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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娘在著田梗子道兒上站住了腳,瞧見楚戈笑笑的,把手裡的竹籃子挎著胳膊上,小腳邁下坡子就過來了。
楚戈看著人兒那小臉兒上帶著笑,原先自個兒腦袋裡還尋思著亂七八糟的,可現著瞅見秀娘了,他倒是把個啥啥都忘掉了。
他眨巴眨巴眼兒,說不上心裡啥滋味,只問叨著,「秀、秀娘,你咋來了?」
秀娘來到他跟前兒,聽著一笑,她把竹籃擱著草垛子邊兒上,「可是餓糊塗了,我不來你吃啥,你知得現著啥時候了麼?」
楚戈聽了愣愣的應著一聲兒,不知咋的,這茬覺著不那麼悶了。
秀娘說著坐到草垛子上,從竹籃子裡取出一塊兒切好的烙餅子,笑叨著遞過去,「今早動作的有些晚,那麵團子沒醒透,不過味好著,那茬楚安都吃著好幾塊了。」
楚戈把餅子接過手,見著秀娘那蔥白似的手指上都是紅著的,忙問叨著,「秀娘,你這手咋了?」
秀娘過著一眼兒,倆手擱著一塊兒抹了抹,不在意的笑笑,「剛烙餅子急了些,莫拿鍋鏟直接就上手了。」
楚戈心裡一揪,皺著眉帶著些埋怨,「咋這麼不小心哩,這茬反正也晚了,就別搗騰烙餅子了,你擱家裡隨便倒持點啥過來都成……」只要是你做的。
知得楚戈心疼自個兒,秀娘嬌俏的一笑,瞅著他說叨,「你不是愛吃麼,再著我這兒也沒事,可著一點兒都不疼呢。」
楚戈聽著一愣。本著中午時間不夠,這頓蒸倆薯頭就能對付過去,可秀娘記著自個兒稀罕這口子烙餅,才費著勁兒搗騰的。
再著早間就那點子功夫,這和面,買料,洗蔥,切丁,下烙,這麼多活她愣是給做出來了。也是因為怕自個兒餓著,著急了才燙著手的。
楚戈瞅著手上香噴噴的烙餅兒,那一層層夾著小蔥葉子都油光澤兒亮的。還冒著些熱氣兒咧,估摸著這餅子一出鍋秀娘就裝籃兒趕著過來了,可著都是為了他。
忽的楚戈覺著堵在胸口的那股子氣一下子散了,嘴角止不住的就想翹著起來。
秀娘不明白的瞧著他,可著是招笑了。這個直愣子啥事兒都擺在臉兒上,剛著擱屋院子裡還悶莫聲的,這會兒倒知得笑了。
想想的秀娘把胳膊拄在膝蓋上,對著他問叨,「楚戈,你剛著擱家裡可是有事兒?我瞅著咋不言語了?」
楚戈剛要把餅子送到嘴裡。這茬聽著又放下手了,他雖說實誠,可也知得啥該說。啥不該說,這要是叫秀娘知得他剛著是咋想她的,那人兒還不作火了。
他窺著眼兒秀娘,搖搖頭,「莫、莫啥。只是屋裡悶頭……」他這說的是實話,那前兒想著趙嬸兒說的就是悶氣的很麼。
秀娘瞅著他半信半疑的。可著人兒不想說,那她就不問了,只不過……
她想想笑叨了句兒,回身兒擱籃子裡翻騰些啥的,「那成,莫啥事就好,可著要真有個啥的,你可不許瞞我,要不到時,我可著就不理你了。」
楚戈一聽可是犯難了,這秀娘看著是嬌嬌的,可骨子裡帶了一股硬氣兒,而且俏腦袋瓜子還靈透的很,這往後要叫著她知得了……
嗯,那啥,叫著秀娘作火了也好過不理自個兒吧。
他這尋思著就回頭對著她說叨,秀娘那邊兒正好取著碟醬鹹菜轉著過來——
「早先著急,我也不知得那面裡擱著多少鹽,你先就著醬菜……」
「秀娘,其實早先那趙嬸兒……」
「唔。」
「唔。」
上嘴唇兒碰到下嘴唇兒,秀娘睜大著杏眼兒,腦袋瓜兒一下子斷了弦兒,貼著臉兒她瞅不清男人啥表情,只覺著那溫熱的鼻息越來越急……
楚戈那整個人兒都僵住了,剛著一對上嘴兒,他冷不丁一怔,把手裡的烙餅子都捏成團了,他只覺著嘴兒上軟軟的,比那剛出爐的肉包子還軟和……
這茬田埂子上來著一農漢子,他咬著根兒麥穗扛著鋤頭往村裡走著,剛著幹完地裡的活,正趕著回家吃媳婦兒做的飯哩。
瞅著天兒不錯,午後閒氣,趕好吃完飯睡個午懶的,那農漢子尋思著好,嘴裡也哼上調了。
「小媳婦兒嬌勒,小媳婦兒俏,浪裡格朗裡格郎也俊勒~~~小媳婦兒羞勒,小媳婦兒香,咱倆兒躲著親口口勒~~~」
他這嗓子中氣足,把個四下裡都傳了個遍,可著是嚇到那坡影子裡的小倆口了,他倆回過神兒來猛的分開了。
秀娘收回臉兒,那小心肝撲通撲通蹦了個歡,她端著碟醬鹹菜坐著直了,蔥段似的細指遮著粉嫩嫩的小嘴唇兒,明明是羞的不成了,可著她就是想笑。
