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笑話!」墨非離冷冷收回了手,一動不動的盯著萬聖嫣,咬牙道,「難道左護法沒有聽過一句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在本宮查明真相之前,你想死也死不了!」
等的就是墨非離這麼一句話,萬聖嫣也見好就收,幽幽的看了裴玉珩一眼,挑眉道,「這麼說來,在太子查清楚真相之前,是不會將我哥……主子交出去了……」
聞言,墨非離的眉頭輕輕皺起,如果不將裴玉珩交出去,就意味著暫時不能將解藥交給羅清影,可查清楚真相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還真是讓他為難啊。
見墨非離心生不忍,裴玉珩出來打圓場,「太子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嗎?嫣兒她失去了記憶,可裴某卻是記得清清楚楚,太子可有興趣一聽呢?」
墨非離不屑的冷哼一聲,沒好氣道,「不過是一面之詞,自然是裴公子想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空谷來風,事必有因。其中的前因後果,難道太子不想知道嗎?」裴玉珩卻不以為意,繼續拋出了自己的籌碼,他相信無論是真是假,墨非離都會耐著性子聽他說完。
果然不出裴玉珩所料,只見墨非離悶哼一聲,悠悠的端起一杯茶道,「一杯茶的時間,來說服本宮,若裴公子無法讓本宮改變心意,那麼本宮只有請裴公子去牢裡喝茶了。」
兩個同樣身份成謎的女子,一個自稱是萬聖嫣,卻容貌盡毀;一個被稱是萬聖嫣,卻失去了記憶……究竟兩個人孰真孰假,或者都是騙子呢?
墨非離盯著茶水發呆,已經無從辨認真假,煩躁之際,只聽裴玉珩開口道,「當初,你我二人合作,我將御靈風的消息透露給你,你暗中下手取代御靈風,但為了鬼域的利益,裴某刻意隱瞞了一件事……」
聰明如墨非離,立刻猜出了裴玉珩的意圖,接著他的話到,「裴公子是想說,你隱瞞了夜楚燃的身份……不,應該說是左護法的身份……」
「沒錯!」裴玉珩點了點頭,繼續道,「赤焰國滅我祭月國,我從商甚至建立鬼域,都是為了覆滅赤焰國!但但憑我一人之力,實難下手,便將舍妹萬聖嫣安插進宮,機緣巧合之下,取代了炎王夜楚燃,打算等到時機成熟,裡應外合,一舉殲滅赤焰國!」
當日的種種謎團,在裴玉珩的解說之下,脈絡逐漸清晰起來,墨非離淡淡一笑,輕扯嘴角道,「所以,等本宮找上鬼域那一刻,就是裴公子你等待已久的時機,想要借我之手,挑起赤焰國與巫越國的矛盾,再謀得巫越國大將軍之職,與我攜手共同覆滅赤焰國!」
往昔的美好藍圖,如今卻成一抔煙土,白白葬送了數萬人的性命,堆成山的白骨也已被黃沙掩埋……
思及此,裴玉珩輕歎一聲,微瞇的眼睛盛著複雜的光芒,似在追憶往昔,又似在感慨著,「只可惜,千算萬算,終究還是算錯了一步,導致功虧一簣,滿盤皆輸。」
當初,墨非離上門找他合作,裴玉珩知道是機會來了,便一口答應了下來。但墨非離要冒充御靈風刺殺夜楚燃,裴玉珩不好說明夜楚燃的真實身份,只能暗中命令青奴給夜楚燃下了假死藥,誰知青奴對夜楚燃懷恨在心,居然掉包毒死了夜楚燃,這才有了甦醒的「夜楚燃」,也才有了往日的一切。
只可惜,這些往事已經過去的太久,久得已經被人忘記,再提起的時候,難免惹得一身塵埃,初心不在。
這三年來,墨非離無數次問過自己,夜楚燃若是喜歡公玉琉華,又怎願捨命為夜楚郁而死,時至今日,他似乎終於得到了答案……
「裴公子機關算盡,卻唯一漏算了自己的妹妹,錯估了人心。在赤焰國的這十幾年間,夜楚燃竟愛上了夜楚郁,更屢次出手營救夜楚郁,導致你的計劃一拖再拖,直到遇到了本宮……」
既然將所有疑點都釐清了,裴玉珩也暗中鬆了一口氣,不著痕跡的望了萬聖嫣一眼,輕歎一聲到,「她屢次背叛我,背叛鬼域,早就該千刀萬剮的,可她是我唯一的親妹妹,是祭月國的皇室血脈,方得我如此縱容!三年前,她為了掩護夜楚郁,被羅清影捉回鬼域,卻不知為何,竟失去了記憶。」
不必裴玉珩繼續說下去,墨非離已經猜到他的內容,略帶諷刺的輕笑道,「所以,你將錯就錯,為她捏造了一個新的身份,更騙她了一切,讓她將公玉琉華當作仇人,來滿足你報復的快感,甚至,讓她眼睜睜看著別人和公玉琉華恩愛有加,等到她想起來的那一刻,將會痛不欲生,後悔莫及……」
真相雖然殘酷,卻全都是現實。
面對這樣血淋淋的現實,萬聖嫣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彷彿被議論設計的主角不是她,而是毫無關係的外人。
見狀,裴玉珩的目光變得複雜,連語氣也多了幾分滄桑,「沒錯……」
「哈哈……」聽到這樣的回答,墨非離竟鼓起掌來,饒有興趣的看向裴玉珩,勾唇稱讚道,「精彩!還真是精彩啊!裴公子為了取得本宮的信任……不,應該說裴公子為了瞞天過海,不惜編出這場苦肉計來,其中的精彩程度,真不枉本宮白白浪費了這麼多時間……」
「你不相信?」見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墨非離竟然還不相信,裴玉珩微微一愣,只覺得作繭自縛,已經無話可說。
裴玉珩的沉默不語,落到墨非離的眼裡,卻成了俯首認罪……
不過,也難怪墨非離會這麼想,畢竟裴玉珩是想從他這裡得到好處,而他唯一的籌碼,就是他心中記掛的人——夜楚燃了!
