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秀娘就往鍋裡加了幾瓢水,火架著大些一下子就給燒開了,劉氏瞅著加了些涼水進去,手試著溫了,就尋著個湯盆舀出來,走到院子裡要開始和面了。
她把溫水擱到桌子上,把布袋子提起來掂量著些,這袋子面少說也有四斤多了,她尋思著剛秀娘說了,要做十幾人的份,那就是連楚戈爹娘那屋也算進去了。
劉氏琢磨了一會,把麵粉都倒到木盆裡了,說實在的,這十幾人兒的份,她也拿捏不準該著多少麵粉合適,索性把這袋子面都下水和了,大不了把包剩下的面皮,拿來做菜盒子吃。
她一手拿著木瓢舀起溫水慢慢的往裡倒,一手順著一個方向慢慢的攪著,等著水和麵粉都合到了一塊,她就倆手並用的開始揉團了。
秀娘使著菜刀,把白菜葉子給切著細碎了,扒拉到裝肉丁的木盆裡,來回攪和勻了,抬眼瞅著劉氏還在那搗騰麵團哩,瞧著可費老勁兒了。
她說著把菜刀遞給劉氏,讓她把麵團切出一半給自個兒,她在這邊幫著揉上勁兒。
劉氏本想著自個兒弄的,可對著這老大的麵團,沒一會手就泛了酸,沒辦法,她只得聽秀娘的,接過人家手裡的菜刀,切了一小半出來給秀娘。
秀娘早先就把桌子抹乾淨,她到灶裡舀出了一小盆麵粉(剛劉氏帶過來的都叫她和到面裡,沒有剩下),抓過一小把灑在桌子上,然後開始揉面。
劉氏把麵團推開,捲著揉到自個兒身邊,再用手掌揉開,雖說手下的份量少了。可這樣反覆搗騰著也是費勁,她喘了口氣,抬手擦了擦汗。
她瞅著秀娘一眼,人家揉面的方式和自個兒不同,秀娘是把麵團摁壓的扁了,然後合起來,再用手掌推開,「哎呦娘咧,我說妹子啊,你這都你婆婆他們分屋子了。咋還尋思著要包著他們的份哩?」
秀娘頭也沒抬的說了,「六嫂,這不我公公婆婆他們才搬過去麼。這院子得歸置,屋子得拾掇的,哪有功夫忙活別的,咱這啥啥都現成,不也順手麼。」
其實她這麼做。多半還是為了楚戈,雖說楚老爹帶著沈氏和楚福倆口子搬過屋了,可楚戈心裡還是惦記著他們的,要不起先那會兒,他也不會時不時的過去幫襯一把。
再著了,楚戈這麼做也是對的。最起碼大伙還是一家人麼,楚老爹他們要是搬過屋了,楚戈不去幫襯一把。那全村的人兒肯定會叨叨啥的。
而且,在這過年過節的份上,秀娘她要還是不管不顧的,楚戈估摸著也會有些不滿的。
畢竟,今年過年。楚戈跟自個兒的爹娘,還有哥嫂弟妹的。這一大家子總算是聚到一起了。
秀娘想到著,心裡忽的有些失落,其實她還是想私心一些的,想著就自個兒和楚戈倆人,在自個兒的這個小屋裡,安安靜靜的過個小年兒。畢竟,這也是她來到這個時代,來到下陽村,過的第一個年麼。
劉氏沒注意到秀娘的神情,說了,「哎,不過也對哦,那楚安和小香兒如今是和你公公婆婆他們住著,這倆小鬼頭才算是難伺候哩,這大過年的,也該吃頓肉餃子。」
秀娘聽著了,抬頭看了劉氏一眼,抿抿嘴笑了笑,手上繼續忙活著。
她倆不停地揉了小半會兒,把麵團揉的光不溜秋的,然會就堆到一塊放到那大木盆裡,尋著個濕布蓋上,好著醒面。
在這空閒的時候,她倆就忙活著剁肉餡了,這活好著不費勁,劉氏得空了還能和秀娘嘮叨嘮叨,也就不埋怨啥了。
她瞧著秀娘的屋子,「哎,妹子,你這堂屋和裡屋倒持的亮堂堂的,這大過年的瞅著可是好哩。」
秀娘笑著,「六嫂,你瞅著這屋子好啊,我瞅著的我那白花花的二兩銀子更好,這早幾天前,我才喊著張嫂兒兩口子來我這修補過的,瞅著能不好麼。」
劉氏一手指著秀娘,又是埋怨道,「哎呦,你叫我說你啥好哩,你這買肉買的貴錢的,修屋子修的貴錢的,咋都趕在(過年)這節骨眼上了,你不知道這時啥玩意都貴錢的著火麼!」
秀娘也沒說啥,依著笑笑,「六嫂,好著今年村裡修屋子的人多,我也趕趟順風車,把屋子修一下,這大過年的,難得花次大錢麼,你不瞅著也說好麼。」
劉氏淡淡的應了聲,她瞅著秀娘家新修的屋棚牆坯,心裡就嘀咕上了,那張嫂兒倆口子雖說要的價錢高,可手藝不錯,瞧瞧人家妹子的屋子,就跟那新新的大屋一樣。
她忽的有些後悔了,手上也用勁兒的剁著肉餡,好像要出氣似的。
