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奪珠望月,棺中活屍
順著河道往屍骨窟看過去,那裡面的水顏色愈發深黑,蓮花燈微弱的光芒根本無法穿透。四壁附著著黏糊糊的屍液,更高的巖壁上掛著無數白骨、腐屍,時不時就有散發著腐臭味的液體滴落下來。整個洞窟內十分安靜,只聽得見清脆的滴水聲。
雲青反應很快,在那名長老出現之時立刻運轉方寸盞,瞬間出現在了蓮央面前。若是讓蓮央向那長老報告情況,引來大批行屍宗弟子,那雲青今天說不准就無法脫身了。所以她第一時間選擇了滅口。
蓮央沒來得及閃躲,一下被她擒住,直接被拖進了小築裡面。等那長老走出屍骨窟時,蓮央正欲呼救,卻被雲青一道琢玉成仁貫穿了胸腔,重傷倒地。這時候那長老已經出聲詢問蓮央所在,雲青倉促間用黑焰將蓮央燒了個乾淨,連書架後的骨灰都沒來得及處理。
眼見那長老就要走進小築了,雲青一時間沒法只得掐了一道蜃女幻容術走出去。雖然她身上破綻不少,不過好在這些行屍宗門人換身體換得勤,神魂昏昧,眼神也不怎麼靈,故而這長老倒也沒察覺出來。
雲青扮作蓮央恭恭敬敬地道了歉,見這長老對蓮央似乎頗有好感,於是趁機道:「蓮央有一事想請教長老……」
「說吧!」那長老看著很陰沉,但眼神裡卻滿是自傲。
雲青道:「弟子的後人中有一老婦想入我行屍宗,不知可否?」
「老婦?」那長老詫異地看著她。
「不錯,沒什麼資質,年歲也大了,就想著苟活幾日,所以求弟子授她蝕骨化屍**。」雲青不動聲色地答道。
「哈哈哈,讓她死了這條心吧!」長老陰森森地笑起來,「蝕骨化屍**玄異無比,要麼就等她死了再來學,要麼就非得是生機充沛的年輕人不可,你入門這麼久連這點都忘了嗎?」
雲青心念電轉,蝕骨化屍**是給死人學的,通過吞噬生靈,移換身體來使修行者死後不至消亡於世。而年輕人能夠學習這道法門則是因為生機充沛,頂得住蝕骨化屍**帶來的死氣,可是時間一長還是要走上換身這條路。
「弟子無法修行蝕骨化屍**,所以瞭解得也不多,讓長老見笑了。」雲青默默把破綻圓了回來,然後不經意般地問道,「門中真沒有老人能修行蝕骨化屍**嗎,說不定有特例……」
「沒有!」長老見「蓮央」質疑他不由有些不悅,「百年來從未過年數已高卻修行此法的先例,更何況還是個沒什麼資質的,你莫要再提了。」
雲青連連道歉,安撫下那長老的情緒。
「對了,我馬上便換身了,接下來幾日你去那屍骨窟接替我的位置吧。」那長老見「蓮央」態度良好,心中大為滿足,於是對她說道。
雲青也不知道他們在屍骨窟中做些什麼,但還是鄭重地答應下來:「長老法力通玄,此番換身定能修為大進!」
長老臉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他笑道:「這是一定的,你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儘管來問老夫便是!」
「屍骨窟關係重大,若是長老不嫌麻煩還請多指教一二,弟子怕修為不濟出什麼亂子。」
長老被捧了幾句,正心花怒放,也沒怎麼懷疑就說道:「這幾日聖棺氣息平和,沒什麼危險,你只須在旁邊安靜護法便好,其他兩位長老自會以蝕骨化屍真氣供養聖棺。」
雲青垂眉斂目,道:「多謝長老指教了。」
那長老大笑著轉身,正要往屍骨窟走去,心頭卻突然一跳,警兆忽生。
他側身回頭,只看見一道璀璨無比的玉石光華筆直地衝他心口襲來。
長老入道也不足百年,雖然修為穩定,但心境薄弱,剛剛被「蓮央」幾句好言好語哄住,所以也未有戒備。雲青趁他轉身之時,在極近的距離甩了一道琢玉成仁在他身上。
那長老雖然自大,但好歹也是入道修為,有預知禍福之能,所以在雲青動手之時稍稍錯身,躲過了致命一擊。
雲青見一擊沒能得手,迅速貼身上去,不打算給對方一點反擊的機會。她手中方寸盞光芒一盛,將寬闊的河道化作方寸天地,使那長老動彈不能。
那長老剛剛躲過琢玉成仁的致命一擊,雖然胸口要害被避開,但左肩幾乎完全被擊碎了。蝕骨化屍**中若是消耗了身體可不能隨時以真氣修復,而是要用活人來補充的,可是眼下情況緊急,他可沒地兒找活人。就在他打算逃開一段距離時,卻忽然被一種浩大而詭秘的力量困住,動彈不了,只得眼睜睜看著雲青掐訣。
雲青抓住這個機會,手中法訣變幻,腕上那道大日黑天輪道紋隱隱盤繞起來,流轉變化。
九首蟠虺,奪珠!
巨大的黑蛇虛影出現在那長老的腳下,以極快地速度盤繞而上,張口就咬中了他的腦袋,這樣子像是含著寶珠的龍。黑蛇身上魔焰纏繞,那長老不多時就有了焦味。
「啊啊啊啊啊!!」他痛苦地嚎叫了一聲,整個人軟癱下來,一大股黑焰從他肉身中冒出來。
那黑焰細看之下竟是無數屍蟲組成的蟲雲,蟲雲扭曲了一陣,最後匯聚成那長老的樣子。這以蟲為身的法門與當初郁圖用的頗像,但是比郁圖所施之術強悍不少。
可是雲青比起當年修為也愈發精進了,她還佔了先機,自然不怕這點花招。
她雙手合攏,黑蛇捨了那長老焦枯的屍體,化作小蛇盤在她指間。雲青一邊借方寸盞躲避蟲雲的襲擊,一邊飛快地掐訣,手指間的黑蛇不斷變化,扭曲遊走。
九首蟠虺,望月!
