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瞧著缸裡的米不夠了,就舀著些麵粉出來加水抱團,尋思著中午做頓面吃。
她把麵團擀成薄片,使著刀切成細條,在一個鍋裡加些水,架上火燒著,然後在另一個鍋裡把鹵子炒出來。
哎,其實也就是番茄炒雞蛋,誰叫秀娘只會做這個哩,好著她們家很少吃麵,隔三岔五來上一頓,也算是改改嘴兒了。
秀娘把啥都弄好了,就把灶膛裡的木柴抽掉些,用小火溫著鍋裡的,完了就走到院子裡等著楚戈他們回來,這麵條不比別的,要是提早煮了,沒一會兒就糊到一塊了。
等過著一袋煙兒的功夫,楚老爹帶著楚戈和楚安回來了,他自個兒扛著鋤頭,笑麼呵的就進了院子。
秀娘坐在小凳上補褲子,這件是楚安給劃破的,正正在屁股中間,昨個兒他回家的時候,直喊著腚涼腚涼的,把全家人都給逗樂了。
她抬頭看著這爹仨,笑著,「公公,楚戈你們回來了。」
楚老爹瞧著秀娘就笑了,「哎,老二家的,飯好了麼,我都餓了。」
秀娘縫了一步,應了一聲,把針別在褲子上,放到繡線籃子裡,「好了,公公,你先坐著,讓楚戈舀了水洗洗手,一會兒就能吃了。」
楚戈走上前要接過楚老爹肩上的鋤頭,「爹,你都扛著了一路了,先放下……」
楚老爹繞過他擺擺手,繃著個老臉,「哎,不用,娃娃,你尋思著你爹老了不是,連個鋤頭都拿不了了?」
楚戈愣登了會。不知道要說啥,倒是一旁的楚安開口了,「爹,哥那是怕你累著。」
楚老爹伸手掃了掃楚安的腦袋,笑著,「哎,爹知道,爹知道,爹逗你哥玩哩。」
秀娘把繡線籃子放到一旁,走到楚戈身旁拍了拍他的胳膊。瞧著他只是笑了下,沒啥不好的。
她對著楚戈也是一笑,說著。「今兒公公怎麼了,咋這麼歡情哩?」
不等楚戈說話,楚老爹先開口了,「哎,歡情。今兒真歡情,我這有好一段日子沒下地了,見著咱家地裡的……地裡的黑土塊那是親的很啊。」
楚戈從水缸邊上拿了個木盆出來,舀著些水了端到院中,喊著楚老爹和楚安過來洗洗手。
楚老爹把鋤頭放到門邊上,回頭對秀娘笑著。「老二家的,今兒中午吃的啥啊?」
起身尋著圍腰繫上,「公公。咱中午吃麵,番茄雞蛋做的鹵子。」
楚老爹呵呵一笑,對著沈氏和秀娘說著,「呦,這敢情好啊。我老漢就稀罕的吃口湯水面的,老二家的。給我來碗大的。」
沈氏坐在方木桌旁,瞧著楚老爹看著自個兒笑說著,她也不理會,嘴皮子動了動也不知道說啥哩。
秀娘聽著楚老爹說的,笑笑的應了一聲,就回灶間了,順過喊著楚戈再抱些柴禾進來。
她讓楚戈往倆灶膛裡塞柴禾,一個鍋子熬鹵子,旁邊那個鍋子下麵條,等著一鍋鹵子熱了,她這麵條也好了。
秀娘把鍋裡浮起來的麵條撥到一邊,抓過一把案板上切好的再抖摟到鍋裡,等著她拿來碗,把浮起來的麵條撈起來時,剛才下去的那些又快好了,她這手腳利索的沒一會兒就弄好了。
她一碗接過一碗的舀上鹵子,喊著楚戈把碗端出去擺上桌子,楚戈進來時說了,「秀娘,一會別……」
秀娘沒聽見楚戈說的,抓過一把面下到鍋裡,拿著碗把麵條撈起來,看了他一眼,「咋了?你說的啥?」
楚戈往前一步,說著,「秀娘,剛六嫂過來說了,今兒中午把小香兒留那吃飯了,你別下小香兒的份了。」
秀娘往碗裡舀番茄雞蛋鹵子,聽著楚戈說的,手上一頓,她這都把面撩到鍋裡了,這直愣子才告訴她……
她抬起頭正要說啥,可見著楚福剛好背著倆捆柴禾回來了,就說著,「哎,知道了,我這下的是大哥的份。」
楚戈回頭看了一眼,應了一聲把灶前的兩碗端了出去,「哥,把柴禾撂下,洗洗手吃飯了。」
秀娘動作快的把一小片面皮給切成細條,剛才她忘記了要煮楚福的份,這會兒想起來了,當然也要弄上文氏那份兒了……
大伙端著碗坐到桌前,秀娘把一碟醬菜放到中間,完了給自個兒盛上一碗麵了也坐了下來。
楚福瞧著放好了,就去堂屋把文氏叫出來,楚老爹本來笑麼呵的,可瞧著這茬了,立馬黑著個臉,他看了一眼沈氏清了清嗓子。
文氏這會兒捂著個大肚子出來,一手支著腰走的慢悠悠的,挺著個上身還讓楚福扶著。
沈氏瞅著皺下個眉毛,「我說老大家的,你這懷著娃不能老擱屋裡呆著啊,你得走動走動,這樣好……咳咳,你知道不。」她本想說著好生養,可瞧著這一大桌的人兒,到嘴邊的話又給嚥回去了。
