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戈坐在車後頭,使了勁兒的扯著麻繩,瞅著馬兒走的快了就扥住,等著馬兒走的慢了,才甩上一下趕著它快走。
秀娘看著楚戈那一臉的認真勁,暗地裡笑了笑,她知道楚戈為啥這麼的小心,雖說他不是第一次趕車了,可他以前常和季老六外出,一直是趕著牛車的,這一半個月前剛換了牲口,他咋的一上手還有些不習慣。
其實秀娘只是琢磨出了一半,楚戈換了馬兒駕著是不順手,可他更擔心的是,自個兒手上一不小心來了勁兒,甩著麻繩打疼了馬腚,那這馬兒可就野了性子,撒了歡的跑起來了,這一路上大坑小坑挨著連著,不把車給顛著散架了不算完。
再著了,瞧瞧這馬腿子上的腱子肉,踩著一步到地,就凸起一塊疙瘩肉來,那可著是結實的很,楚戈光是瞅著就覺得有勁兒,他心裡總算琢磨著,這傢伙(馬)要是真跑起來了,那還不把他和秀娘給摔著下車來啊。
楚戈想到這了,把繩子在手上又轉了一圈,攥的緊些。
其實早先秀娘尋思著要買車,那劉氏就嘮叨著讓她和自個兒一樣置辦上一輛牛車,可秀娘想著,劉氏家的老黃牛是外帶拉車包下田犁地的,駝物件可以,可就是太慢了。
原先那陣子秀娘是想和劉氏一樣,置辦輛牛車的,可後面她琢磨著,這馬兒和老黃牛雖說都能拉車,可老黃牛架不住走快道,村裡大多數人兒要買牛車是要讓老牛犁地的,可這會兒她家地裡的活又不多,她圖的是腳力快,來回趕鎮子省時間,所以才買著一輛馬車的。
秀娘把手裡的油紙包放在腿上。她和楚戈剛著吃了一個包子了,這會兒就剩著倆個,等著馬車走在平道上了,她就拿了一個包子給楚戈,說著這茬趕好一人拿著一個,幾口吃下去就完事了,不要一直放在車上佔地方。
楚戈一手抓著麻繩,雙眼兒一直看著土路子前面,應了聲兒的拿過秀娘手裡的包子咬了一口,嚼了幾下皺著眉看了看手裡的包子。皮薄餡足,肉湯油晃晃的,可是好吃的很哩。
秀娘笑笑的瞅著他。自個兒也拿著一個吃了起來,她小嘴咬著一口,嘟囔著,「嗯,怪著了。這菜包是的比肉包好吃哩。」
楚戈眨了眨眼兒,瞅了瞅秀娘,又瞅了瞅自個兒手裡的包子,張張嘴兒沒說啥。
秀娘捧著包子又咬了一口,對楚戈笑著,「哎。看來那包子攤的老伯又拿著菜包給你了呢。」
楚戈一頓,木木的憋出一句,「那老伯。最後就剩著三個肉包了。」
秀娘忍著笑意,「哦,人兒老伯爐子上的那幾屜全是菜包了,就剩三個肉包,最後沒法子了才給你添著一個菜包的。」
楚戈點了點頭。「嗯……那秀娘,咱倆換一下吧。」
秀娘笑笑了。「不用了,吃了個肉包子,再吃個菜的好解膩。」
她說著了,靠到身後的木板子上,把剩下的包子吃完了……
過了半個來時辰,楚戈和秀娘就回到了下陽村,可他倆並沒有往自個兒家裡趕,而是駕著馬車去了村尾。
等著到了一間大門大院的土屋外面,楚戈瞅著把車停了下來,秀娘先從車後面取著倆大布袋出來,裡面裝著些吃食,她和楚戈說叨了一聲,就進了前面那個大土院子。
「哎,誰啊,快把車拉走,不許停到我家門口——」有個半老頭子舉著個鐵錘,嚷嚷著從土院子裡走出來,可等瞧見是楚戈和秀娘了,就又嚷嚷著讓他們到院子裡來,「哦,是你們倆啊,哎,這大熱天兒的趕緊進來。」
秀娘抱著大布袋子,笑笑的喊了一聲「李叔兒」就進去了,這茬在李老頭的院子裡,可以說到處都堆滿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長短不一的木料塊,她好不容易才在堂屋的外面尋了一處空地把布袋子放下了。
楚戈把棗紅馬拴在外面的大樹上,然後車板子上的繩子,提著倆困木料塊進來,「李叔兒,這些料子給你放哪啊?」
李老頭剛喊著讓楚戈和秀娘進來後,就又坐到院子裡的小凳子上,抓起跟前的一塊木料又搗鼓了起來。
他頭也沒回的說叨著,「那,那,就擱著那。」
楚戈聽著這話,就把手裡的倆捆子木料放到了門口的那個角落裡,然後又出去拿其他幾捆子了。
