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楚郁只是想查探楚燃的身份,嫉妒心極強的麗妃卻誤會了夜楚郁,弄巧成拙之下,反倒解了楚燃的燃眉之急。
楚燃唇角一勾,揚起淡淡的笑意,突然發現這個麗妃還是有那麼一丁點的可愛之處了。
麗妃緊張的等了半天,見夜楚郁隻字不提討要楚燃的事,一時間心花怒放,又忘了自己是誰。
「皇上,夜已經深了,讓臣妾伺候你更衣吧……」麗妃走到夜楚郁面前,修長白皙的手指劃過夜楚郁的胸膛,殷紅的唇角溢出清鈴般的笑聲,怎麼聽都有得意洋洋的感覺。
作為一個「傀儡」皇帝,夜楚郁正是拉攏人心之際,雖然恨不得將麗妃扔出窗外,但礙於鄭家的勢力也只能點頭默認。
麗妃心中一喜,更加猴急的為夜楚郁寬衣解帶,活脫脫一個色女,不過夜楚郁俊美邪肆的外貌也有讓她發狂的資本。
看來即使貴為一國之君,也有無法言明的無奈。
一瞬間,楚燃心中的喜悅煙消雲散,反倒有些說不出來的惆悵,默默地轉過身去,離開了房間,並順手將房門帶好。
「站住!」楚燃還沒有走幾步,身邊忽然傳來暴怒的呵斥聲,讓她的動作一滯。
看到楚燃離開的背影,夜楚郁沒由來的一陣慌亂,當下大喝了一聲,但看到麗妃受驚的模樣,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對著緊閉的門口沉聲道,「給朕站在門口等著……」
宮中妃子休息時,一般都會有守夜的宮女,麗妃也不例外,但是今夜皇上突然來了,她一時興奮之下,竟將宮女全部遣散了,想必現在她們也早已休息了,重新喚醒著實不妥。沒想到皇上竟如此體貼入微,麗妃開心的淚流滿面,雙手勾著夜楚郁的脖子,主動遞上紅嘟嘟的雙唇,以報浩蕩皇恩。
夜楚郁有三宮六院,為了穩住各方的勢力,少不得逢場作戲,無論是有心還是違意,都會和妃子多多少少的親熱,但今日看著明艷動人的麗妃,卻怎麼也提不起興致了。
「愛妃,朕累了……」夜楚郁側過頭,避開麗妃的「強吻」,轉身便往床邊走去,眉宇之間是說不出的疲憊。
好不容易見了夜楚郁一次,麗妃怎麼會輕易放過他,當下如虎蛇般兇猛的撲了過去,將沒有防備的夜楚郁直直壓在身下。
「起來。」看著在他身上亂摸的麗妃,夜楚郁面色陰沉不悅的命令。
「皇上,就讓臣妾來伺候皇上吧……」麗妃眉眼一挑,流露出無限媚人風情,熟練的撩撥,極盡挑逗之態,誓要讓夜楚郁在她身下伏誅。
麗妃「如狼似虎」的目光,再加上急不可耐的動作,讓夜楚郁恍惚產生一種錯覺,他堂堂一國之君竟然被麗妃給「嫖了」?