墨非離的否認疑惑,無疑是裴玉珩最大的危機,無論裴玉珩所說的是真是假,作為他唯一的妹妹,萬聖嫣卻始終沒有懷疑過他的居心,不過,在如今這個特殊的時辰特殊的地點,面對麻煩的人,她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的立場。
若是她輕易開口,恐怕還會越描越黑,可若是在這麼下去,難免墨非離不會將裴玉珩交出去!
正當萬聖嫣憂心不已之時,忽見墨非離上前一步,走到了裴玉珩的面前,眼含譏誚道,「裴公子剛才說的每一句話,本宮都記在了心裡,不過本宮到現在始終有一個疑問,不知道裴公子可願為本宮解惑?」
雖知墨非離開口定沒什麼好事,但是出於禮貌,裴玉珩還是點了點頭,無聲示意他,但說無妨。
見狀,墨非離的眸光頓時變得冷厲,嘴角的笑容也剎那間消失,冷冰冰的質問道,「你口口聲聲說萬聖嫣是你的親妹妹的,但有親哥哥將自己的妹妹往火坑裡送的嗎?!鬼域之中人才輩出,就算是你最潦倒的時候,難道也找不出一個人,讓她代替萬聖嫣入宮為奴嗎?還有刺殺夜楚郁挑起兩國戰火之事,若非本宮臨時改變主意,你的妹妹早已死在我的手下!還有在赤焰國醉花樓的雅間內,萬聖嫣屢次遭逢鬼域的毒手,險些喪命在鬼域之人的手下!難道這一件件一樁樁,都不足以說明問題嗎?!難道裴公子還有欺騙本宮,說她是你的親妹妹嗎?!」
其實,墨非離雖說的話,也是萬聖嫣一直想問的,但當初礙於情面,方才不好意思說出口,如今鬼域因她而滅,她更是無顏再提起此事,所以今日墨非離代她問了這話,萬聖嫣心中沒有怒火,反而滿滿是感激。
在墨非離凌厲視線的注視下,裴玉珩卻始終閉口不言,沉默了許久,方才艱難的蠕動嘴唇道,「沒錯,是我欺騙了你,她並不是我的親妹妹,但卻是你要找的人……」
「好了!夠了!」未等裴玉珩將話說完,便被墨非離沒好氣的打斷了,「她到底是什麼人,本宮自會查的一清二楚,但在本宮調查的這段時間,還請裴公子和『舍妹』安心住在太子府!」
本就煩悶不已的墨非離,此刻卻是更加混亂了,當下怒氣沖沖的往外走去,卻又突然停在了門口,拔高了聲音道,「對了,七天之內,本宮要得到解她毒患的藥丸,若是裴公子未能如期交出,本宮就砍下你的手!」
說完,墨非離頭也不回的離去,絲毫不給裴玉珩解釋的機會,但見裴玉珩若有所思的模樣,似乎沒有開口說明的意圖。
等到墨非離的背影消失後,直到裴玉珩手中的茶杯涼了,方才萬聖嫣一直站在他的身邊,靜靜的陪著她,沉默不語。
突然,一種怪異的感覺湧上心頭,是前所未有的寧靜,裴玉珩輕歎一聲,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對著萬聖嫣道,「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聞言,萬聖嫣抬眼看向他,無聲搖了搖頭,淡淡道,「沒有……」
「沒有?」早在他欺騙萬聖嫣的那一刻,就猜到會有今天,那時,他總怕她會質問他,怨恨他,卻未曾想過,最害怕的是她漠不關心的態度,是無聲的沉默……
見裴玉珩眉頭緊皺,似是有什麼心結,萬聖嫣瞇眼望著窗外的明月,幽幽的開口道,「這三年來,無論你是真心還是假意,哪怕是別有圖謀,卻也難免假戲真做,單看我在鬼域之中的地位,就可以看出你對我的嬌慣,無論你我是不是兄妹,我早已在心底將你視為兄長,手足之情,情比金堅,不是兄妹勝似兄妹……」
「哈哈……」聽到萬聖嫣這麼說,裴玉珩多年的心結總算解開了,可惜一切並非如萬聖嫣想像的這般簡單……
釋懷是釋懷,但不代表可以遺忘過去,忘了鬼域覆滅之恨!
思及此,裴玉珩無聲捏碎了茶杯,任由瓷片鑽進掌心裡,讓心口也跟著疼起來,他就是要牢牢記住此刻的痛楚,然後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
裴玉珩,是誰滅了你的國,是誰毀了你的一切,所以虧欠你的人,都應付出沉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