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抱著盆洗好的衣裳回到家裡，一進院就見著季老六披了件褂子坐在當間，正杵著煙桿子裝煙葉咧。
她怪著問叨，「誒，你咋在家哩？不是說今兒和楚戈再著跑趟鎮子麼？」
季老六抽巴口，「哎，剛上車走了半拉，我這腰又不得勁兒了，楚戈原給我拉著回來，自個兒去了。」
劉氏沒的說啥，放下木盆，「家小子兒們呢？」
季老六瞅著劉氏沒啥反應，他撐了撐腰，「那姐弟幾個，哎呦，剛著說了尋柴火去了。」
劉氏搭了件在繩子上，瞅著自家男人，「他爹，要不你先著回屋，等我會兒的。」
季老六橫了她一眼，嘖了聲兒，「你這婆娘，我這腰不得勁呢，真會挑時候。」
劉氏聽了愣登下，見著季老六臉上的怪笑哄的一臊，緊著幾步上前錘了他一下，狠聲說著，「說啥呢你個老不正經的，我喊你進屋是要給你拔火罐！」
季老六嘿嘿一笑，「他娘，不疼。」
劉氏氣了要搶他的土煙槍，他忙護著，「我錯了我錯了，你小點動靜，要不可讓楚戈媳婦兒聽了去了。」
擺了自家男人一眼，劉氏走回去晾衣，「秀娘妹子才不聽牆根兒哩，再著人兒現著還在的山上呢。」
季老六問著，「啥？山上，還挖著竹苗兒呢？」
劉氏歎著口氣說了，「可不是，她老說著能賣錢，可合著今兒楚戈都去著鎮裡三趟了，還是沒人要啊。」
季老六笑笑的，「哎，說不定今兒就有人兒要了咧。」
劉氏哼了聲，「你可別招笑了，前兩趟都莫（沒）人兒要，今兒就有人兒要了？」
季老六說了，「唉，打開始的，我就不瞅好那竹苗兒，咱這兒就莫（沒）那樣吃的，楚戈今早的還藉著咱……」
劉氏說了，「那大竹筐的可著是秀娘要用咧。」
季老六緊著幾口煙，不知得是想了啥的，過會兒的擺了下頭說道著。
「嘿，要不說的，飯可著胡吃，話不能的亂說，本著欠了人兒老趙家的錢，楚戈咋就跟人兒鬧翻了呢，現著可好，讓人兒喊著清帳咧。」
劉氏拿著一件小褂甩了下，「要我說，還不是那趙嬸兒逼的，秀娘妹子說的可著好，楚戈累點把帳清了，以後也不用瞧的人兒臉色。」
季老六敲敲煙桿子，尋思著說了，「等會的楚戈回來，要是還沒賣出去竹苗兒，那咱就得寬著點人家了，尋錢心莫急不是，反正啊，不能叫著秀娘魔障了，這事還得你去說去。」
劉氏隨過應了聲，趕早見著秀娘背了竹筐去挖就想著寬言她了，「誒誒，他爹，抽一鍋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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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著晌午的楚戈就回來了，他今兒就打了兩隻山物，進著鎮去出手快，得這錢順過買了兩袋子米，還有秀娘早早念著的幾個木盆，大小就摁著劉氏使的洗衣盆買的。
那兩袋子米有自個兒的，也有季老六的，原先季老六隻要他捎半袋子，楚戈稱的時候就給他湊了一整袋回來。
其實倆家鄰個兒處著，藉著個車畜趕路那是常有的事，回著了就給人兒牲口扎捆草料，用不著捎給個啥啥的。
可著季老六身子不好，地裡活幹不了多少，家裡又幾張嘴等著吃飯，所以每每去鎮子楚戈都會尋上季老六，湊伙的在鎮上的那幾天也好個照應，完著回村銀子都分份兒了使。
當然的季老六也知得分寸，自個兒說著取小份，在秀娘沒來之前，楚戈去逮山物不在家，劉氏也都幫著照看楚安小香兒，做做家事啥的。
兩家關係處的好，所以啥啥都可說，季老六瞅著車上那幾個竹苗兒了，剛想著和楚戈說叨幾句，秀娘就回來了，她把竹筐放家裡，就幫著過來取東西。
季老六瞧著秀娘那笨重樣兒，估摸著是挖著了一筐竹苗回來，他順著就說了，「我說妹子，咱別再上著山去挖竹苗兒了，咱這兒不稀吃這玩意兒。」
秀娘端著木盆，瞅著車上的竹筍了，笑笑著，「知得了，六哥，那我和楚戈先回去了。」
楚戈扛著袋米說了聲兒走了，秀娘也跟著過屋去，劉氏在著前面栓牛繩，完了瞅著那小兩口說著，「哎，他爹，你說那秀娘妹子是真知得，還是裝糊塗呢？」
沒想著秀娘會是這麼應著的，季老六張合著嘴，他本想了好多寬勸的話，現著倒是用不著了。
楚戈把袋米放進灶間，出來瞅著秀娘端著盆兒瞅著，尋思著該咋分著使，「秀娘，那竹苗兒……」
秀娘放下木盆，回過眼兒，「哦，我倒給忘了，楚戈，今早咋樣？」
楚戈搖了搖頭，「鎮上最後一家酒館也莫要下。」
秀娘說著，「那這家還說著是不認得麼？」
楚戈想想的說著，「嗯，因著人兒在著鎮子裡住著，沒得過山裡，就算有倆家知得的也不曉的咋吃。」
秀娘聽著笑笑的，「哦，挺好的。」
楚戈瞅的愣登著，「秀娘，你、你知得我說啥麼？」
秀娘看的楚戈，「嗯，知得啊，我不是說了挺好的麼。」
楚戈聽得霧濛濛的，這秀娘知得自個兒挖的筍苗兒沒人要了，咋的還笑笑的，前個兒晚上見著沒賣出去不還皺臉了麼，可別像著六哥說的，這人兒想錢想魔障了。
秀娘樂哼著小調，心裡琢磨著小九九，尋著米下鍋做飯，然後尋著拿起楚戈平時上山去用的柴刀。
楚戈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跟在秀娘身邊，總尋思著要開口說啥子，見著她把筐裡新挖到的竹苗取出個，正尋著削掉上面的根須。
他先著握住秀娘的手，順著接過竹苗兒和柴刀，瞅了眼兒秀娘，悶這聲兒等著。
秀娘瞅著笑笑的，「那你來，把下面這茬去了，完著把毛殼子拔了就好了。」
楚戈拿著柴刀過著邊去弄著，秀娘瞅著這直愣子還真知得疼人，怕著她劃拉手，好著沒白費她辛苦倒持竹筍兒的這份兒心。
可秀娘要是知得了楚戈是怕她拿著刀了胡耍弄，不知該咋地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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