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西行商隊,疑雲初現
修道者趕路的速度快得很,不過十幾天魏長松他們就追出了十三障的範圍,但令人失望的是他們一路上都沒有見著那女孩兒的身影。
「想必是對方身上有什麼能夠遮蔽天機的東西。」曾霖兒再一次用燈盞探查天機,可是依舊無果,她搖頭歎道。
這幾日來,她無論用何種方法都沒辦法測算出那女孩兒的行蹤。十三障何其之大,一寸寸搜來對方早也不知道跑去哪兒了。
魏長松冷靜地安慰道:「無妨,連國師也無法探查到她的蹤跡,你做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多謝師兄。」曾霖兒一直在這十人隊中負責探查情況,使幾人能夠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是她這次居然完全沒派上用處,難免心裡有些歉疚。
魏長松對幾人說道:「對方是往這邊跑了沒錯,我們一路往這裡追下去,若是走到另外兩大聖地的範圍內還沒看見人影,就得向聖壇請求增援了。」
「走吧,耽誤不得了。」
魏長松面上露出堅毅之色,但凡威脅到人道道統之人,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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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們心心唸唸的雲青幾人才剛剛到達十三障邊緣。
北方的樹木挺拔而乾瘦,比起南方的水潤茂盛更多了種蕭瑟之感。厚厚地落葉鋪在出山的道兒上,樹木尖銳的枝條刺破晴空。時值深秋,鄭真真都已經能看見自己呵出的白氣了,她搓了搓手,看向穿著繁複祭祀服的雲青。
那女孩兒有些蒼白地站在漫天落葉裡,閉目傾聽著什麼。她瘦瘦小小的,總有種撐不起衣服的虛弱感,但是簡簡單單往那兒一站,卻又讓人感覺不可撼動。
「暫時是安全了。」雲青正在借用天書探察追捕者的情況。
鄭真真聽了這話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他們不追了?」
雲青搖了搖頭:「只是沒之前那麼簡單粗暴罷了。」
之前在十三障中,履天壇的做法一般都是先由有特殊法寶的人窺測天機,若是到了安全的,沒有重要門派的地方,就立刻放開實力搜山。若是有什麼比較值得重視的宗門,那他們就先上門拜訪,一般對方都會迫於履天壇的壓力而同意調查,履天壇自然也不會跟他們客氣什麼。
十三障之外是眠鳳廊和歸靈寺的道統所在,也是履天壇的發源之地。如今履天壇退出這塊地區,連聖壇都移到了人口更為稠密的中南地帶,自然也不能在這塊地方有什麼大動作,否則容易引起另外兩宗不滿。
這也是雲青判斷他們暫時安全的原因。
「我們先找到人煙聚集的地方。」雲青分析道,「眠鳳廊和歸靈寺在此處扎根多年,雖說不入世,但弟子的遴選也離不開俗世支持……說不定我們能在當地人這兒找到他們的蹤跡。」
「可是傳承擇主向來隨緣,想必他們就算選拔弟子也不至於太過高調,更何況他們至少有上萬種不讓凡人注意到他們的方法……」鄭真真不太確定的說道。
她之前一直跟著雲青,就像一棵沒有自我思考能力的菟絲草,但是在這個逃離追捕的旅程中,她也終於開始考慮一些和自身存亡有關的事情了。
人總是要在變故與危難中成長起來的。
「說得不錯。但這世間可不僅僅有正統修行者,散修才是修道界中的多數。有人的地方就有散修,而這兩大聖地多少也會吸納些心性與資質都上佳的散修。不管如何,我們想找到聖地消息總是要和人接觸的。慢慢來罷……」
雲青將手攏在袖子裡,眉梢染著清寒之意。
鄭真真點頭,看向山下的蒼茫草原:「這麼逃下去,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等到我們強大到可以不懼七大聖地的時候,自然也就到頭了。」雲青笑了一下,突然向著萬丈懸崖縱身而下,腳底黑焰升騰,整個人如同燃燒著的流星般劃出銳利的弧度,落在了下面的大草原上。
鄭真真看得目瞪口呆,她這個位置已經看不見雲青了。她吞了下口水,一隻手揪住了她的後領。
她哭喪著臉對木訥的阿芒說道:「我能不能走山路下去,為什麼非得從這裡跳啊啊啊啊啊啊……!!」
她話還沒說完,阿芒就拎著她跟在雲青身後跳了下去。
