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叛軍首領也不是個無能的,那些七零八落的兵勇們很快就聚攏到了一起,那輛著了火的馬車也向著那荒郊衝了過去。蕭王謝賀四家的車隊也趁著這股亂勁兒跑出了二里多路。
叛軍集合到一起又要追上來,卻被他們的將領揮手攔住:「弓箭手!」
「有!」二百多名弓箭手從人群裡應聲出來,分成兩排衝到了前面。
「準備——」那將領大手一揮,高聲喝道:「放箭!把那些護衛全都給我射死!」
「是!」弓箭手開弓搭箭,長箭如雨,朝著前面的車隊射過去。
「快!盾牌!」王家的護衛首領先看見對方射箭,立刻大聲喊著,「拿盾牌,擋住郎君的馬車!」
「是!」護衛們立刻從馬背上拿下了盾牌,上下聯在一起,把箭雨擋住。
盾牌雖然擋住了箭雨,但對方卻連續放箭,而且一邊放箭還一邊往前攻。
這邊的車隊中有很多女眷,一個個擠在馬車裡又哭又叫,馬車又跑不快,護衛們的盾牌也不過是擋住箭雨的十之七八,不停地有護衛中箭受傷,馬車裡的王博見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輕聲歎道:「如此下去不是長久之計。」
賀繡皺眉說道:「看來對方人也不少啊。我們必須快些走。」
「前面一片荒野,他們窮追不捨的話,我們走多遠都甩不掉他們。」
「那我們想辦法引開他們。」
「怎麼引開?」王博皺著眉頭,一時沒有更好的計策。
賀繡也不言語,只探身向前抬手掀開車簾子往外鑽,卻被王博一把拉回來:「你幹什麼去?他們在放箭!」
「外邊有護衛擋箭,他們射不到我。我想看看前面有沒有樹林或者土崗,我們也好找個地方隱蔽一下。這樣被他們追下去也不是辦法。」
「土崗高低沒有,這裡是一片平原,只是那邊有一叢樹林。不過我覺得鑽進樹林更不安全,萬一他們放火燒焚燒,我們可就全完了。」王博的眉頭微微皺著,墨玉般的眸子裡寒光閃爍,帶著幾分狠戾之色,「阿繡,你乖乖待在車裡,我出去引開他們。」
「不行!」賀繡忙轉身擋住馬車門,「你若以身犯險,我,十一郎,還有阿媛他們,以及外邊那些以死相護的護衛們可還有顏面活在世上?你要致我與不義,致他們與不忠麼?」
「阿繡,我帶幾個精銳護衛往那邊樹林裡走,俗話說擒賊先擒王,那個將領我剛看清楚了,正是那次從洛陽城東圍困我的那個。今天若是不把他給弄死,咱們去建康的路上怕是沒法清淨了。」王博說著,又皺著眉頭歎了口氣,說道:「還有啊,你看我們的車隊裡有那麼多女眷,而他們都是輕裝簡從,我們這些馬車怎麼能跑得過他們?」
賀繡點點頭,王博說的字字在理。
若是不想辦法引開後面的那些人,蕭家的女眷,還有王麟他們,再加上謝賀兩家的那些女眷車隊恐怕無一倖免於難。
「我跟你一起去。」賀繡說著,便抬手把自己身上淺綠色的裳服脫掉,轉身從包袱裡拿了一件黑色的深衣抖開便往身上穿。
「不行!」王博一把抓住她的手,低聲說道:「你一個姑娘家不能冒這個險!你給我馬車裡好好地呆著。」說完,王博便起身出了車棚跳了下去,對著護衛喊道:「把我的馬牽來!」
護衛答應一聲,把王博的那匹白馬牽了過來,王博拉住馬韁認鐙上馬,還沒來得及發話,便見馬車裡一個黑影跳了下來,拉住旁邊一個護衛的馬喝道:「下來,把這馬給我。」
那護衛一怔,不知如何是好。
賀繡又喝道:「把馬給我!」
「呃,好。」那護衛看著王博陰沉的臉色,翻身從馬上跳了下來。
賀繡一個飛身跳了了馬背,手中的長鞭一甩,低聲喝道:「九郎的近身護衛都有了!隨著我往那邊樹林裡去!我們一起引開追兵。剩下的人護著九郎君往南走!」說著,她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馬屁股,催馬朝著那片樹林疾馳而去。
