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嬤嬤的話一落,賀繡立刻擺手道:「不要不要!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賣糧。奶娘,你告訴祝叟叫他一定想辦法把那些糧藏好,這個時候若我們賣糧,肯定會被人懷疑我們趁機搗鬼,對我的清名不利。」
「是了是了,老奴真是糊塗了。姑娘說的很是,這不利於清名的事情咱們是萬萬不能做的。」
「奶娘,你放心,洛陽城暫時破不了。陛下還沒有安全南遷呢,朝廷的軍隊怎麼能讓胡人的鐵蹄踏進來呢,你們把心放到肚子裡,該幹嘛幹嘛去。」
祝嬤嬤覺得賀繡的話很有道理,滿口答應了一聲,剛轉過身去又急急地返回來,低聲道:「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的。若是胡人打不到洛陽來,為何郎主還吩咐大家收拾行李準備南遷呢?這舉家南遷可不是小事啊!」
賀繡笑了笑,說道:「父親孝順祖母,祖母年紀大了,自然不能有萬分之一的閃失。況且胡人打過了黃河已經是事實,南遷只是早晚的事情。早動身比晚動身好啊。」
祝嬤嬤覺得這番話也頗有道理,遂遲疑的點了點頭,又問:「那我們為何不早早的隨著老夫人和夫人動身南遷呢?一大家子都走了,難道姑娘要留在這裡不成?」
賀繡輕笑著搖搖頭,說道:「誰說一大家子都走了?我剛剛從外邊回來的時候遇見了大兄,大兄就不走。聽說王家九郎也不走呢。」
「真的?」祝嬤嬤聽了這話又驚又喜,連聲歎道:「大郎君和王九郎都不走,那就是說著洛陽城是能保得住的?那老奴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賀繡看著祝嬤嬤高興地出去,又忍不住苦笑一聲轉身去自己的榻上靠著。
此時她的心裡像是塞了一團草一樣,亂紛紛沒了頭緒。
她原以為自己的親弟弟是會跟自己緊密的站在一起的,如今看來是自己太自信了。
此時還未到大難臨頭,弟弟便已經說出那樣的話了,想想真是叫人心寒,倒還不如賀康,不管是真是假,總還有兩句溫和的話。
酆兒天真無邪,易受人挑唆,姨娘又軟弱可欺,他們若是隨著老夫人和夫人南遷,自己不在身邊的話,恐怕悲劇依然會發生。然賀繡又不想在這個時候跟著家族南下,淌上這趟渾水和謝家攪在一起。
正在無計可施之時,外邊傳來一聲清亮的詢問聲:「三姑娘在屋裡嗎?」
賀繡一個機靈坐直了身子,便聽見外邊百靈應道:「姑娘在呢,應姑可是奉郎主之命來有什麼吩咐?」
應姑笑道:「好聰明的丫頭。正是郎主叫奴婢來請三姑娘過去一趟呢。」
說話間,百靈已經引著應姑進了屋子。應姑見了賀繡微微一福,含笑道:「三姑娘,郎主並大郎君在書房裡說話呢,叫奴婢前來請三姑娘過去。」
賀繡忙道:「待我梳洗更衣就來。」
應姑又笑:「沒有外客,只是郎主和大郎君二人在,姑娘就不必梳洗打扮了吧。」
賀繡點頭道:「既然如此,就請姐姐帶路吧。」
賀公彥的書房中,賀康手裡拿著一片帛書看了又看,連聲歎道:「父親,這可真是奇了!這樣的軍國大事,怎麼會讓阿繡給料中了呢!她剛剛還跟兒子說慕容氏的兵馬這次並不一定就會踏破洛陽城呢。你看看這帛書上寫的,可不就是她說的嗎?」
賀彥輕輕地歎了口氣,擺手說道:「平日裡看你是那麼穩重的一個人,怎麼此時反而慌亂起來了?阿繡不過是個小小稚女,哪有通天的本領?依為父看這不過是巧合罷了。待會兒她來了,你細細的問問她便可知道。」
賀繡隨著應姑來到書房在門外的廊簷下站定腳步。應姑則進去代為通報。
片刻後便聽見賀公彥不溫不火的聲音透過門縫兒傳出來:「阿繡來了,進來吧。」
屋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賀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腳進了屋門,走到賀公彥的榻幾跟前站定後深深一福,朗聲道:「女兒給父親請安。父親安康和順。」
賀公彥微微一笑,身子往後一靠,倚在舒適的榻上,說道:「阿繡,剛剛聽你大兄說,這次舉家南遷你打算留下來照看家園?」
賀繡來的路上便已經想到自己的父親會有此問。於是她的頭又低了低,回道:「是的。」
賀公彥又淡然一笑,抬手指了指下手的一副榻幾,說道:「坐下來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賀繡又福了一福,謝坐後轉身在榻幾上跪坐下來,躬身道:「回父親,阿繡自以為身受父母厚恩卻無以為報,所以才想留下來看守家園。」
賀公彥輕笑一聲,似是對賀繡的話並不在意,又問:「你不怕嗎?胡人的鐵蹄已經踏過了黃河,他們揮師而進,不日便可打到洛陽。你一個姑娘家留在家裡,就不怕被胡人擄去?」
賀繡淡定的回道:「回父親,女兒以為,半年內慕容氏的軍隊必定打不到洛陽城。而父親和兄長則可以利用這半年的時間從容安排,父親要隨陛下而動,自然不能留在洛陽。二位兄長要護送老夫人和夫人,自然也無暇顧及家中。家中諸事交給管家們自然妥帖,但若本家不留下一個人在,恐有些急事管家們找不到人拿主意。所以阿繡自請留在家中,待管家們把家中一切事物都打點妥當之後,女兒必會隨賀家最後一隊家兵南下,再去老夫人和夫人跟前盡孝。」
賀公彥看著自己這個剛剛十四歲的女兒以一種謙卑的姿態跪坐在自己下手一側卻能夠不慌不忙侃侃而談,臉上不由得帶出一絲滿意的微笑來。
賀康見父親的眼睛裡有了一層隱約的欣喜,便笑了笑,把手中的帛書一揚,說道:「阿繡,你果然是料事如神呢。你剛剛說了兩遍慕容氏的馬蹄不會踏破洛陽,喏——被你說中了。我們的人回報,說他們隨軍的糧草被焚燒了,不得不返回黃河以北去安置。洛陽之險暫時解除了。」
賀繡驚訝的『啊』了一聲,明亮的眼睛裡頗有幾分迷茫之色。
前一世,並沒有聽說慕容軍隊的糧草被焚燒一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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