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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載.so.
七七料想鹽店街多事,靜淵晚上必趕不回晗園吃晚飯了。想得倒是沒有錯,豈知靜淵打來電話,說一晚上都不會回來。
電話那頭,他的語氣很是歉意,說答應過的卻沒有辦到,要七七諒解。只是西場那邊隨時可能出事,自己得趕緊把鐵廠和鹽灶的賬目清點好,送去安全的地方,七七怕他多說被別人聽見,忙說:「沒有關係的,你辦完事情再回來,一定注意安全。」
寶寶聽母親說靜淵不回家了,頓時恘然不樂,心中卻尚存一線希望,晚飯吃畢,見母親正和老許他們商量著一些雜事,她就蹭蹭地跑上樓去,趴在二樓走廊的欄杆上看著大鐵門的方向,等著父親的車燈穿過夜色,駛向她和媽這個新家。可沒過多久,天上就開始下起雨來,她方才知道父親可能真不回來了,不由得心情鬱鬱。
垂頭喪氣回到臥室裡,拿出靜淵在璧山時送給她的八音盒玩,這八音盒買的時候就已經舊了,連音都走不准,時斷時續,但比起後來買的無數漂亮的新衣服、可愛的洋娃娃,她卻更加愛不釋手,因為這是父親送給她的第一樣東西,不,應該說,這是父親和弟弟送給她的第一樣東西。
小dd那時對我多好啊,寶寶心想,把八音盒湊到耳朵旁,聽著那微弱的音樂,心裡不知道有多難過。
七七從樓下上來,見寶寶抱著八音盒發呆,暗暗歎了口氣,走去坐到她身旁。
寶寶側過頭看著她:「媽媽,我不高興。」
七七微笑道:「乖寶不高興了,媽媽該怎麼辦呢?」
寶寶低頭摩挲著八音盒,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七七心中淒楚,卻依然微笑著,摸摸女兒的腦袋,見她的小辮子一邊都鬆了,便乾脆給她把兩個辮子都打散了,笑道:「你小桐姐姐梳頭一向手緊,你看你有多瘋,把辮子都玩散了。」
寶寶不說話。
七七心念一動,突然起身,寶寶抬起頭訝異地看著她。七七道:「乖寶你等等啊。」她快步從女兒臥室出去,從靜淵和她的房間裡找到了自己以前的那個八音盒,拿過來給女兒:「送給你了。」
寶寶又驚又喜地接過來,這個白木嵌花八音盒,產自歐洲,是芷蘭在七七婚前送給她的禮物,七七本不願意多想起過去,所以回了晗園後,明知靜淵將它保存得很好,卻從不拿出來,連看也不願意多看。可是近日漸漸的心思轉變,只覺得有些傷心與煩惱避無可避,不如正視之。
寶寶聽著八音盒裡奏出的月光曲,覺得好聽極了,那音樂似能安撫人心,她聽了一會兒,心中煩躁稍稍減弱了些。七七把她抱起來放在膝上,將女兒的小手舉起來打起拍子,像她還是小嬰兒時,母女倆就這樣溫馨地相擁而坐。
「媽媽,小dd不喜歡我了,爹爹也不喜歡我。」寶寶忍不住輕輕說。
七七的手頓了頓,過了片刻,依舊握著她的手,在空中輕輕揚著,寶寶把腦袋靠在母親胸前,見母親的手和自己的手,在昏黃的燈光中輕輕擺動,就像在水波裡跳舞一般。
七七輕聲道:「寶寶,小dd心裡也不好受的,爹爹沒有不喜歡你,你看,他給我們大房子住,還給你買了好多好東西,哄你玩,哄你睡覺,哪裡不喜歡你了?」
「不一樣,我覺得爹爹對我和小dd不一樣。」寶寶突然想起那一天七七晚歸,靜淵陪著她玩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把她抱起來,一直抱到鏡子前面去,似要比較什麼一樣,怔怔地看著鏡子裡面。寶寶記得清楚,鏡子裡映出的父親的那張臉,說不上陰沉,但也絕對不是喜悅的表情。
她突然害怕起來,想起文斕下午說的話:「我媽媽說,你不是爹爹生的」
她氣得忍不住想打他,可文斕比她年紀小,她覺得自己不應該打他,除非是小坤哥哥,如果小坤哥哥稍微言語冒犯,她是絕對不會原諒的。
文斕叉著腰,得意地說:「我告訴你,小姐姐,我爹爹對我可好了,我要有一根頭髮掉了,他都嚇得要命,你信嗎?你信嗎?」
「我不信」她叫道。
文斕故意倒在地上,拿額頭蹭在地板上,大聲叫:「小姐姐打我小姐姐絆倒我了你打我,我要爹爹教訓你」
「他也是我的爹爹」她忍不住大聲說,淚水盈盈。
「不是,他不是」文斕尖利地反擊她,「我後悔對你這麼好你從山溝裡出來,還要搶走我的爹爹你是個野種」
她終於忍不住撲過去打他。文斕根本不還手,只是在地上滾來滾去,直到巧兒和小桐跑進來,把兩個人分開。
寶寶突然又絕望起來,七七見她臉色都變了,便把八音盒關上,把女兒的臉轉過來正對著她。
寶寶無助地說:「媽媽,我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們喜歡我?」
七七正色道:「寶寶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要讓爹爹喜歡,不一定強迫自己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媽媽早上那麼早就起床陪爹爹去街上,是不是也想要爹爹喜歡你?」