秀娘瞅著李老頭院子裡的木料,那些碼放在西邊就是李老頭挑選出來能用的,而扔在南面的那些,都是由於李老頭的一些怪理由淘汰掉的,不是手感不成了,就是瞅著不順眼,不是板子太厚了,就是料子太好了,反正他總有的說就是了。
其實這一院子的木料板子,是她和楚戈從鎮子上的木行鋪子裡收來的,那些木行鋪子都是大店家,用的全是好料子,有時一整片木板就只用了前小半截,後面的他們直接就給扔掉了,在秀娘眼裡,這些木料可以說是沒有多大問題的,但要是經過了李老頭的手,今兒收著的一車板子,估摸著能用的也就剩著六七成了。
不過,這李老頭把的關嚴實,出來的肯定不是次品,秀娘就想著這一點,也就由著他去了,反正這一車木料板子又不多錢,他們就撿著最好的使得了。
本來起先那會兒,秀娘不知道那些木行依著那些好料子要叫多少錢,所以尋思著給多備了些銀子,可那些木行一聽他們是來收取廢料板子的,也沒多說啥,直接就給出了個燒火柴禾的價兒。
還有那麼兩家,他們和楚戈說叨了,他們不收著那幾弔錢了,只要楚戈定期到他們庫裡,搬著把那些廢棄的木料收走就得了。
可以說,早先楚戈給她尋摸的這個法子,可真真的是省下大銀子了,就摁著省下的這幾兩銀子,她才去置辦了一輛馬車的,要不總不能讓她回回都去給季老六家借牛車麼,雖說他們倆口子不會說啥,可這會兒農事將至,他們家的老黃年也要犁地不是。
「哎,丫頭,你過來。」
秀娘聽著李老頭的聲了,她應著一聲,走了過去。
「咋了,李叔兒?」
李老頭把手裡的木銼刀放下,端來個大木盆子,把新造好的洗衣板子擱著裡頭,放上一件衣服,邊說邊搓洗著。
「丫頭,我瞅著給多砸了十來條溝溝,這茬洗著起來,你瞧瞧,這搓一下就到底了,可著省勁兒。」
秀娘瞅著了,只能連連稱是,「李叔兒,好著咧好著咧。」
說實在的,秀娘覺得這搓衣板子中間的凹槽,差不離十幾二十來條就夠了,用不著弄著那麼多的,前個兒她和楚戈過來的時候,瞅著李叔兒造的搓衣板子又不是今天這樣的,可以說他造這洗衣板子,完全是摁著自個兒的心情來弄的。
秀娘在邊上瞅著又不好說啥,反正前些時候,秀娘和楚戈來找李老頭,說叨著等過些日子了,他們在鎮子上的鋪子有了著落,讓李老頭來當木工師傅的事兒,這李老頭早先也是答應了的,但是他也說了,只造自個兒想造的玩意兒,那她就只有由著這李叔兒去搗騰。
她瞅著李老頭,問叨了,「李叔兒,這些天我們送來的木料板子也不少了,你這造好多少了?」
李老頭扯起衣裳看了看,擰著干了給搭到一旁的木板子上,他甩甩手,對著秀娘說叨了,「哼,我估摸著,你家那後車板子都裝不下哩。」
他說叨著往堂屋那塊一指,「我老頭可為了造那些個洗衣板子,把自個兒存著的髒衣服都給洗著乾淨了哩。」
秀娘聽著了,先是「撲哧」一笑,「那,那李叔兒,你這可真是受累了……」
「可不麼咋地!」
楚戈把最後的倆捆木料板子拿進來了,「李叔兒,我把板子拿進來了,你一會兒瞅瞅。」
李叔兒看著楚戈,起身說叨著,「哎,楚戈兒,你倆口子來的正好,今兒晚擱我這吃飯得了,你倆留著,誰也不許走啊,要不明兒我就把那些勞什子洗衣板子當柴禾燒了。」
秀娘對楚戈笑了笑,挽起袖子要去給李老頭幫忙,可又叫李老頭看見了,他說著,「哎丫頭,你別忙活,我自個兒一人弄,你倆就等著陪我吃飯得了!」
楚戈和秀娘聽著了,倆人瞅著眼兒,只得是應了一聲,然後就幫著李老頭收拾開院子了。
這李老頭的木工活做得好,可比不上他的燒飯手藝,他炒的菜,不論葷的素的,那可是好吃的很,比秀娘以前擱那些個飯館子裡吃的都好。
楚戈把南面那堆不要的木料撿了些,抱著給送到了李老頭的灶裡。
秀娘瞅著楚戈出來了,擺擺手讓他過來。
「楚戈,一會咱回家的時候,把搓衣板子裝上些帶走。」
「秀娘,你要把搓衣板子拿回家放著麼?」
「那倒不,就咱家院子那地兒能放著多少啊?」
「哦,那咱就先放在李叔兒這麼,我想李叔兒也不會……」
秀娘笑著搖了搖頭,慢慢的對著楚戈說叨了。
「楚戈,我是想著,咱是時候,把搓衣板子拿出來買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