「起來,不要讓朕說第二遍。」這樣的認知讓夜楚郁氣的面色鐵青,一雙深不見底黑眸中隱忍著滔天怒火,似要將麗妃當場燒成灰燼。
「皇上,別怕嘛……」麗妃動作一滯,捂嘴嬌笑幾聲,繼續著自己的獸性。
「你這個惡婦,快點給朕住手……」
「皇上你叫的越大聲,臣妾就越開心……」
「你……」
房間傳來曖昧的低語,還有時不時撞擊的聲音,讓坐在台階上的楚燃,腦海無端浮現火辣的畫面,並且她有一種麗妃強了夜楚郁的錯覺,而夜楚郁時不時傳來的嘶吼,似乎印證了她這一猜測。
有趣,有趣。
楚燃暗地裡偷笑,費了好大力氣,方才忍住偷看的衝動。
就在楚燃「自娛自樂」之際,一切聲音突然戛然而止,好像狂風大作波濤洶湧的海面瞬間恢復了平靜,狂亂似是只是她的想像,並沒有真實存在過。
「你在想什麼,想的這麼出神?」就在苦思不解之際,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籠罩下來,低沉又霸道的聲音在上方響起,透著微不可察的幽怨和生氣。
「啊……?」楚燃抬頭一看,撞入夜楚郁黑漆如墨的眸子裡,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結結巴巴道,「皇上您怎麼出來了?娘娘她……」
「朕帶你去賞花。」夜楚郁突然握住楚燃的手,不容拒絕的向前走去,卻在轉身的剎那,眉宇之間流露出濃重的疲憊。
他冷漠嚴峻的態度,顯然不想提起麗妃,楚燃也識趣的住口,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後,任由夜楚郁牽著向東向西。
難得見她如此安分,夜楚郁不禁詫異道,「你怎麼不問朕去哪兒?」
「皇上帶奴婢去哪兒,奴婢就跟皇上去哪兒。」十分狗腿的回答,簡直玷污了她一世英名,楚燃暗自扶額,懊惱不已。其實只要不去刑場地牢,她去哪裡都無所謂。
凡是有些能耐身處高位的人,聽到別人真真假假誇幾句,心裡多多少少都會美滋滋的,但夜楚郁顯然是變異的變態,竟十分不爽的冷哼一聲,用冰冷凶殘的目光瞪了他數秒,活生生她欠了他的債。
「以後不許騙朕,否則朕就割了你的舌頭,當著你的面餵狗。」夜楚郁轉過身,冷冷的命令道。
「哦……」楚燃淡淡應了一聲,忍不住嘀咕道,「說什麼都是錯,還不如不說,這是欺壓,**裸的欺壓……」
將她的話一字不漏的記在心底,斤斤計較的夜楚郁回頭瞪向她,狂妄的冷笑道,「知道朕為什麼將你留在身邊?知道朕為什麼一再的縱容你?楚舒,你給朕記好了,你的不知好歹膽大妄為目無王法蔑視天子,是朕唯一寬容你的理由,等你有一天將這些品質都失去了,朕一定毫不猶豫的打斷你的狗腿,割掉你的長舌,並當眾斬了你的狗頭!」
夜楚燃一番難解的話,讓楚燃雲裡霧裡的,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理解?但唯一肯定的是,從夜楚郁的「狗嘴」裡一定吐不出「誇她」的象牙。
看到她飛來生氣的白眼,夜楚郁反倒哈哈大笑,無聲握緊了楚燃的手腕,繼續在浮花宮中穿梭,在冰冷的月光下游移。
慘了!她一定是遇到變態中的變態了!這下還不知道他會用什麼變態的手段,活生生的將她折磨死?
就在楚燃心神不寧之際,夜楚郁突然停在了一棵楓樹下,火紅色楓葉依舊絢麗,一半在風中飛舞,一半在樹上飄零,在慘白清冷的月光照拂下,顯得更加淒美絕艷。
對於難得一見的美景,夜楚郁仰面朝天,緩緩閉上眼睛,是全身心的陶醉與沉浸。
而站在一旁的楚燃,卻是嚇得牙齒打顫,心想,夜楚郁這個大變態,不會將她拆碎了埋在楓樹下做花肥吧!
或者,他想將她五花大綁,掛在樹上抽得遍體鱗傷,再將她暴曬在日光下,活生生晾成人肉乾吧!
楚燃惶恐不安的碎碎念,終於引起了夜楚郁的注意,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傲慢的冷哼一聲,「在你的心裡,朕就這麼不堪嗎?」
「怎麼會呢?」楚燃訕笑幾聲,立馬討好道,「皇上如同天邊的明月,高大威武浩澤萬代,身受世人的跪拜敬仰;皇上如同夜空的繁星,心如浩海廣袤無垠,是體恤百姓的萬代明君;皇上如同耀眼奪目的紅日……」
楚燃慷慨陳詞之間,忽感掠過臉頰的空氣冰冷,猛地閉上了嘴巴,僵硬的扭過頭看去,卻見夜楚郁微瞇的眼底儘是寒光。
她怎麼忘了,這個變態不喜歡別人誇他!