落地時的巨大衝撞力被雲青用火焰緩和了一下,但那一瞬間鄭真真還是感覺自己被震得七葷八素的。
「哇……」鄭真真捂著嘴差點吐出來。
「……」雲青可疑地沉默了一會兒,「你怕高?」
「哇……」鄭真真這次是真吐了。
此時一陣牛馬嘶鳴聲從後頭的山道上響起。
雲青回頭,心目一掃,發現是一隊穿著羊毛大衣的西域商賈。看上去是個大商隊,整個車隊有足足五十幾輛牛車,看樣子還大部分都是貨物,只有幾個精緻而華美的小牛車裡是商人。
這十萬大山走來,商隊的人居然看上去頗為輕鬆,牛車也沒什麼減損,想來這裡面是有修行者坐鎮了。
想到這裡,雲青立刻就扶住了鄭真真,向車隊揮了揮手。
「救命啊!救命啊!」
鄭真真聽見她這種略帶稚嫩的聲音喊得淒切哀痛都要忍不住心生惻隱了,可是一想到雲青那張總是沒什麼表情的臉這會兒看起來焦急而哀傷又忍不住想吐。
「哇唔……」鄭真真配合地吐了一地。
若是小商隊多半是不敢在這種人煙荒蕪之地多做停留的,不過想來眼前這個商隊中護衛力量雄厚,加上西域商賈多信佛教,也應該願意幫助路人。正如雲青所料的,幾個護衛停下來向車中的主人詢問了幾句,便向他們走了過來。
「小姑娘,可有什麼困難?」那護衛一臉絡腮鬍子,下頜處還有個刀疤,但眼神頗為和善。
「我師姐水土不服,怕是病了,這地方常年沒什麼人經過,我本想著這回要凶多吉少了,卻不料遇上了你們。」雲青說起瞎話向來是一套一套的,加上她年齡小,可信度自然也高。當初在九鳴城哄騙那些軍人也好,在鏡都與陳九開甚至是於師姐、樂舒等人的交流中也好,都是一點破綻不露。
這番話感激之情真摯無比,沒直說求人幫助,卻把對方推上了這麼個不得不幫的地步。
「這……你們且等等,我去問問。」
護衛跑回那輛車,問了問什麼,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最後又跑了回來。
「你們過來吧,這次貨物賣掉不少,等會兒給你們三人騰出個地兒來。」護衛幫雲青扶住了鄭真真,他指了指隊伍中間的牛車,「主人在那兒呢,你去見見他罷。」
雲青點點頭。
「多謝相助。」雲青一路小跑著走到牛車邊上,輕聲向車中人道謝。
這人居然也不問他們來歷,十分乾脆的就收留了他們幾個。要麼就是十分自信,要麼就是太過心善了。
「小妹妹,進來說話。」帶著點異族口音的醇厚男聲從車內傳來。
雲青掀起簾子進去,這次發現這輛和貨車差別不大的牛車內裡居然華麗得很。
地上鋪著厚厚的白色羊毛毯子,踩上去就有種深陷著的感覺。四壁都掛了厚重的珍稀獸皮遮風,車頂則用鎏金絲網裹著幾顆夜明珠,照得車內亮堂堂的。還有不知什麼原料的熏香,聞著就有種安神定氣的感覺。
再加上種種五行風水之物的簡單排列,雲青幾乎可以肯定這車內佈置是修行者的手筆。
「你們是哪裡人?」
出聲兒的人斜躺在軟榻之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他年愈四十,但氣質謙和溫文。只是這人看上去一臉病容,怎麼看都是活不長的樣子。他面色枯槁,黑髮中夾雜了幾根銀絲。雙頰有種不自然地紅,還時不時發出咳嗽聲。
「鏡都人士。曾在履天壇呆過一段時間,可是履天壇修行繁瑣得很,我與師姐在百花祭後便不想再留在那兒了。」雲青看上去也沒什麼侷促,很大方地說道。
那人點點頭:「難怪你穿著履天壇的祭祀服,你是內門弟子罷?」
雲青搖頭:「這衣服是百花祭上用的,我和師姐都是外門弟子。」
「原來如此,我叫郁圖。你們此行是要前往何處?」那男子細心地問道,他聽說履天壇也沒有敬畏或者崇拜之感,想來是和修行者有過接觸了。
「心水牧場。師姐有一知己在那兒,我們想要投奔他,放放羊修修道,輕輕鬆鬆地過日子。」雲青隨口道,連這牧場的名字也是臨時用天書探察來的。
「巧了!」這男子合掌,臉上有欣喜之色,「我們此番行商也會經過心水牧場,若是不嫌棄,跟我們繞上一段路可好?」
「沒問題,還請您多關照了。」雲青點點頭,「我眼睛不方便,師姐體弱多病,要不是遇上您可真是麻煩大了。」
「又有兩位修道之人坐鎮,我這商隊也會安全不少,是我謝謝你們才對。」郁圖和善地笑著,「對了,商隊裡還有位修道者,在車隊末尾呢,你們有空可以交流一下。」
雲青又點點頭:「知道了,那我便先去看看我師姐現在情況如何了。」
「去吧,養好身體才不容易受累啊……」這郁圖似乎想到了自己的情況,他有些鬱鬱地說道。
雲青轉身下車,眼中閃過一絲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