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紋忙欠身含笑拉著賀繡的手說道:「妹妹何必多禮。剛來家裡,不知住的可還習慣?」
賀繡忙道:「多謝姐姐關心,妹妹還算習慣。」
「原本打算這兩日去看你的,只是忽然天氣轉涼,我略受了些風寒,大夫說不能出去走動,便給耽擱了。」賀紋說著,又握住了賀繡的手。便彷彿她們本就是多年的好姐妹一樣。
賀繡微微低頭,竭力的控制著自己心中的仇恨和憤怒。再世為人,自然是知道這位大姐的手段的。她雖然是庶女,但她卻是老夫人的貼身丫頭所出,老夫人因為她二姨娘的緣故很是疼愛這位大姑娘,從小抱在身邊教養,平日裡吃喝用度跟溫夫人所出的嫡女賀敏一般無二。
上一世裡,賀繡可沒少吃這位大姐的虧。原本給嫡姐賀敏陪嫁做媵妾的人選本不是自己,而是眼前這個大姐。自己原本可以嫁一個門第低些的士族子弟做正妻的。
可這位大姐卻偏偏不想讓自己如願,才耍了陰謀讓謝燕文看見了自己想,謝燕文在一次宴會上同賀康開了口,把自己要去給賀敏做媵妾,而這位大姐卻嫁了應該是自己夫君的顧家郎。
賀繡心裡再恨再怒,也萬不可在這種時候得罪這位大姐。若是在溫夫人的院子裡頂撞了大姐,恐怕被關個一兩個月都是輕的,說不定溫夫人一怒還會把自己打發到家廟裡去呢。
自己去家廟倒也沒什麼,離了這個大宅院倒也樂得清靜。只是自己的娘親和弟弟就會跟著倒霉了。
於是她忙站起身來,再次對著賀紋行了個萬福,略顯慌張的說道:「姐姐身體微恙,妹妹應該去探望姐姐才是,妹妹真是粗心大意,請姐姐不要怪妹妹不懂事才好。」
賀紋一聽這話立刻笑到了眼底,伸出雙手去拉過賀繡,笑著搖頭:「好了妹妹,你我乃是姐妹,以後還需要互相照應,哪有那麼多可怪罪之處?」
賀繡微微一笑,被賀紋拉著坐在了榻上。
外邊又有一陣腳步聲傳來,卻是直接進了溫夫人的正屋。
賀紋便微笑著問門口的丫頭:「可是阿敏來了?」
丫頭福身應道:「回大姑娘,正是二姑娘來了,已經去夫人房裡了。」
賀紋笑了笑,沒有說話。賀繡知道,賀敏是溫夫人的親生女兒,她是嫡女,自然不用跟她們兩個庶女一樣在廂房裡等。
賀敏進房不多會兒的功夫,便有丫頭從外邊進來,對賀紋賀繡二人微微一福,說道:「二位姑娘,夫人已經梳洗完畢了,姑娘請去給夫人請安。」
賀紋點點頭,拉著賀繡站起來說道:「走吧,咱們去給母親請安去。」
賀繡隨著賀紋一起出了廂房進了正房,又繞過一道花梨木雕花支架鑲嵌著整塊翠玉的屏風,方看見跪坐在榻几上的溫夫人和貼在她身邊坐著的賀敏。
賀敏穿了一件湘紅色織錦裳服,精緻的五官,如玉的面容,被這件華貴的錦服襯托的,嫵媚中多了幾分雍容之色。她的這種貴氣是無人能及的,這是一種沉澱了數百年的華貴之氣,這種氣度經過世代的沉澱,已經可到了他們這些人的骨子裡去。
賀紋放開賀繡的手,疾走兩步上前去,賀繡略微放慢了一點腳步。籠在袖子裡的右手狠狠地掐了左手的手腕一把,劇烈的疼痛抑制了她狂跳的心。方能安安穩穩的走在賀紋的身後,不會直接衝上去把這個誣陷自己與男人私通,並對懷孕的自己實行『棒殺』之刑的嫡姐撕個粉碎。
有嬤嬤拿了墊子來放在地上,賀繡同賀紋一起慢慢跪下去,齊聲道:「女兒給母親請安,母親安康。」
溫夫人微笑著抬了抬手,說道:「起來吧起來吧,紋兒,坐吧。」