秀娘抬眼看了一下,笑著,「六嫂啊,我家這案板子沒招你惹你的吧,你這叮叮噹噹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家今兒又請著木匠修屋子哩。」
劉氏「哎」了一聲,把菜刀往案板上一放,瞧著秀娘就誇叨了,「哎,妹子啊,你別看我長你多年,可有些事我辦的就是不讓你細透,你瞅瞅,要是前些天我也喊著老張倆口子到我家院裡瞧瞧,今兒大過年的,我家不也算得上是住新屋了麼!」
秀娘把剁好的肉餡放到盆裡,回灶裡拿些作料出來調味,琢磨著就給劉氏把話說到別處了,在這鄉下裡,做女人的還是不要太招眼好。
「哎,六嫂,瞧你說的,我前兒那是趕巧,瞅著張嫂兒打我門前過,嘴癢癢的就把她喊進來了,她瞅著我家的院子老壞的多,就東說西繞的叫我修屋子,我聽著張嫂兒說的好,就讓她來修了。」
劉氏聽了也在理,這老張家的到秀娘家院裡來,可不說著讓她修屋子麼,人家這也是買賣不是,她想到這,心裡也寬了許多,那時要是老張家的家讓她叫自個兒屋裡來,那她保不準也讓老張家的勸說著修大屋了。
秀娘在一旁瞧著,看劉氏是聽進去了,暗自笑了笑,剛自個兒說的那些,其實有一半是真的,早先楚老爹他們搬走時她就想這麼做了,只是後來想想吧,還是拖上些時日再辦,要不叫外人瞅著了,說楚老爹老倆口一搬走,她就心焦焦的開始修屋子,那不就是告訴外人,是她把公婆伯姆趕走的麼……
倆人把餡料弄好,放到陰涼的地界醃一會,好著入味,劉氏想起自個兒屋裡還有事,就和秀娘說叨了,回屋一趟。
劉氏出去趕巧碰上楚戈,「哎,楚戈兒,挑水來了,這會兒山溪那塊人兒多不?」
楚戈橫挑著擔子,說了,「不多六嫂,差不離就三四個人兒等著。」
劉氏聽了,忙說要回去讓季老六挑水去,她對著楚戈和秀娘招呼了一聲就走了。
秀娘閒下手,瞅著楚戈進來了,就上前幫著他拎水桶,倒到新騰出來的水缸裡,本來院子裡就她和楚戈倆人住著,備著一缸水就夠了,可這會兒大年下的,初一那兩天大家都窩在家裡,沒人出來幹活,所以一些常用的柴禾吃水就得多備著些。
她瞅著楚戈一眼,把扁擔和木桶套好,說了,「楚戈,公公婆婆那邊怎麼樣了,你用過去幫忙麼?」
楚戈正扯著衣裳擦汗,聽著秀娘說的一頓,最後木木的說了,「爹、爹娘那邊,昨個兒才拾掇妥當,今兒要忙著擦洗大屋啥的,還要備水備柴……」
秀娘瞧著楚戈那表情,想著從他家這塊走去小溪那邊,特定要路過旱池子那塊的,腳一拐彎就到沈氏他們那裡了,楚戈沒去才怪。
她雖說有些不滿,可還是說了,「家裡邊也沒啥事了,你把水蓄滿了,就去給婆婆他們幫襯一把吧,那間大屋子裡,老的老,小的小,還一大肚婆子要守著,我瞅著也就大哥一人忙活了。」
楚戈先是一愣,然後裂開嘴笑了,他就知道秀娘會這麼做的。
秀娘瞧著楚戈笑的歡情,自個兒倒是無奈的歎了口氣,她扯著袖子給楚戈擦了擦汗,「快去吧,一會給公公婆婆說,讓她二老來咱家吃餃子,啊?」
聽了秀娘說的,楚戈那是暖到心窩子裡了,他瞅著秀娘嬌俏的小臉,有些個賭氣,又有些不忍,倆水透透的大眼眨巴眨巴的,就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兒,那妥協的小樣兒,叫人咋看咋地心疼,咋看咋的不夠。
他忽的心下一緊,忍不住的握住秀娘的手,使小勁兒的給拉到自個兒懷裡,倆手圈得緊緊的。
秀娘倒是愣住了,小手抵在楚戈精壯的胸前,聽著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媳婦兒,謝謝你。」
楚戈說完了,緊抱了秀娘一下,然後鬆開手,頭也沒回的就轉身去拿扁擔和水桶。
秀娘回過神來,抬眼瞅著楚戈出去了,若瞧得仔細,還可以看到他紅透的耳朵。
她愣愣的摸了摸自個兒發熱的耳根,心裡可是甜膩的很,她咬著唇笑了,這直愣子,也該開竅了……
這茬,秀娘忽的聽到一聲調笑,「哎呀哎呀,真是甜死個人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