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皇城,聖劍廣場。
高聳雪白的鐘樓。
白莎莎立於其上,衣飾華美,妝容精緻。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頭微微攢動著,波濤般輕輕湧動著。就像桑斯節上曾經看到過的情景一樣,只是這裡人數更多,而秩序卻顯得更好。
被這樣多的人群喧鬧著期待著好奇著,好像突然與下面的人群身處不同的世界。人類在這種情況下總是容易生出莫名其妙的疏離與優越感。
從高處俯瞰眾生,人類顯得那樣的小,好像真的都是螻蟻一般。
菲爾看著白莎莎的背影。她卻似乎並沒有生產那種很高端洋氣上檔次的情緒,反而正很沒有形象地撅著屁股從窗簾縫裡偷看外面,光滑白皙的背上還細細地泌出微微冷汗,顯見得十分地緊張。
白莎莎還沒有正式出場,所以她正呆在鐘樓頂層的房間裡。她在偷看外面的人群,而房間裡的男人自然都在看著她——除了修伊。
她似乎終於看夠了,轉頭將窗簾重新拉得嚴嚴實實,手捂胸口長舒一口氣:「哎瑪,第一次要在這麼多人面前發言,還沒上場心就快嚇得不跳了……」
角落裡傳來一聲格斯的冷笑:「不用緊張,你看看你周圍的隊伍,真的上場時估計沒幾個人願意看你。」
白莎莎環顧著一圈房間,居然點了後頭表示同意:「確實,他們應該都能替我分擔不少的注目……」
房間一共六個人,全部穿著白色為主調的盛裝。
威拉德一身標準的皇家騎士盛裝,銀鎧與佩劍在沒拉開窗簾的昏暗房間裡也依然閃閃發亮。世界上也許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種裝束,簡直好像是從騎士學校的壁畫上活生生走出來一樣,完全符合懷春少女們對於騎士這種帶著一點爛漫色彩的職業的所有想像。可以預想得到等會他做為白莎莎的護衛出場會讓多少少女無視偉大的女王陛下,癡癡凝視他堅毅英俊的臉龐。
修伊也同樣穿著標準的皇家聖騎士套裝。早上剛穿戴整齊提起精神站好給白莎莎過目時倒也人模狗樣,不輸給威拉德,尤其那雙金色的眼睛驚艷異常。也不知道他這麼懶是如何能保持現在這樣標準身材的。只是他現在早已不復早上短暫的帥哥形象,在這即沒有椅子也沒有床的房間裡,大家也不准他像平時那樣走哪坐哪,沒椅子就坐地上,否則這一身白色的聖騎士裝弄髒了可怎麼辦。他只好整個人趴在威拉德肩上,站在那裡閉著眼睛睡得正香。
羅茲穿的不是鎧甲而是皇家劍士裝束的改良。腰邊配著一柄單手長劍,整套白色修身裝束有著金色滾邊與翠綠色裝飾花紋,加上他燦爛的金髮與笑意更加燦爛的翠綠眼眸。整個人明亮耀眼本該不像個盜賊,倒像是某國的王子。只是為了掩蓋他的右手,本來十分標準的劍士服裝在右手腕處做了改動,變成了寬大的袖子,這一下不對稱的設計給這規規矩矩的皇家劍士服裝平添了幾分的瀟灑不羈,倒是完全契合了羅茲的氣質,讓他帶著點危險的花花公子魅力更加突出誘人。
白莎莎感歎道:「我感覺等會全場的雌性絕對都在看著他們,肯定不會來看我的……」然後她笑嘻嘻地對角落裡的格斯說:「不過你就沒有份了。」
「誰稀罕。」格斯穿著的是一套白色的宮廷魔法師服裝,自從穿上這件白色的衣服他就好像混身上下都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好在同為魔法師的服飾,這套白色衣服也是有兜帽的,現在他的臉就隱藏在兜帽的陰影下。顯然他準備等會上場也保持這個狀態,高級魔法師們大部分脾氣古怪,在正式場合仍然兜帽遮臉的皇家魔法師在歷史也上不少,所以也沒人攔著他。
「雄性們麼……至少一大半都在看菲爾吧?」白莎莎轉頭望著菲爾說道。
菲爾笑了笑,溫和地欠了欠身:「您說笑了,女王陛下。我現在穿的衣服雖然有些微差異,但基本和薔薇帝國的文臣們裝束差不多吧。又不是女裝,而且就算我真的換的是女裝,也絕對比不上您的。」
白莎莎:「菲爾你穿成現在這樣才是最完美的狀態好麼。穿女裝只吸引男人的目光,但是現在這樣卻是男女老幼通殺啊,簡直是美絕人寰……」
…………
雖然在斗室裡這樣調笑著,但當真的上了鐘樓上那個突出的露天陽台,暴露在眾人的眼光下後,最吸引人的果然還是白莎莎。