王博的近衛開始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待看見賀繡騎著馬往一側衝去的時候頓時明白過來,為首的一個便厲聲喝道:「小五,小六!還有你們幾個護著郎君趕緊走!其他人跟我走!」說著,他也揮手狠狠地抽了胯下的坐騎一鞭子,催馬跟著賀繡追了過去。並且還高聲嚷道:「郎君,九郎君!小心啊——」
他一衝過去,跟在他身後的十幾個護衛也都催馬追了上去。眾人都高聲喊著:「郎君——小心啊——」
王博一咬牙,暗罵一聲:「真是該死!」便狠狠地抽了胯下白馬一鞭子,朝著賀繡的方向追過去。
「郎君!郎君!快回來——」被指定留下保護王九郎的幾個護衛也全部追了上去。
不遠處追過來的叛軍看見車隊中衝出一人朝著那邊的樹林子裡疾馳,身後還跟著十幾個護衛。其中一個穿著鎧甲的騎兵便湊上去跟他們的將領說道:「將軍,快看!那是王九郎!」
「王九郎?」那人手搭涼棚遠遠地看過去,但見一隊騎兵朝著那邊的樹林子裡疾馳而去,揚起煙塵滾滾,於是他大手一揮,喝道:「來人!跟我往那邊追!一定要活捉王九郎!」
「是!」大隊人馬答應一聲調轉馬頭朝著賀繡王博等人奔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賀繡一馬當先衝進了樹林中,王博也隨後跟了進來。
樹林子裡灌木叢生,還有雜草,一進樹林子馬便跑不動了。賀繡翻身下馬,對身後的眾人說道:「我們兵分兩路,你們兩個牽著所有的把馬趕到林子深處趕,剩下的人都下馬,把馬都交給他們由他們把馬帶出去。」
王博也翻身下馬,奇怪的問道:「你這是幹什麼呀?」
賀繡喘息著說道:「他們很快就追過來了,他們人多,肯定會圍住林子。我們人少,不能跟他們硬拚。這是聲東擊西。我們得繼續有人引開他們,然後再作打算。」
「好。」王博吩咐道:「青石,你帶著他們牽著馬往前走,走出二里路之後拐個彎兒出樹林子往南走,繼續引開那些人。」
「是,郎君放心,屬下知道該怎麼做。」
青石一揮手,立刻有十來個人跟上,他們把其他人的十多匹馬一起牽著往前走去。
賀繡對王博說道:「我們往那邊走,仔細點,別弄斷了這些樹枝子,留下痕跡被那些人發現了,會找到我們的。」
王博點頭說道:「說的不錯,最後一個人負責把我們走過的痕跡抹掉。」
「是,屬下明白。」最後一個侍衛拿著手中的劍柄把眾人走過後踩過的草叢撥亂,發現沒什麼不妥才慢慢地跟了上去。
王博拉著賀繡的手一邊往樹叢深處走一邊說道:「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叫你在馬車裡呆著沒聽見嗎?你這小丫頭真是叫人操心。」
賀繡不屑的說道:「九郎是嫌我礙事了?那你大可把我丟在這裡自己走啊。」
「胡說!」王博的臉上有了薄怒之色,攥著賀繡的手更緊了緊,加快了腳步。
叛軍沒多久就追了進來,聽見馬蹄聲,王博拉著賀繡忙躲到了一顆大樹後,身後的侍衛們和各自找了隱蔽的地方多躲了起來,悄悄地拔出了兵器,悄悄地防禦起來。
叛軍一進樹林便大聲的吆喝,一個斥候打扮的人上前幾步查看一番,回頭說道:「將軍,這邊這邊!這邊有馬蹄印子,他們肯定往那邊跑了。」
「追!快追,這裡都是樹木,馬跑不起來,他們肯定沒跑多遠呢。」那將領抬手一揮便號令眾人往前追。
「是!」眾人答應著往前追去。
眼看著那些人都沿著青石等人的馬蹄印子追了出去,王博緩緩地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這只不過是躲過了一時罷了。待會兒他們發現了肯定會找回來。這種被追著打的滋味實在是受夠了。我們得想個辦法才好。」