「傻孩子,媽媽只是做該做的事情。記住,我們不能強迫別人喜歡自己,只要好好做該做的事情就行了。」
「那我就好好讀書,不調皮搗蛋,媽媽看這樣行嗎?」
七七在寶寶臉蛋上親了一口,微笑道:「我覺得不錯。」
寶寶幽幽地道:「媽媽我想幹爹了,還有武哥哥。」
七七把她摟緊了一點,卻也忍不住一聲輕輕的歎息,輕聲說:「我也想他們,」這個時候青山嶺的樹葉子都快落光了吧,等你生日的時候,就快要下雪了……。」
晗園太大,庭院裡又多是古木老樹,參天高舉,逢颳風下雨,竟如有山野風雷之氣。母女倆默默聽了會兒雨聲和風聲,都恍惚如回到了璧山。
雨到深夜時下得更大了,夾著狂風,掀起房上瓦片漫天亂飛,庭院裡枝幹倒地的聲音,瓦片粉碎的聲音,讓人駭異。
胭脂在廊上朝東廂的房間張望了一下,燈光依舊亮著,正好張媽端著托盤出來,見到她,忙快步走過來,一面悄聲罵著這鬼天氣,一面叮囑胭脂早些休息。
「看來今天老爺不會走了,和飛少爺正商量著什麼事呢。太太你早點睡吧。」
「他們要不要吃點什麼?」胭脂問。
「我問過了,都是一臉心事,像沒有胃口的樣子。您早點睡吧,男人們煩心的時候,最怕有人嘮叨了。」張媽道。
「我沒有用,也沒有本事為他們分擔什麼。」胭脂秀眉微蹙。
回到屋裡,見牆上掛著的琵琶,當年從揚州跟著羅飛來到這千里之外的異鄉,這琵琶便是自己唯一的家當了。到如今,雖說要正式過門,可連嫁妝也都是羅家花錢置備的。她向來逆來順受,隨遇而安,惟獨在風雨之夕,孤清之夜,方暗道此身良苦。
將琵琶取下,用手輕輕撫摸,一滴清淚掉在那斑駁的琴身上。
羅飛將熱茶送到父親面前,沉吟道:「真沒想到,杜伯伯半生為鹽場奔波,身死之後,竟然將家業落入如此尷尬的境地。過去寶川號受他恩惠極多,那日他將我叫去,我原以為他會讓我幫著杜家渡過這一次的大難關,結果他只是提醒我二哥那邊的援軍不一定會到,別的倒沒有多說什麼。可見他忠厚仁義,到最後都還顧及著我們後輩的好歹。」說著長歎了一聲。
秉忠看著兒子:「那你怎麼辦?還打算跟歐陽松他們硬拚嗎?」
羅飛搖頭道:「我還沒有想好,總得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秉忠揉了揉肩膀,道:「這一下雨肩膀就酸痛,你來給我捶一捶。」
羅飛忙站起來去給父親捶肩,秉忠閉著眼睛,微笑道:「你這個人向來念情,倒是和我們老一輩的人一模一樣。老杜比老爺起家還要早,和林家一樣都是清河的世家。記得那一年老爺還只二十來歲,我跟他開著一個小鹽鋪,想藉著大鹽號的名頭做生意,林家勢力大,我們沒有膽子攀龍附鳳,正好那時候老杜的同興祥要在雷公灘開一個小分號,老爺帶著我去央求,讓那個分號由我們來經營,二八成的利,原只為圖個聲名。那時候老爺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呢,去了同興祥總號,杜老闆那時候也才三十來歲,那個富貴樣子,我們遠遠看著都不免自慚形穢。誰知他人那麼和氣,見老爺和我恭敬有禮,倒是並不歧視,從鎮紙下面抽出兩頁紙,竟然讓我和老爺一人寫幾個字。我那時候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利落,哪會寫字呢倒是老爺,接過毛筆,便一揮而就,寫的也只是易經裡的卦辭,『動乎險中,大亨貞。』」
羅飛笑道:「就是那塊木頭上的。」
秉忠笑著點點頭,又道:「杜老闆見老爺人品俊秀,寫的字雖算不上什麼書法,倒是精神大氣,便笑道:這還算字如其人嘛。又看我在一旁傻站著,問:你有什麼本事?我說我會珠算。他就遞給我一本賬,說:你幫我算一算。我那時候拼著意氣,聚精會神,一會兒功夫就給他算好了。杜老闆哈哈大笑,竟然一高興,把那分號掛給了我們。我們雖然並沒有靠它掙多少錢,但是好歹依附上一個大鹽號,之後又攀上林家,總算慢慢有了起色。不過我們真正有了聲勢之後,杜老闆反而跟我們疏遠了不少。」
這時風雨聲裡隱隱傳來琵琶聲,琴聲悠揚,爪音輕柔,婉約處如梅花潔白無瑕,疏影橫斜,競相綻放,又時而變得激揚,宏遠暢懷,端嚴之至。
秉忠聽了一會兒,見兒子的手放在他的肩上,也是一動不動,抬起頭,羅飛也在傾聽著,那眉頭卻越皺越緊。
「爹,」羅飛輕聲道,「你放心,待這件事情了了,我會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再也不會為誰煩心了。」
秉忠道:「只要你想清楚了就好。」
「我想清楚了。」
羅飛道,加重了語氣,似要讓自己也知道這一番決心。
(系統崩潰,不知道為什麼都提示我登不上去,上傳晚了,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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