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門裡只有那座帶鎖的小樓有些嫌疑,顏如玉不費吹灰之力就打開了門鎖,發現裡頭是一處藏寶閣,小刀他們進去略一翻找,順利找到了第四塊龍骨。
從奈何門找了一艘船,眾人在天黑前,回到了天水縣的街面。
進了客棧,王碧波派出去的一個探子就來回稟,說魏新傑帶著人趕往北海派了,似乎是案子有了新的進展。魏新傑還托王碧波無論如何,要將樓曉月帶去北海派,他要將妹子認回來。
王碧波如實轉告了小刀。
屋子裡,小刀盯著四塊龍骨發呆,已經可以看出完整的圖形了,只差一塊,就能找到北海水晶宮的具體位置。如今她還有一些事情鬧不清楚——比如說薛北海處心積慮將她捲入這一場紛爭之中,單純只是為了找龍骨?那四塊龍骨都找齊了,還有一塊在北海派哪兒呢?
據薛北凡說,他知道第五塊龍骨在北海派哪裡藏著,很容易就能拿到,換句話說,五塊龍骨都齊備,小刀算是功成身退了。
可小刀和薛北凡誰都沒提起這事兒,如果現在說散了,不知道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
下午,顏如玉都和郝金風待在一起,畢竟母子多年未見,好好地談了一番心。眾人其樂融融,薛北凡也是鬆了口氣,顏如玉可不像想像中那樣嚴厲,而是以為會寵孩子的溫柔娘親。
只是偶爾,顏如玉也會看他一眼,似乎是在觀察他的某些舉動或者習慣。這可讓薛北凡著實冒了一把冷汗,至於為什麼會緊張成這樣,他自己也不知道。
入夜,小刀神情黯淡地坐在屋中洗腳,水都涼了也沒感覺出不妥來。
顏如玉瞧在眼裡,靠著床鋪問自家閨女,「你這是害了相思病了呀?」
「哪有!」小刀趕緊搖頭,小聲嘟囔了一句,「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而已。」
顏如玉翻身坐起來,問,「王碧波和薛北凡,你中意哪個?」
小刀面上一紅,「沒……沒有。」
「是麼?」顏如玉不相信,「娘猜猜,王碧波麼,不是你喜歡的類型,我覺得薛北凡更靠譜些。」
「切。」小刀撇了撇嘴,「那個薛二流里流氣的,才不喜歡。」
「不喜歡?」顏如玉戳戳她心口,「這裡可不是那樣說。」
「這裡怎麼說你也看得見啊!」小刀揉著心口看她娘。
「你仔細想想,現在眼麼前的事情,誰的最讓你操心?」顏如玉托著下巴,「你這一趟行走天下,誰逗你生氣最多,誰最會哄你開心?」
小刀不說話了,撅個嘴。
「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顏如玉問,「我看那薛北凡和王碧波都圍著你轉,特別薛北凡,喜歡你三個字都寫腦門上了。」
小刀下意識地摸了摸腦門,「有麼?『
顏如玉抓著她手搓啊搓,「是他不是你,你腦門上沒中意他三個字,眼睛裡偶爾閃一閃而已。」
小刀晃著腿,「又瞎說。」
「你對他哪裡不滿意?」顏如玉將閨女拉起來,讓她擦了腳鑽進被子裡來,「我看得出來,這人雖然表面稍微不修邊幅些,但功夫奇高心思也深淵,年輕人裡邊是不可多得的人物了。」
小刀驚訝地看她娘,「你覺得他好啊?我還以為你最討厭那種類型。」
「哪種類型?」顏如玉自己也讓小刀給說愣了。
「花言巧語嘴甜舌滑,而且壞心眼啊!」
顏如玉盯著小刀看了良久,忍不住「噗嗤」一聲樂了起來,隨即笑得前仰後合。
小刀見她娘笑得那麼開心,伸手推她,「娘你還笑。」
「就這點缺點了?」顏如玉笑問。
「這些都是你說的,壞男人會有的缺點!」小刀說得頗為認真。
顏如玉笑了,摸摸她臉蛋,「其實,娘教你的那些,你未必都要照著做。」
「可是娘教我的都是對的啊!」小刀認真,「要找一個對的人很重要。」
「可完全對的人是不存在的啊。」顏如玉敲了敲小刀的腦袋,「十全十美的人根本不可愛,娘教你那些個,只是為了防止你被騙,可不想讓你連常識的勇氣都沒有了。」
小刀眨了眨眼,「這麼說起來,豈不是做不到江湖不挨刀了?」
顏如玉笑著輕輕戳她腦門,「挨刀不挨刀,挨得值不值,要到最後才知道!」