她雙手張開,黑蛇纖細的身子瞬間暴漲,一仰頭就夠到了蟲雲。黑蛇口中魔焰吞吐,不多時就將蟲雲燒盡。還有些蟲子攜著那長老的殘魂欲逃入屍骨窟中,但雲青怎麼會給他這個機會。
她手上碎光濺玉已成,這道盾狀白玉脫手便瘋長起來,等到薄薄的白玉覆蓋了大半個河道上空時,玉盾便炸裂開來。玉碎之後光華璀璨,照耀了整個洞窟,這蘊含了君子聖德的光芒之下邪道無從遁形,轉眼就化作飛灰了。
雲青看了眼周圍一片狼藉的景象,面容依舊沉靜安然。她先將蓮央的骨灰和那長老的殘骸處理乾淨,然後花了點時間重新施了遍蜃女幻容術。
她順著河道向下走去,腐臭味越發讓人難以忍受。四壁的懸屍不斷滴下噁心的粘液,河水深處有一團團黑乎乎的東西,看不出具體形狀。
這次擊殺兩人如此順利也是預料之中。
蓮央入道不久,境界不穩,而且所修的傳承也是末流。雲青這兩年來參悟大日黑天輪所獲頗多,先以蜃樓浮夢書破其魅香,再借方寸盞近身強殺,蓮央幾乎是沒什麼反抗之力就死在她手裡了。而那名長老先被她的幻容術消去了些警惕,然後又被一番吹捧更加得意忘形。雲青佔了先手,一套入道後的大殺招下來那長老幾乎是完全沒展示實力就形神俱滅了。
這會兒雲青真氣耗損嚴重,但她還是決定冒險入屍骨窟一探。
蓮央和那名長老身亡的事情瞞不了多久,若是被發現,說不定這群邪修又要轉移地方了。現在他們未做準備,又有兩名入道期的戰力身亡,不如就趁現在探查一番。
按照蓮央的說法,這裡面應該還有兩名長老。雲青的幻術不能持續太久,而真氣消耗了七七八八,一時間也無法使用威力強勁的道法。所以她進去之後必須盡量避免爭端,隨時準備脫身。
雲青一邊向屍骨窟深處走去,一邊緩緩恢復真氣。
也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遠,前面突然閃過點點磷火。
屍骨窟的盡頭,黑河回流環繞著一個河心小灘。那上面放著一具檀木棺材,表面已被腐蝕了不少,但形狀還挺完整的。檀木棺材左右分別坐著一個黑袍子的行屍宗長老,一人黑髮,一人白髮。他們不斷掐訣從河水中攝出一團團黑乎乎的東西,雲青細看之下才發現那是紫河車。
這紫河車十分完整,呈黑紫色,上面血漬未去,還沾著黑漆漆的污垢。
這兩名長老將紫河車攝出,然後投入館中,棺材裡傳來細小的咀嚼聲,迴盪著寂靜的屍骨窟裡,十分恐怖。
雲青走到兩人跟前,輕聲道:「弟子蓮央前來護法。」
她話剛落音,那棺內就發出卡噠卡噠的聲響,像是有什麼在輕叩棺壁一般。
那兩名長老來不及回答,連忙將真氣灌入棺中,等棺內安靜下來一名黑髮長老才道:「安靜些,吵醒了屍王你就別想活著出去。」
雲青點頭,也不多說了,學著他們的樣子在棺材邊上盤膝而坐。
另一名白髮蒼蒼的長老心有餘悸地傳聲道:「這聖棺已經好幾年未曾動彈過了,今日還真是……」
「哎,怕是紫河車不夠了吧?」另一名黑髮長老回到,他說這話時又將一個**的紫河車投入棺材內。
「大概是吧,紫河車找來找去也就這麼點,下回叫那群小傢伙去弄點嬰兒好了。」白髮長老臉上有憂慮之色,他真氣渾厚,可是這麼連日不停地供養聖棺也有些吃不消。
黑髮長老看上去不太贊同:「一直以來紫河車用得好好的,換了嬰兒也不知這屍王大人答應不答應。」
「哎,怎麼做都是錯,屍王大人也不知何時才肯為我行屍宗效力啊。」白髮長老停止了灌注真氣,運功調息了一會兒。
黑髮長老見他停下,不滿道:「你停下只怕屍王大人會更加不答應罷!?」
雲青看得出他們之間估計相處也不怎麼和睦,這樣正好,只要有不和之處,她便有空子可鑽。她也不去介入兩人間的爭執,就這麼安靜地打坐恢復真氣,觀察這個所謂的「聖棺」。
這聖棺的氣息有些莫名。
相較這屍骨窟的的惡臭和腐爛味,它似乎只有點淡淡的檀香。而且在這種全是死物的地方它居然連一點死氣都沒染上,乾乾淨淨,就像一個空棺材似的。雲青心目試探過去,發現它氣息浩氣而磅礡,並未有行屍宗的扭曲邪異之感,她幾乎可以斷定這不是行屍宗的東西。
可是它到底是什麼呢?
雲青腦海中剛剛閃過這個想法,棺材蓋就突然自己打開了。
一雙修長的手露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紫河車就是胎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