賀繡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低聲說道:「我們現在沒有馬,又只有十幾個人,殺他們數百上千的人根本不可能。況且這樹林外邊還有圍兵呢,來日方長,總有機會的。」
王博歎了口氣,說道「說的是啊。走吧。」說完,他拉著賀繡的手轉一個圈往樹林深處走去。
走了不遠一段路,便看見一顆極大的古樹,古樹有個樹洞,能容得下一個人進去。
賀繡看著這樹洞不由得掙開了王博的手跑到那棵老樹跟前,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皺著眉頭想了又想。
「怎麼了?這樹洞有什麼不妥嗎?」王博走到賀繡的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著這棵老樹。
「你說,那些人會不會找到這裡來?」賀繡有些遲疑的問道。
「怎麼說?」王博看著賀繡古怪精靈的臉,說道:「若想把那些人引到這裡來倒也不難。只是你有什麼打算嗎?」
「九郎,我們可以在這裡設幾個陷阱,然後讓個偷襲的高手藏在這個樹洞裡……對了,那天我看你有個護衛會玩兒彈弓的,今兒在這裡呢嗎?」賀繡說著,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那十幾個護衛。
一個白面少年從護衛中走了出來,應聲道:「女公子說的就是我,我玩兒彈弓很熟。」
賀繡衝著王博狡猾的笑了笑,說道:「剛我看見了,領著人去追青石的那個不是他們的將軍,那人頂多是個千夫長。咱們得想辦法把外邊帶兵的那個將軍引進來,有道是擒賊先擒王。我們把那個將領引到這裡來,用暗招把他……」說著賀繡抬手做了個殺頭的姿勢,又挑了挑眉毛,得意的笑。
「佈置一番?」王博也來了興致。
「嗯。」
「好,來!」王博一揮手把眾護衛都招到身邊,和賀繡細細的合計起來。
王蕭謝賀四家的車隊因為王博和賀繡帶著二十幾個護衛的離開而解了危難。
王麟卻在馬車裡急壞了,說什麼也要下車換馬,去這邊來解救王博來。
蕭媛死活拉住了他說什麼也不讓去,只把蕭家的護衛長叫了過來,命令他帶著蕭王兩家的護衛去樹林這邊來救王博。
賀康和謝允之也把馬車趕了過來,聽了蕭媛的話後,賀康忙拱手道:「你們儘管去,這裡有我們賀家和謝家的家丁呢,一定會保護十一郎和蕭女公子的安全。」
蕭媛不屑的瞥了賀康一眼,心道那些人都去追九郎君了,這邊哪裡還有什麼危險?
王麟則掙開了蕭媛的手,對賀康說道:「蕭家的女眷都拜託賀大郎君照看,我要去找我九哥!他為了引開那些人,只帶了二十幾個護衛,實在是太凶險了!」
「十一兄!十一兄!」蕭媛著急的欠身去拉,王麟卻已經跳下了馬車,伸手牽過一匹馬來。
「阿媛,你和舅母們先往前走,在前面的鎮子上等我。我去找九兄!」說完,王麟認鐙上馬,招呼著幾百護衛往樹林的方向衝去。
「十一兄!十一兄——」蕭媛鑽出了馬車想要跳下去,卻被她的奶娘從馬車前攔住。
「哎呦我的好姑娘,您跟了去能怎麼樣呢?您還是聽十一郎君的話,好生在車裡等著。您若是跟了去,十一郎君還怎麼幫九郎君呢是不是?」
蕭媛聽了奶娘的話方不再掙扎了,乖乖的進了馬車。
賀康見了,便轉頭吩咐身旁的護衛:「整隊,調人手過來保護好蕭家幾位夫人和女公子!」
「是!」護衛立刻答應著跑過去,調撥了五六十個年輕力壯沒有受傷的護衛過來,把蕭媛和幾位蕭夫人的馬車護在中間。
賀康又不捨的看了看那片樹林子,心裡暗暗地歎了口氣,想著也不知道阿繡怎麼樣了。若真是跟著王博有了什麼閃失,可該怎麼辦呢!不過有這一次和王家蕭家共患難的情誼,將來賀家也好過些了。想到這些,他心裡的不安又稍稍的平復了些。吩咐旁邊的護衛:「走,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去前面的鎮子上等王九郎他們。」