楚燃努力擠出一抹笑容,試圖驅散周圍的寒冷,「其實皇上還是蠻好的,除了有一點點的小肚雞腸,有一絲絲的斤斤計較,有一丁丁的自大狂妄,有一揪揪的喪心病狂……」眼見夜楚郁臉色越黑,楚燃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掛上燦爛的笑容,豎起大拇指道,「一丁點的瑕疵難掩美玉之光華,皇上從總體上來說,還是極好極好的……」
「哼……」回答她的笑臉的,依舊是傲慢的冷哼聲,不過他沒有動怒,也算是法外開恩。
楚燃暗暗鬆了一口氣,準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夜楚郁這個大變態,卻見夜楚郁突然拈起一片殘碎的楓葉,輕吟道,「棄燕雀之小志,慕鴻鵠以高翔。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但這些不過是冠冕堂皇的後話,高高在上的帝王之位,是用無數的白骨堆砌,是用將士的鮮血染紅,而帝王獨坐於高位之上,也隨時會被暗處的冷箭射死,窮盡一生,直到死,方才能放下戒備之心。」
聽得出他言語中的惆悵,看得出他眼中的冰冷狠唳,楚燃仰頭無語望向冷月,任長風掠過臉頰,享受這一刻的安詳與靜謐。
她知道,他只是孤獨太久了,想把壓抑在心中的苦傾倒出來,便也不接話,只是聽他靜靜說著。
「人生下來就有高低貴賤,朕的母妃是獨掌六宮的皇后,朕自然也成了赤焰國未來的儲君,一出生便被封為了太子。朕勤學好勉,學文習武,自小就被太傅嚴格教導,努力成為一個治理國家的明君。但朕的父皇卻從未誇獎過朕一次,也從未對朕笑過一次,朕以為帝王本就無情,對誰都是一張冰冷威嚴的面容。但是朕錯了……」
「有一次,朕偷跑出去,卻見父皇親自在御花園教導六弟習武,慈愛有加。朕第一次知道,原來父皇的臉上也會有笑容。也許從那時候開始,朕便開始嫉妒夜楚燃,也開始怨恨夜楚燃,但最恨的卻是朕自己。」
「朕努力做到最好,父皇卻視若無睹。等到六弟長大了,便將一部分兵權交給六弟,甚至還想廢了朕,將六弟立為太子。自古廢太子怎會有好的結果,母后也開始慌了,暗地裡派人燒了夜楚燃居住的焰月殿,沒想到夜楚燃還是被救了出來,卻生生毀了一張臉,也打消了父皇廢太子的想法。後來,父皇知道了,將母后囚禁在鳳儀宮,不再見母后一面,母后鬱鬱而終,不到半年染上重病,最終還是去了。七弟悲憤之下,持劍闖入御書房質問父皇,被父皇丈打一百,趕出了皇宮,責令他再不許踏進赤焰國半步。自此之後,朕便再也沒有看見七弟,直到父皇去世,朕登基為皇的那一天,七弟才再次回到赤焰國……」
見慣了生死離合,又再次重生為人,楚燃自認為鐵石心腸,卻在夜楚郁低沉又雄渾的嗓音中,心頭湧現一股難以抑制的悲傷,不知道是這具身體深有所感,還是為身旁的男子感到心痛。
「楚舒,告訴朕,你若是朕,又該如何對待她?」淒淒的長風中,她聽到夜楚郁的聲音,似已斷腸,慼慼難言。
她若是夜楚郁,又該如何看待呢?
一個是被母妃設計毀去容貌的可憐人,一個是間接害死他母妃的無辜兇手,如今這個讓人又憐又恨的人,卻默默地愛了他十幾年,讓他一時間如何接受,如何看待這個人?
楚燃暗歎一聲,輕輕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
夜楚郁的墨眸倒映著璀璨星辰,卻流露著一抹亙古難言的悲傷,「朕的太子之位,是憑卑劣的手段,是靠母妃的犧牲,朕每次看到她那張臉,便會想起那段見不得光的醜陋往事。夜楚燃就彷彿一面鏡子,讓朕照見自己所有的狼狽,朕每次狠下心想殺了他,卻又不得不依賴他,說到底,朕不過是一個傀儡皇帝,罷了。」
襲來的冷風,吹落了樹上的葉,飄落在夜楚郁的肩頭,淒淒夜色裡,勾起遙不可及的往事,但每每回想起來,疼痛卻依然清晰如昨。
就在夜楚郁思緒恍惚之際,一個小腦袋突然湊了過來,抓著他的衣服又聞又嗅的,像一隻四處找東西吃的饞貓,滑稽又可笑,讓他暫時忘記了剛才的悲傷。
「你在幹什麼?」推開她的腦門,夜楚郁不解的問道。
「找東西啊……」楚燃不但推開夜楚郁的手,反而還將自己的爪子放在了夜楚郁的額頭,裝作一副苦惱的樣子,嘀咕道,「沒喝酒……也沒燒……那是哪根筋不對了……」
「大膽!你竟敢當面羞辱朕!」夜楚郁拍掉她的手,又恢復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果然這樣冷漠嚴峻的面容比較適合他。
楚燃眼含笑意,再次湊了過去,柔聲道,「皇上,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過去的事亦如雲煙,無論對錯,均遠不可追,不如放下。倘若你的母妃在天有靈,看到皇上這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想必也不會開心,先人已逝,又何必再讓他們擔心呢?」
天色似乎又暗了幾分,襯得她那雙黑眸更加明亮,閃爍著勾人心魄的笑意,一時間讓日月為之失色,讓天地為之黯淡,並不說她的笑容有多美,也並不是說她的皮囊生的有多好,而是那星星點點溫暖笑意,猝不及防的深深觸動了他的心。
作為獨攬大權的帝王,什麼樣的美人他沒有見過,他也從未壓抑過自己的**,但對這個來路不明,處處透著神秘的女子,他第一次想要徹底的征服,讓她的心永遠屬於他!