早上她就抱怨過自己像個巨型的婚紗芭比娃娃,還是豪華限量版的。眾人不知道她什麼意思,看她抱怨的神色差點以為給她的打扮她不滿意。事實上這出自菲爾親手的裝飾絕對是最完美的,精緻奢華又不會過於繁瑣,莊重高雅又不失美艷動人。所以儘管菲爾表示如果有任何不舒適的地方都可以再調整,白莎莎還是沒讓菲爾再改動半分。
她一出場廣場下就響起了一片驚歎聲,然後便是鴉雀無聲。
白莎莎並沒有飄飄然的感覺。
真正暴露在千萬人的面前,被飽含各種各樣感情的目光專注地直視著,她只覺得自己背後的冷汗好像又出得更多了一點,在徐徐的微風下感到絲絲涼意。
不再是用項鏈偽造成的王冠狀的裝飾,而是真正純金打造樣式傳統而又奢華高貴的權利象徵,沉甸甸地壓在頭上,讓纖細的脖子充份感受到壓力。
女王。
這個頭銜所代表的並不僅僅是無上的權力和財富,還有看不見摸不著越遠比頭上的王冠更沉重的責任。
菲爾將白莎莎的緊張和壓力盡收眼底,他的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在微笑著:『沒有被巨大的榮耀沖昏頭腦,反而為了權力之下的責任而小心翼翼。原來世界上真的有著這樣的王者,而我又何其幸運,居然可以跟隨這樣的王……」
威拉德和修伊分立白莎莎的兩邊。現在修伊站得與威拉德一樣筆直,那身比威拉德身上鎧甲還重的聖騎鎧甲非但沒有壓彎修伊的背脊,反而襯得他更加身姿挺拔,威風凜凜。按白莎莎以前形容過他的話來說叫她所見過的聖騎士中最像聖騎士的一個。
緊隨其後的羅茲也早就斂了笑容,一雙桃花眼恭敬地下垂著眼瞼,滿臉莊重肅穆,完全沒有平時四處亂瞟的作態。
白莎莎猜格斯肯定還是一臉不屑,不過反正他藏著臉,也不用去管他。
「……我們將會聯合奧亞打退威蘭特列的侵略,徹底粉碎稱霸全大陸的野心。我,維爾莉特在此向全國人民鄭重宣誓,絕不會讓戰爭的火焰沾染到薔薇帝國的任何一片土地上!!」
演講已經到了尾聲。隨著擴音魔法道具的效果,時而輕柔時而鏗鏘的聲音讓全場人民靜靜隨著她的演講而沉迷。
隨著白莎莎的話音落下,全場響起了驚雷般的歡呼聲和掌聲。
白莎莎的容貌身姿顯得頗為柔弱的,這點是這個身體天生的,無法輕易改變。然而她演講時靈魂中所飽含的智慧與堅毅也是全場人民都可以清楚感受到的。女性獨有的堅強而又脆弱的特質恰到好處的揉和在一起,形成一種男性領袖所無法擁有的個人魅力。
沒有人懷疑女王陛下的公開承諾,因為在這個擠滿了人堆的廣場上有一處於真空狀態的區域正向默默大家提醒著女王陛下雷霆般的霹靂手段。
那是將克洛夫特的替身與藍伯克一起問首的斬首台。演講在中午,而他們兩個的斬首卻在極早的清晨。現在他們的屍體早已經不在斬首台上,但是那大片的鮮血卻依然在昭示在之前此處發生過的事情。
從到大將軍處向全國宣佈發動討賊戰爭開始,薔薇帝國就開始人心惶惶。真正的平民若不是生活無以為繼沒人會關注誰做皇帝,卻都不願意戰爭,他們在戰爭裡得不到好處卻往往得賠上身家性命,弄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所以,不管白莎莎之前讓羅茲播撒的流言對她是多麼的有利,仍然無法遏制國內由於即將內亂對她生出的怨念來。
然而峰迴路轉,戰鬥並沒有真正的打響。女王陛下卻幾乎可以算是單槍匹馬的將****克羅夫特與奸臣藍伯特繩之以法,而其以生命為賭注甘冒奇險正是因為不願意因為戰爭而讓薔薇帝國生靈塗炭。這樣的小道流言在薔薇全國境內四處開花結果,不過這次不是白莎莎讓羅茲去幹的,而是他自己十分自覺地跑到盜賊工會做的工作,完事了還屁顛屁顛地跑回來跟白莎莎邀功。
羅茲的這步棋下得確實很得白莎莎的歡心,所以現在沒有人會懷疑這位仁慈而又聰慧的女王陛下不願意讓戰爭踏上薔薇國土的承諾。一是覺得她確實是想要這樣做,二是覺得她確實是有能力這樣做。
白莎莎看著群情激奮的人群,心裡長長舒了一口氣:『攘外必先安內,薔薇的內部終於算是比較穩定了,接下來便該是著眼全大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