「是。」馭夫們答應著趕著馬車往前趕路。
後面蘇培的馬車裡,賀紋趴在蘇培的懷裡嚇得哆哆嗦嗦的問道:「夫主,我好怕……我們…我好怕……」
蘇培拍拍她的後背低聲哄著:「沒事兒了,沒事兒了。那些人已經走了。」
「走了?真的嗎?真的嗎?」賀紋從蘇培的懷裡爬出來,掀開車簾子往外看了看,見果然沒了追兵,便奇怪的問道:「就走了?剛不還追的兇猛嗎?」
「是阿繡和王九郎帶著二十幾個護衛往樹林那邊跑了,他們還故意大聲喊著王九郎的名號,把那些人給引到那邊去了。那些人,就是衝著王九郎來的,在洛陽城東的時候想困住王九郎和桓四郎,逼著那些公卿貴族向劉家叛軍稱臣,結果被阿繡給攪了一下子,沒把他們兩個困住。今兒怕也是為了這事兒來的。」
「阿繡跟著王九郎走了?」賀紋很是奇怪。
「是啊,剛我看見了,好像還是阿繡先走的,她騎著一匹紅馬,身後跟著王九郎的幾個護衛,那幾個護衛大聲的喊她王九郎,那十幾個護衛之後,才是王九郎跟著去的。」蘇培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惋惜,又有些欽佩。歎了口氣後他又喃喃的說道:「賀繡此時在他看來絕對是一個值得明媒正娶的婦人。她才十四歲呢,還未曾及笄就有這樣的膽識,真真是不輸於七尺男兒啊!」
聽了這話賀紋立刻拉長了臉,不悅的說道:「夫主對阿繡素來眷顧,如今更是愛重了呀?」
蘇培看了賀紋一眼,說道:「就憑著她肯為王九郎去死的份上,她就比尋常的女公子強。不說你,看見沒,前面車裡的那個蕭家的女公子都不如她呢。」
賀紋不悅的撇了撇嘴,沒敢接話。這個時候她可不能得罪了蘇培。
卻說王麟帶著王家的六七百名護衛朝著那邊樹林衝過去,把那些堵在樹林旁邊的叛軍給嚇了一跳。等他們慌慌張張的回頭時,王家的人已經開弓搭箭朝著這些人射過去了。
箭雨紛紛,在那些叛軍轉身的時候,便已經倒下了三分之一。
「後面有人!快看!後面有人殺過來了——」有中箭受傷的叛軍竭斯底裡的喊著,急急忙忙的往後躲。那些拿著盾牌擋在前面的兵勇也慌了起來,一片慌亂之中,又有一陣箭雨射過來,叛軍上千人便剩下了半數。
「殺——」王家的護衛長長矛一揮,率領眾人衝了上來。把剩下的五六百叛軍給殺了個措手不及。
叛軍的首領見狀,對身旁的副將說道:「這些人都是王家的護衛,精悍勇猛,又是為了救他們的郎君拚死前來,不好抵擋。你在這裡帶著兵勇們抵擋一陣,我帶幾個人去樹林子裡接應一下四平他們,把王博活捉了,這些護衛也就不敢再怎麼樣了。」
「是!」副將答應一聲,一揮長槍催馬衝進了廝殺的人馬之中。
樹林裡,王博的近身護衛阿榆縱身一跳躍上了一棵歪脖子的老樹,然後又一縱身,便上了一棵茂密的槐樹。灌木叢中的賀繡和王博抬頭看著消失在茂密樹葉之中的阿榆對視一笑,轉身掩藏在灌木從中。
阿榆之後,又有兩個護衛悄悄地撥開灌木叢,悄悄地跟著阿榆往樹林外邊潛伏而去。
叛軍的將領劉崧也算是一代名將,又深受漢王劉琮的器重。這次得到可靠地消息知道王博到了壽陽,才領著兩千精兵前來捉拿,不想幾周周折,卻還是吃了大虧。
他帶著五十名親兵衝進樹林中後,沉沉的歎了口氣,對身後的人說道:「那王博是從這裡進的樹林,看著馬蹄印子,我們的人是朝著那邊追去了。王博只帶了二十多個人,我們前面的一撥人是七八十人,人數懸殊,他們追了這麼久還沒有動靜,怕是又受了他們的奸計了。這個王博雖然是個白面書生,卻也是奸詐狡猾,難對付的很啊!」
「將軍,你看這邊!」一個親兵從灌木叢中找了一會兒,沉聲說道:「我想,他們肯定是往這邊走了。」
劉崧忙轉身看著親兵所指,那邊有一根被無意間弄端的細小樹枝,那折斷的地方很是新鮮,顯然是剛剛有人經過時不小心弄斷的。