文氏聽了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完了該咋樣還咋樣,她挺著肚子坐到桌邊,瞧著跟前的番茄雞蛋面,嫌惡的皺了下眉毛,「今兒中午就吃這啊。」
楚福挨著她坐下,伸手幫她把麵條攪了兩下,笑著,「媳婦兒,我聞著挺香,趕緊趁熱吃。」
文氏看著楚福一眼,接過筷子,「哎,交了三銀子,就吃的這個啊……。」
秀娘知道她這是在說給自個兒聽的,她不在意端起碗,喊著讓楚老爹和沈氏吃飯。
文氏瞧著大傢伙都吃了,就懶散的挑了挑碗裡的麵條,「哎,這都是些啥麼,沒滋沒味,沒油沒腥的。」
楚老爹沉著個臉,他給沈氏使眼色,讓她這個做婆婆的說兩句,可她這會兒也對秀娘不滿意著呢,就裝作沒看見,埋頭吃飯。
楚老爹出了口氣,對著楚福說,「臭小子,管管你媳婦兒。」
楚福聽了有些為難的看著文氏,想想說著,「娟兒,你前兒不說要吃些酸口的東西麼,這……」
文氏夾著一小口麵條瞧著他,「楚福,咱交了那二兩銀子,可不是就要吃這個的,這二兩銀子可能辦好多事哩。」
秀娘聽著不順耳了,她抬頭看著文氏笑著,「大嫂你不說我倒忘了,你和大哥交的那二兩銀子是上個月的,這個月我還沒收,一會兒吃完飯了給我啊。」
文氏瞧著秀娘,嗤笑了一聲,「我交那二兩銀子,可不是為了要吃這乾麵條的。」
秀娘點了點頭,「哦,那摁大嫂你這說的,不吃這麵條,你尋思著吃啥啊,你倒是說說,你揣著二兩銀子,要過一個來月,能吃些啥?」
文氏笑了笑,瞧著碗裡鮮紅的醬汁,還有那酸酸的味道,確實蠻饞人的,她挑起一筷子吃了一口,說著,「我能尋思著吃啥麼,只是有些不明白罷了。」
秀娘夾了塊醬菜,「是麼,那這會兒正好,你當著公公婆婆的面,說說那裡不明白了?」
文氏一笑,說了,「其實我是想著,咱家這柴禾是自個兒打得,雞蛋是家雞兒生的,鮮菜又是自家地裡種的,啥啥都不用花錢……我就不明白了,我這二兩銀子花在哪了麼?」
秀娘放下碗,笑笑的,「這樣啊,那打今兒開始,我給你交二兩,你操持一來月試試。」
文氏微微一頓,隨後笑著搖了搖頭,挑起筷子吃了起來,「哎,還是算了吧,我這身子笨重的啊……」
秀娘瞧著文氏沒再說啥,她心裡嘀咕著,文氏就這點讓她佩服,知道該啥時出手,又知道啥時該收手,她這會兒要是強著性子答應自個兒的要求,那就真是閒的沒事兒,自個兒給自個兒找不痛快。
就說剛才文氏問她這二兩銀子都花到哪裡去了,這個她一時半會兒還真回答不上來,都說的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她只知道那碎銀子一破開了,擱著手裡沒幾天就花光了,真真不知道是花在哪裡了。
楚老爹瞧著倆兒媳婦鬥嘴,這家婆有不開腔,他這做公爹的也不好嘮叨啥,只是說著,「行了行了,吃個飯還不安生。」
被楚老爹這麼一喝,所有人都開始埋頭吃飯了,這會兒飯桌上只有「哧溜哧溜」的吃麵聲兒。
秀娘吃了幾口面,尋思著說了,「對了,大哥,今兒六嫂和我說了,六哥在鎮子裡有個兄弟,他家租了個倉庫,專給鎮子裡的商舖放貨的,那塊這兩天缺人手,她讓我問你要不要去上工。」
楚福嚥下一口面,急忙說了,「上工?弟妹,這事兒是真的麼,」
秀娘說道,「是真的,大哥你要是想去,一會兒過屋去和六哥說叨說叨麼。」
楚福點著頭,笑道,「哎,這敢情好啊,我能去上工。」
文氏用眼神暗示楚福別著急,她想想說了,「不知弟妹說的是哪家倉庫啊,那是幹啥的?」
秀娘看著文氏開口問了,就都說了出來,「就是鎮上那個米面倉庫,人家說了,搬一麻袋算一文錢,中午不管飯。」
楚福問了,「那,弟妹啊,人家有說是咋上工麼,是喊著讓我住在倉庫裡還是……」
文氏趁著楚福沒說完,插嘴道,「哎,算了,這一文錢一袋,太少了。」
秀娘看了她一眼,沒理會,對著楚福說了,「大哥,人家說了,啥時去都成,只要你到了倉庫那裡,搬幾袋算幾袋。」
楚福聽了瞅了瞅文氏,看她點了點頭,就對秀娘說了,「那弟妹,這可真是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