小刀眼中的困惑顯然少了不少,隨即又問,「那,娘,如果我說,他一開始只是想利用我,現在我還看不清楚他的真心呢?」
顏如玉輕輕拾起小刀垂到耳邊的一縷長髮,「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養過一隻叫小九的兔子?」
「記得!」
「小九是怎麼來的?」
小刀撅了撅嘴,「買來準備吃的。」
「那為什麼沒吃呢?」
「因為很可愛,就養起來了。」
「小九弄丟了,你是不是急哭了?」
「嗯!」
「漫山遍野找它去了沒?」
「找了。」
「找回來後發現它受傷了,你是不是醫治它了?」
「是。」
「那你覺得小九喜不喜歡你?」
「喜歡吧。」小刀點頭。
「你最開始帶它回來,是為了吃,為什麼它還會喜歡你,而你也希望它會喜歡你?」
小刀愣了半晌。
顏如玉輕輕按了按小刀的心窩,「答案在這裡,你會找到的。」
「可要是最後我被騙了呢?」小刀有些擔心,「那不是會很傷心,而且會很笨。」
「你不去找呢,就沒有一丁點兒機會,去找了呢,起碼還有一半的機會。」顏如玉拉著她躺下,給她蓋上被子,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著她入睡,「你怕傷心,但知不知道,有一種感覺,比傷心更難過。」
「什麼啊?」
「……後悔。」
「那我該怎麼做啊?」
「認真想一想前因後果,仔細感覺一下,然後自己拿主意。」顏如玉給她掖了掖被角,「你已經到了自己拿主意的年歲了。」
夜深人靜之時,小刀從她娘那裡得到了一個說不上是建議的建議。到頭來,她娘還是沒很明確地告訴她,是應該就此打住,還是更進一步。
小刀安安靜靜地躺著,半夢半醒間,覺得自己很接近自己的心了,便自問……接下來該怎麼做?
得到的答案是——既然已經走到這裡,就鼓起勇氣走到最後看一眼。無論是薛北海有什麼陰謀陽謀還是擔心薛北凡會不會另自己失望,她都想走到最後,看到結果!如果就這樣放了手……也許真的有一天,她會抱憾終身。
……
次日清晨,眾人在一聲雷霆萬鈞的吼聲中被驚醒。小刀剛起床,對著粥碗正剝鹹鴨蛋呢,打老遠一聲喊,「娘子!娘子啊!」
小刀叼著鹹鴨蛋,就看到大門被撞開。一個和郝金風相貌身材都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子闖了進來。
小刀張大了大嘴,和那人對視。
郝金風從後邊衝上來,「爹,找到娘了沒?!」
小刀看了半晌,又聽了郝金風的稱呼,確定眼前這位大叔應該就是自家爹爹,有名的金刀神捕——郝九龍!
小刀稍微花癡了一下,她大哥郝金風其實就挺帥的,不過貌似爹爹更帥啊!因為以前娘都把爹形容得很二,所以小刀以為他是那種虎頭虎腦的長相,可如今一看完全不是啊!精神得不得了!
「小刀?」郝九龍不確定地看著眼前拿著鹹鴨蛋對自己發呆的小姑娘,真像!怎麼看怎麼像多年沒見的顏如玉。
「爹!」小刀放下鹹鴨蛋「噌」一聲就竄了起來。
郝九龍性格顯然與郝金風相似,大嘴一張,三兩步衝過來摟住小刀就哭,「我的閨女啊,爹可算找見你了!」
小刀淚涔涔拍他爹的背,這邊的哭聲引來了隔壁眾人圍觀,一見這場面,都乖乖閃退一旁,讓父女兩好好相認。
這廂正哭,門後有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小刀,你有發油沒?給娘一些……」
進門,愣住。
郝九龍趕忙回頭,顏如玉傻呆呆站在門口,小刀默默閃到一旁,和郝金風一起滿眼期待看著兩人久別重逢。
連門口薛北凡樓曉月他們都忍不住看一眼,好奇這對神奇夫妻要怎樣相認。
只見夫妻對視了有那麼半盞差的功夫,郝九龍一張嘴,「娘子!你胖了!」
……
隨後,眾人就見顏如玉臉色白轉青又青轉白,伸手一把揪住衝到眼前要抱抱的郝九龍的耳朵,「你那麼久沒見我,一見面就說我醜!」
顏如玉生氣,甩手就要走。
郝九龍死死抱住,「你還是那麼漂亮,誰說你醜!」
「你剛才說我胖!」
「那你以前是太瘦麼!」
「那你說我以前丑?」
眾人都緩緩張開嘴,該不會,兩夫妻一直就為這雞毛蒜皮的事情在吵架?