「這邊!追!」劉崧一揮手,帶著親兵朝著王博他們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追出不過五六十步遠,前面十幾棵高聳入雲的白楊樹之間灌木不生,只是一片青草地。劉崧警惕的一擺手,低聲道:「大家小心了!」
「是。」眾人立刻警惕起來,慢慢地拔出了腰刀,慢慢地分成兩隊,左右護著劉崧慢慢地出了灌木叢走出了灌木叢。大樹上的阿榆低著頭粗略的數了數劉崧身旁的親兵,又慢慢地伸手對著一側的地方伸出了五個手指比劃了一下。
那邊一個頭上戴著樹葉編織的草帽身上也披著一些枝葉的護衛微微動了動。
沙沙一響,劉崧立刻轉頭看來。那些親兵也跟著看過來,其中一個低聲喝道:「誰?出來!」
「嗯?」劉崧皺著眉頭瞪了一下那親兵,十分的不滿。
「將軍,屬下去看看。」那親兵說著,握了握手裡的腰刀輕著腳步往那邊走過去。
只是他剛邁出了五步,第六步的腳抬起來你還沒有落下,並聽見『嗖』的一聲利器劃破空氣的聲響後,『噗』的一下,那親兵悶哼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上。
「那邊!」劉崧立刻反應過來,轉身循聲往樹上看去。便見黑乎乎的一團東西嘩啦啦的掉了下來。
「將軍小心!」另一個親兵立刻揮著腰刀朝著那團黑乎乎的東西砍過去。
嘩啦啦一聲響,那團黑乎乎的東西被利刃砍得七零八落,卻是一團被編的亂七八糟的樹枝樹葉。
「將軍,上當了!」另一個親兵四處勘察了一番,卻沒發現一個人影,便立刻反應過來是遭到了別人的埋伏。
劉崧恨恨的罵道:「連個人影也沒看見,就白白的搭上了一條命!真他媽的邪乎!都給我小心著點!」
「是。」眾親兵再次握了握手裡的腰刀,越發小心謹慎的往前走。
走了十幾步之後,這片青草地便走到了頭,前面又是一片灌木叢,樹也沒那麼高了,都是些歪七扭八的槐樹棗樹之類的雜樹。
劉崧一擺手,眾人的腳步更加慢了些,小心翼翼的抬腳落腳,慢慢地走進了灌木叢。又走了十幾步,樹叢中安靜的很,除了風吹樹葉的聲音之外,再也沒有什麼動靜。越是這樣,劉崧等人越是覺得蹊蹺,越不敢輕舉妄動。
又走了二十多步後,依然平安無事。
劉崧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說道:「真不知道他們搞什麼鬼,走了這麼幾步路,卻像是走了十幾里路一樣。」
「將軍,我看他們肯定是嚇走了,我們就朝著這個方向追,肯定能追上他們。」
「嗯,追!」
「將軍有令,追!」
「是!」
眾人得令,精神振奮,揮著兵器大步往前追去。
一棵老槐樹上,阿榆又對著遠處打了個手勢。灌木叢中有人微微點頭。
那幾十個親兵正跑到帶勁兒時,空中忽然嗖嗖數聲尖嘯,便見無數只削尖了的樹枝從空中飛了下來,噗噗數聲之後,便有十幾個親兵被樹枝穿心,倒在了地上。
「有埋伏!將軍小心!」剩下的眾人呼啦一下聚在一起,把劉崧圍在了中間。
劉崧警惕的看著四周繁茂的樹木,高聲喝道:「王博!樹林外邊有兩千精兵圍困!你跑不了了!速速出來,或許還有一條活路!」
然而他喊了數聲,回答他的不過是風吹樹葉嘩啦啦的聲響,哪裡有半點人聲。
「王博!枉你自命什麼風流名士,怎麼也幹這種躲躲藏藏的勾當?!有種的給我出來!我們面對面的打!」劉崧放開了嗓子,嘶聲高喊:「王博!你出來!」
樹林中依然是一片寂靜。
等了片刻之後,劉崧看了看腳下躺著的十幾個親兵的屍體,重重一歎,低聲喝道:「他們又跑了!給我追!他們一共也之後二十幾個人,為了引開前面的追兵,肯定已經分了兩路。這會兒他們身邊最多十幾個人,憑我們這些人,我就不信捉不住他們!追!給我追!」
「是!」剩下的親兵中有五個人受了傷,他們面目猙獰,大有視死如歸之勢。
