡忙活了一天,我家那個死鬼,一回來也不知道幫個手,到頭就睡,到點就要吃飯啊。」
「可不麼,老姐兒,就我家裡有三四個娃子,打小那個還在吃奶,我這一天到晚就是幹不完的活啊。」
「哎,老姐兒幾個,你們說著也忒那啥了,誰家不是三倆個娃娃一塊帶大的,我剛就那麼一說,到時你們倆口子吵吵嘴了,可別怨到我頭上啊。」
「哎呦,我說老六家的,你那幾個娃娃可是拉扯大了,能幫手了,盡在這說風涼話。」
「就是哩,咱這別的先不說,就單單嘮嘮娃子們的衣裳,哎呦,那些個小鬼頭啊,我這剛洗好一盆子,回家一看,得,那屋角又堆著一堆了。」
「哎,楊家妹子,你家住的離那小溪邊近些,我家可住在村東頭啊,這洗完衣服,那木盆子抱都抱不動了。」
劉氏聽著周邊婆子說的,她呵呵一笑,「哎呦,說叨了半天,原來你們是在惱這個啊。」
她這一說,那幾個婆姨可就炸了毛了,一個接著一個的說叨,啥洗衣洗的腰酸了,啥掄著洗衣棍扯到胳膊了,啥洗完衣服就甭想幹別的活了……
劉氏挨個瞅著她們,自個兒倒是樂了,「哎,老姐幾個,我現在可不頭疼洗衣裳了,我連著洗衣棍都扔到灶膛裡燒了。」
「喲,老六家的,那你拿著啥洗衣裳啊,怪不會喊著大丫頭們死命搓吧。」
劉氏說叨著俯身,從自個兒的洗衣盆裡取出一塊帶著凹槽的板子。
「啥呀,我現在啊,使得可是這個……咋樣,你們見過麼?」
那幾個婆子挨個瞅過了,「咋地,季家嫂子,你掄著這玩意兒,尋思著砸衣裳呢麼。」
劉氏擺了她們一眼,說叨著把洗衣板子放到木盆裡,一頭搭在木盆邊上,拿著一件衣服扯開了放到洗衣板子上。
「啥呀,一個個沒見過市面的……看著,這板子是這麼使得,把衣裳放到上面……哎,就這麼來回一搓啊,那衣裳上啥髒的都和著水出來了。」
「真的嗎,老六家的?」
「哎喲好六嫂啊,你這洗著這麼多衣裳啊,可我剛瞅著你沒一會兒就得了。」
「可不麼,我說的這板子好麼。」
「哎喲,真的,有著好使的板子,那老六家的,你擱那弄來的,可是在鎮子上麼?」
「哎,老姐兒幾個,別說我沒通告你們啊,這板子就是我家老六擱鎮子上尋買來的,他明兒趕鎮子,說著還要替楚戈家的帶上……」
她的話還沒說完,週遭的婆婆子都嚷嚷開了,喊著季老六也給幫著帶上哩。
劉氏挨個應著下來,心裡可是歡情了,得,又有銀子入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