這茬邊上兒沒啥動靜,她低著頭壯著個膽兒,揚起細眉窺著眼兒一旁那個呆愣的男人。
只見著楚戈頂著個大紅果子杵著一邊,繃著個俊臉兒支支吾吾的不知得說啥,「我……不是……那啥……秀、秀娘……」
秀娘聽了一笑,她倒是大方的轉過臉兒對著他,倆人結結實實的打了個照面兒。
楚戈忽的止住了聲兒,呆愣愣的瞅著她,人兒那睜著水透透的杏仁眼兒正瞧著自個兒,俏臉兒上帶著羞,可著粉撲撲的,就跟那嬌嫩嫩的水桃兒似的,還有那嘴兒……
他這倒吸了口氣,手忙腳亂的說叨了句兒,抓著一旁的鋤頭就跑了,「那、我、我先著挑水去。」
秀娘「哎」了一聲兒,完著擺了他一眼兒,真是個直愣子,拿著鋤頭咋地挑水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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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安和小香兒蹲著院裡,倆人圍著個木盆兒邊兒上,過手把洗好的二寶籐撈著起來放到簸籮裡,這些子是中午秀娘剛從著田里採來的。
小香兒把簸籮放在木盆上,喜滋滋的瞅著堆高了的白花花,小手快著給鋪開了,早先嫂子有說叨過了,這玩意兒曬乾了可著值錢,她得趕緊瀝干水,好擱著架子上風乾了換錢。
她一邊忙活一邊念叨著,嫂子就是嫂子,中午才出去那麼一會兒,就摘著回來滿滿一籃子的二寶籐,要記著原先她和哥一起去山上轉悠了一早上,那時才摘著了一點點哩。
倆小鬼擱著院裡忙活著,秀娘就在著灶裡下飯,她剛炒著倆菜,可瞅著都是素的莫啥子油葷,就想著再加一道肉菜。
她尋思著中午烙餅子還有剩著些肉,趕好整塊都是肥瘦相間的,煮著熟了就是一道白切菜。
秀娘想著好,就把五花肉洗著乾淨了,用刀拍開生薑一起擱著鍋裡頭,蓄著水架上火焯熟,使了刀切成塊,完了就是調個醬汁澆著上頭拌勻就得了,好著簡快些。
秀娘繫著圍腰出了灶間,手裡端著一罐子稀粥,中午那茬她給烙的餅子,這會兒再燒著大米飯怕不好下嚥,所以就給熬著稀粥,
她給著放到堂屋裡,再著來回倆趟取著肉菜和碗筷,完了喊著家裡人兒過來吃飯……
楚安和小香兒趴在桌上扒拉著碗裡的稀粥,睜著雙兒黑溜溜的大眼兒,瞅著對過那兩個不知得咋回事兒的大人。
她端起碗喝著一口,伸手夾了一筷子醬菜,抬眼兒見著那倆小鬼頭了,不免出聲兒嘮叨著。
「你倆這是咋吃飯呢,安子,趕緊坐直身兒了,別叫小香兒學你,你倆要是覺著喝粥懶得端碗就使著勺子喝,可別把後背給耗著駝了。」
聽著話了楚安直起身,外帶著把小香兒給叫著起來,秀娘瞅著笑笑的,給他和小香兒都夾著塊肉,「這才是個做哥的樣兒麼。」
小香兒瞅著一邊的楚戈,「哥你和嫂子,你們倆咋了?」
楚戈正喝著粥,聽著這話嗆著口,咳嗽了幾聲兒,「莫、莫啥事啊。」
楚安把肉塞在嘴裡,含糊道,「哥,那你幹啥不轉過來吃咧?」這摁著平常的坐法,都是他和小香兒坐著一塊,哥和嫂子坐著對過,可今兒哥是咋了,他剛著就是背對著嫂子坐下的,完著倆人還不言語了。
本著他們吃飯用得這個桌子,在上個月壞了個腿,秀娘就喊著楚戈搬到牆邊兒,好頂著些了還能用。可這樣,這四面兒的桌子就變成三面兒了,楚安和小香一排,楚戈和秀娘就各自坐著一邊,趕好倆人是對著的。
秀娘瞅著楚安他們翹了翹嘴角,「這大晚上不吃飯盡成小事兒婆了,我和你哥可著好的很,你倆快著吃。」
楚戈一聽秀娘說著好的很,身子忽的頓了下,完了低著腦袋轉著過來,就差把臉兒埋著碗裡喝粥了。
秀娘對著他笑叨,「楚戈,別老喝粥,夾筷子菜麼。」
楚戈應著聲兒依舊低著頭,伸手夾著一筷子油渣白菜,放著碗裡就扒拉開了。
秀娘瞧了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這直愣子咋這嗇面兒哩,她這小女人兒都不過意了,他一大男人咋還這麼抹不開面兒咧。
她瞅著眼兒搖了搖頭,笑笑的動著手夾了塊白切肉放著他碗了,軟和聲兒說叨,「楚戈,過著幾天,咱帶上楚安和小香兒趕鎮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