為了鼓舞士氣,劉崧一馬當先往前追出去,剩下的親兵們握著兵器緊緊跟隨。
追了不短的一段路後,前面出現了一些有人路過的痕跡,看那些被踩得凌亂的草叢可以判斷,這裡至少有二十多個人經過。
「慢!」劉琮一揮手制止了身後眾人,看著草叢上一個個大腳印子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沒有馬蹄印,看來他們是棄了馬匹步行逃到了這裡。」
「將軍,宋謙將軍追過去的恐怕是二十幾匹戰馬,王博和他的護衛們是沿著這條路逃了!」
「真是狡猾!」劉崧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個王九郎,真是狡猾啊!」
「將軍,追不追?!」
「追!」
「是!快追!」
眾人又追出了一段路,便見那些腳印卻分成了兩路,有些人往左拐想著左前方去了,另一些人往右拐朝著右前方跑去。
「將軍,他們兵分兩路了。」
「看這些腳印,他們的確是分成了兩路。只是不知道王九郎是往左走還是往右走了。」
「哼!他們分開了就更不足畏懼。他們一共不過是二十幾個人,再一分開,每一隊也只有十來個人。」
「是啊,將軍說的是。我們也兵分兩路,屬下願帶一隊人朝左邊追!」
「好,你就帶二十個人朝左邊追!剩下的人隨本將軍往右邊追!務必要活捉王博!」
「遵命!」
據此出大概一百多步遠的那棵有樹洞的老槐樹的樹洞裡,有一襲白衫從樹洞裡飄了出來,雪白雪白的,在枯老的樹幹之間,分外的顯眼。
而不遠處的灌木叢中,穿著青色麻衣的王博摟著黑色衣衫的賀繡半靠在草叢中,安靜的注視著這邊的動靜。
沒有用多久,便見七八個叛軍簇擁著衣衫不整灰頭土臉的劉崧衝了過來。
王博手臂一緊,把賀繡摁在了懷裡。
「將軍,看!」一個親兵先看見了樹洞的洞口裡飄出來的衣角,興奮的說道:「那衣衫是王九郎的!」
「哼!還自稱什麼風流名士呢!也不過是縮頭鼠輩而已。躲在一個樹洞裡,便能夠萬無一失了嗎?」劉崧冷笑著走過去,手中大刀一揮,哈哈笑道:「王九郎!出來吧!那樹洞裡不悶嗎?哈哈……」
他得意的笑聲剛笑開來,便聽見頭頂上嘩的一聲響,一隻大網從天而落,把劉崧整個罩在了網裡。
「啊——啊啊——」大網一收,劉崧一路掙扎嘶喊著被吊到了樹上去了。
樹洞裡白衫一抖,一個臉色黝黑的二郎鑽了出來,手中長劍一指,對著那七八個親兵冷笑道:「還不把你們手裡的兵器放下?!」
「放了我們將軍!放了我們將軍!」
「對!放了我們將軍,不然饒不了你!」
「呸!」穿著王博的衣衫的那個兒郎鄙夷的啐了一口,「還這麼張狂?信不信我一劍殺了劉崧狗賊?!」
「外邊有我們兩千精兵,殺了我們將軍,你們一個也別想活!」一個臉上帶著血漬的漢子手中大刀一揮,狠聲說道:「若是我們將軍死了,他們就一把火燒了這片樹林!你們那玉樹臨風的王九郎——就會被燒成黑焦炭了!」
「是嗎?」白衫兒郎長劍一揮,一道白影寒光在眼前一閃,便見血濺三尺,剛剛那個囂張放肆的漢子便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啊!」剩下的親兵嚇了一跳,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都把兵器放下!」一聲清喝,王博和賀繡二人從灌木叢之中緩緩地走過來。
「王博!你個陰險狡詐的小人!」樹上吊著的大網裡的劉琮竭斯底裡的喊著,「有種的我們光明正大的打一場!你耍這種陰謀詭計算什麼?!」
「哼!」王博冷笑一聲,不屑的說道:「劉崧鼠輩,枉你也算是領兵之人,難道沒聽說過『兵不厭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