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嬤嬤皺了皺眉頭,對著賀紋福了福身,說道:「大姑娘說笑了,三姑娘的飯菜不是廚房送來的,是老奴自己動手做的。」
賀紋嗤笑一聲,轉頭看了一眼素墨,酸溜溜的說道:「哎呦!我就說我命苦啊!你看看你們這些奴才,跟祝媽媽比可真是差遠了。什麼時候你們也能如此體貼,給我弄些新鮮的魚肉來燉粥呢?」
賀繡已經聽見動靜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外邊天已經黑了,廊簷下吊著幾盞燈籠,照的賀紋一張瓜子臉有些慘白,鼻翼的側影長長的托過臉頰,乍然一看似是一日之間瘦了許多。
「大姐,來了為何不進屋呢?」賀繡微微欠身,算是對賀紋行了禮。
賀紋回頭來看著賀繡,淡然一笑,說道:「今晚廚房做的飯菜實在難以下嚥,我本來是記掛著妹妹也吃不好所以來瞧瞧呢,如今看來我是白擔心了。」
賀繡笑了笑,轉頭吩咐祝嬤嬤:「大姐應該還沒吃飯呢,奶娘去給大姐弄些吃的。」
驕傲如賀紋,怎麼可能在賀繡這裡吃飯?賀繡話音一落她便擺手拒絕:「不用了。我沒胃口吃東西,如今家裡冷清的很,一個人在屋子裡也是悶得慌。我來跟三妹妹說說話兒。」
不過是轉瞬之間,賀紋一下子轉變了態度。連賀繡都有些詫異,心想她不是來找茬的嗎?剛剛看她那神情明明滿含著怒氣,怎麼一轉眼又說起了軟和話呢?
祝嬤嬤擔心的看著賀繡,賀繡擺擺手示意她們不必擔心,該幹嘛幹嘛去,之後便把賀紋讓進了自己的屋子。
賀紋看著倉促間卻收拾的十分舒適的屋子,輕聲歎道:「還是妹妹想得開啊。你看姐姐我就很傻——不肯搬到前面來住,惹得大兄不高興不說,還不如你這邊寬敞舒適。」
賀繡淡然一笑,走到主榻上坐下來,理了理廣袖說道:「大姐現在想搬到前面來也可以啊。反正各處的院子都空著,大姐想挑哪一處就挑哪一處。」
賀紋輕歎一聲,又環顧屋子裡各處的擺設,這屋子裡雖然沒有什麼古玉珍玩,也沒有金銀飾品,只是在空閒的格子裡擺了幾個木雕而已。帳幔什麼的都換成了水綠色,榻几上的坐墊等也都是石青色的錦緞做成,屋子裡全然沒有之前溫桂生住的時候那種富貴之氣,這簡單樸素的裝飾反而有一種『洗盡鉛華呈素姿』的雅致清新之象。
賀紋的目光最後落在賀繡的臉上,微微的笑著說道:「妹妹真是懂事。姐姐我就看上這裡了,不如明日妹妹再挑一處院落,把這一處讓給我吧。」
這說話的語氣連一絲徵詢的意思都沒有,完全是陳述的口氣,就好像是天經地義就該這樣一樣。
賀繡也不惱怒,只淡然一笑,搖頭說道:「不行。」
賀紋立刻驚訝的問道:「阿繡,你都部分長幼尊卑了麼?」
「呵呵!」賀繡笑著往後一靠,舒舒服服的倚在身後的紅木雕花靠背上,悠然說道:「大姐,難道你不知道先來後到嗎?這院子是我先挑下的。之前是你不想搬所以我才選了這裡。如今你要選,除了這所院子之外,你隨便。」
「阿繡,我是你大姐。」賀紋原想賀繡會悖然大怒的,不想她卻像是看笑話一樣看著自己。所以她心裡的那股氣又漸漸地頂上腦門。
賀繡悠閒的垂著頭,玩弄著手指上的一枚翡翠指環,輕輕地吐了口氣說道:「是啊,阿繡這不是口口聲聲都稱您為『大姐』呢嗎?」
「那我說的話你敢不聽?」賀紋對賀繡這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給氣壞了,身子前傾抬手在矮几上敲了敲,「我是你長姐,我說你搬出這所院子去,你就必須搬出去。」
「哦?」賀繡抬起頭來甜甜一笑,問道:「現在家裡是大姐你當家嗎?待會兒大兄回來我去問問他。是不是以後家中的事情都以大姐的命令為先呢?」
「這跟大兄有什麼關係?這是內宅後院的事情,是我們姐妹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賀紋說這話,又用力的拍了兩下矮几。砰砰的聲音把守在外邊的祝嬤嬤等人給嚇壞了,眾人忙推開門進來想要勸慰時,賀紋卻猛然回頭指著眾人罵道:「都給我滾出去!沒我的話誰也不許進來!」
祝嬤嬤畢竟是下人,聽賀紋厲聲一喝,腳步便頓了頓,雖然不曾退出去,但到底不敢向前來了。
賀繡卻冷笑道:「這不是姐姐的屋子,我的人也不是姐姐的奴才,姐姐你喧賓奪主了。我累了,奶娘,幫我送大姐回去吧。」
說這話,賀繡便從榻上站了起來,彈了彈衣衫,理了理衣袖,轉身便往臥房裡走。
「阿繡!你太過分了!」賀紋指著賀繡的背影喝道:「明天你必須搬出去,如若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不客氣?」賀繡止步,回頭嫣然一笑,問道:「請問大姐,你將對我如何不客氣?」
「我……」賀紋被賀繡一問,少了幾分底氣,但事已至此她卻不能再服軟,於是一咬牙,說道:「我要對你動家法!」
「哈哈……」賀繡忽然間大笑起來,她清亮的笑聲在屋子裡盤旋,把賀紋和一屋子的下人都給笑糊塗了。
「你……你笑什麼?!」賀紋被賀繡笑得脊背發寒,質問的話也不那麼順暢了。
賀繡一邊笑著一邊走到臥室門口,抬手在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根黑乎乎的長鞭,她長臂一抖,唰的一聲長鞭抖開,鞭稍在賀紋眼前一晃,離她的鼻尖不過半尺的距離。
「啊——你……你要幹什麼?」賀紋嚇得臉色慘白,連聲音都變了。
「滾!趁我沒生氣之前,滾出我的院子。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賀繡說著,手腕一抖,長鞭又嘩的一聲甩開。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賀紋身旁矮几上的小紫砂壺應聲而碎。碎陶片四下飛濺開來,更有一小片飛過素墨的臉頰,留下一道鮮紅的血漬。
賀紋自小養在深閨,別說打架,她從小到大恐怕連只蚊子都沒打死過。
此時看見素墨臉上的血漬,嚇得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失聲喊道:「你殺人了!你居然要殺人了……你的手上沾滿了血……你這夜叉一樣的人好可怕……」
本站,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