於是,他強壓下吻她的衝動,啞著嗓子問道,「在你的眼裡,炎王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她聽秦厲說過不少夜楚燃的事跡,心中對這個才貌雙全有勇有謀的女漢子自是充滿了敬畏,但現在她變成了夜楚燃,自然不會說夜楚燃的壞話,當下豎起了大拇指,拍胸膛保證道,「英雄!絕對是一個英雄!她膽識過人,十歲起便帶兵打仗,立下了顯赫戰功,為了赤焰國和皇上出生入死,是一個應該載入史冊名垂青史的英雄……」
「如果朕……殺了她呢?」突然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楚燃滔滔不絕的稱讚。
在逐漸濃重的夜色裡,楚燃清楚的看到夜楚郁眼底的殺意,毫不掩飾,卻看不到夜楚郁深藏心底的掙扎、不忍和無奈。
楚燃眼底的笑容逐漸褪去,變得憂鬱而凝重起來,不知道是感慨夜楚燃的命運,還是悲悼自己的無法改變的未來,低聲道,「如果皇上殺了她,可能會落得一世的罵名,成為一代明君洗不去的污點,更有甚者,會遺臭萬年,夜楚燃死不足惜,皇上的英名為重,所以……夜楚燃……殺不得。」
說不出是為夜楚燃求情,還是在為自己找退路,在沉寂又濃重的夜色裡,楚燃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蒼涼而又悲遠,似嗚咽的琵琶彈奏不出的哀鳴。
「如果朕執意……要殺了她呢?」一道低沉聲音自身後響起,帶著幾絲苦澀和無奈。
楚燃緩緩轉過身來,在暗紅色的楓樹下,看到夜楚郁冰冷如霜的面容,堅硬的線條似乎永遠不會融化,一如眼中嗜血的狠唳永不泯滅。
楚燃微微一怔,心底的弦似被什麼觸動,把為自己求情的話嚥下,改口道,「但如果真的殺了她,她必定也不會怪你的……」
「為什麼?」夜楚郁眸光微斂,低沉的聲音略帶沙啞。
楚燃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諱道,「皇上一心為了赤焰國,炎王何嘗不是為了皇上?為皇上而死,既成全了她的忠義,也讓皇上永遠記住了她……」
同一具身體,換了一個靈魂,作為後來的楚燃,雖沒有見過真正的夜楚燃,但看到書房堆滿了夜楚郁的畫卷,也可以感受到夜楚燃深沉的愛,相信夜楚郁,也能明白這一點。
她想,對於真正的夜楚燃來說,是永遠無法和夜楚郁在一起的,但如果能讓夜楚郁永遠記住她,也算是她今生最美好的死法……
「如果這真是她想要的,朕會成全她。」夜楚郁上前一步,突然握住了她的脖子上,他的整張臉籠罩在黑暗裡,濃重的夜色遮掩了一切掙扎,他的五指微微收緊,冷著聲不緩不慢道,「在死之前,你有什麼願望,朕一定替你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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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今天有點感冒,吃了藥居然睡了一下午,醒來後都八點了,偶一動不動的寫了五千字,離一萬字還有一半,萬更滴重任只能到明天了~
嗚嗚,見諒啊~
最後,謝謝赤色親滴鑽石,還是琉璃親滴鮮花,麼麼噠,愛你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