「沒有,你什麼時候都不醜!」郝九龍死死摟住自家娘子,「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反正我是不讓你走了!」
顏如玉見他樣子,也有些心軟,「都是你不好,這麼久也不來找我。」
「我有發公文找你啊!」郝九龍委屈。
顏如玉狠狠捏住他鼻子,「笨死了你,你發公文找,我怎麼敢回去!你娘子我是賊婆你不曉得?」
「你才不是賊婆!」郝九龍摟著顏如玉搖頭。
顏如玉心中微暖,什麼氣都沒有了,抿著嘴笑。
小刀抱著胳膊搖頭,敢情他和郝金風糊里糊塗做了那麼久的單親,這爹娘根本不靠譜!
正自生悶氣,身後薛北凡輕輕戳了戳她。
小刀回頭。
薛北凡對她輕輕一招手,示意——借一步說話。
小刀跟著他走到隔壁。
「我們要準備動身回北海派了,你要不要陪著你爹娘回家?」
小刀微微一愣,驚訝地問薛北凡,「你是說,不用我陪你去北海派啦?」
薛北凡遲疑了一下,搖頭,「既然龍骨都已經找到了,剩下的我自己能處理。」
小刀皺了皺眉,「你自己對付你大哥啊?」
「你不瞭解我大哥的為人。」薛北凡輕歎,「他將你扯進來,一定有理由,五塊龍骨順利找到,你還你萬無一失已經很幸運了,好不容易爹娘重聚,你和郝金風一起回家吧。「
小刀盯著他看,「你真的,接下來都不用我幫忙了?」
薛北凡搖頭,沒有猶豫。然而小刀從他的眼睛裡能看出來,他有所隱瞞。是欲擒故縱,還是真心,想讓她回家團圓避免遇險呢?
「那,你辦完事呢?」小刀問,「準備怎樣?其實,只要將龍骨給你大哥就行了,哦?」
薛北凡看了她片刻,輕輕點頭,「嗯。」
「就這麼簡單?」
「嗯。」薛北凡摸了摸她腦袋,「你回去吧,我等事情辦完了,再來找你。」
小刀扁嘴,「找我幹嘛?」
「找你提親咯!」薛北凡一捂嘴,依舊的玩世不恭,「我的初吻就是被你搶走的,你要負責。」
小刀抬腳踹他。
薛北凡揉了揉腿,看著小刀,「那,你多保重,關於曉月的事情,我會盡量看著……」
「要不然,我還是去吧。」小刀卻突然說。
薛北凡驚訝,「你去?」
小刀抱著胳膊點頭,「嗯!我還是想去一趟北海派,答應了要幫你教訓薛北海的麼。」
薛北凡沉默良久,看著她,「這麼說,你要去北海派,是為了我,不是為了曉月?」
小刀挑嘴一笑,抬手輕拍薛北凡心口,「你猜猜看。」
「小刀。」薛北凡一把抓住要轉身出門的顏小刀。
小刀回頭,就見薛北凡難得的認真神情,「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小刀微微地翹起嘴角,果然,還有很重要、很危險,非要自己幫忙不可的事情沒有做麼?
小刀看著他眼,「你說的哦。」
薛北凡點頭,目送小刀樂呵呵去隔壁,繼續看父母大團圓的好戲。
薛北凡坐到桌邊沉默不語。
「你這樣叫小刀回去,她萬一真的回去了呢?」重華到了薛北凡身邊,看他,「還是說,你是真心相讓小刀遠離將要面臨的危險,不惜功虧一簣?」
薛北凡手中是空空一枚酒杯。
良久,將酒杯放下,「虛情還是假意,真情還是真心,已經不重要了。」
「什麼意思?」重華不太明白。
「有些事情,一直都只有我自己最清楚。」薛北凡站了起來,「沒想到她也能懂,今天真是好好驚嚇了我一把。」
重華笑而不語,轉身往外走,「唉,既然如此,你可好好珍惜,切莫跟我似的,看得見摸不著,沒有一點兒機會,只好徒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