賀紋站起身來之後,又福了一福,說道:「謝夫人賜坐。」後方在旁邊的一副榻幾之後端正的跪坐下去。而賀繡則依然跪在地上一動沒動。
溫夫人又微微笑道:「這是阿繡吧?」
賀繡想起上一世自己在被規矩嬤嬤關了十天之後對溫夫人心生記恨,見了她故意只以家常禮相見,被溫夫人視為不懂禮數後把那個教導她的規矩嬤嬤給打了一頓,之後規矩嬤嬤又狠狠地教訓了她一個月的事情。此時哪裡還會對這個看上去溫和無害的夫人不敬無禮呢,於是她忙又躬了躬身,十分恭敬的回道:「是。」
溫夫人之前已經聽見丁嬤嬤對賀繡的評價了,此時見賀繡果然中規中矩,是個識規矩的。便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這幾年來你跟著你姨娘住在外邊受苦了。如今搬回來了,便有了照顧了。自今兒起,阿繡你就跟著姐妹們一起讀書習字,學習針黹女紅,琴棋書畫等功課吧。每月的月例自然跟紋兒和綺兒一樣。」
賀家庶出的姑娘賀紋和賀綺的月例是每月五匹布帛,十斗糧食,五片金葉子,兩千個銅錢。另外還有些玉器珠寶等,都是隨著年節或者家裡有什麼喜慶之事隨著溫夫人或者王老夫人高興賞下來的。賀繡活過了一回,自然知道這一份月例在當時足夠一家五六口人豐衣足食的了。
上一世她跟著自己的娘親住在外邊的時候一直都養尊處優,並不知道生活的艱難。後來隨著賀敏嫁入謝家,又是媵妾的身份,再怎麼樣吃喝用度上並不少什麼,賀敏雖然狠毒,但也從不為銀錢之事算計。
但重生之後,賀繡一心要給自己一份舒適的生活,這銀錢之事便不得不細細的經營了。
她也無意清高,賀家的東西本就應該有她的一份,該是她的,她自然不會傻到拒之門外。相反,她還想要憑著自己對未來事情的預知而為自己多爭取些什麼呢。
賀繡剛低頭謝了夫人恩典,便聽見外邊有急匆匆的腳步聲。是木屐子踩在地磚上的脆響,一下緊似一下,腳步聲到了屏風之外時頓了頓,又有清脆的笑聲入耳來:「母親勿怪母親勿怪,女兒來晚了!」說話間一個七八歲的女童穿著一身桃紅色的裙襖歡快的跑進來,便在之前賀紋跪過的墊子上跪下去,喘息著叩頭道:「綺兒給母親請安了,願母親平安康健。」
這便是四姑娘賀綺了。
賀繡跪在賀綺的身邊,微微低著頭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這個妹妹。
她是賀彥身邊的一個歌姬所生,那歌姬乃是定國公府中之姬,在一次宴會上與賀彥相逢,因她妖嬈的容貌和得體的言行頗得賀彥喜歡,定國公便成人之美把這歌姬送給了賀彥,之後有幸為賀彥生下一女,從而由歌姬進位為侍妾。
算下來,賀綺的生母身份最為卑微,然因為賀綺從小伶俐,又被她娘教導的好,小嘴甜甜的,見了誰說話都跟抹了蜜一樣,所以王老夫人和溫夫人都很喜歡她。
只是,老夫人和溫夫人對她的喜歡,便如喜歡阿貓阿狗一樣的心情。高興了就叫過來說笑兩句,不高興了便叫嬤嬤把她關起來。
從心底裡,溫夫人就對歌姬出身的安氏鄙夷的很,平日裡安氏來請安她都不許她進屋子的。
若是真心喜歡的話,溫夫人又怎麼會允許已經十歲的賀綺連儀表都不注重呢?別的不說,就只是這穿著木屐噠噠噠的走路便要被好好地教導一番了。
本站,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