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媛在二舅舅家裡吃著喝著,陪著二舅母大王氏說著毫無邊際的話,這邊栓子拿了年節去了大舅舅家裡,大舅舅和大舅母都在家,看到栓子來了,大舅舅露了個笑臉,狀似關心地問道:「學業怎麼樣啊?」
栓子老實地回道道:「還好,先生說只要努力學習,將來總歸是有出息的。」
大舅李伯庭還想說些什麼,一旁的宋氏冷冷嗤笑了一聲,然後陰陽怪氣地開口道:「我們就指望著你將來成為狀元,接你那個心高氣傲的姐姐享福去。」
栓子自然是知道宋氏這樣是為了哪般,雖然心裡憋著氣,卻也知道大過年而且也不願意跟個無知婦人計較,所以淡淡一笑回道:「多謝大舅母的吉言,姐姐待我恩重如山,我中了狀元自然是要好好孝敬她了。」
聞言,宋氏氣得仰倒,果然是喝了幾天墨水的人,這罵人都不帶髒,且找不到一處錯處,愈發覺得栓子礙眼起來,但是又不好發作栓子,畢竟人家是帶了禮物上門來拜年,她做得太過分了,村裡那麼多眼睛看著,到時候只怕要被村裡人戳脊樑骨了,如今楊氏姐弟早不是剛死去父母那會兒軟弱可欺的人了。
想到這些,宋氏不禁想起楊思媛多次上山獵殺山上野獸的事情了,說起來村裡除了楊思媛這個女子膽大妄為,其他女子哪個敢這樣做,不要說是設置陷阱殺豺狗了,就是殺隻雞都要忸怩半天。
這樣一想來,宋氏不禁有些後怕,要真是將那樣的女子娶回家裡,這個家裡哪裡還有她說話的份兒,到時候只怕一家人都被那死丫頭克制得死死的,那她去哪裡耍婆婆的威風呢?這麼一想心裡又好受了不少。
「聽說你姐收留了個流浪漢?昨兒個還帶著那個男子去私會?」宋氏雖然心態已經轉變,但是不妨礙她依然記恨著楊思媛,於是將一盆髒水直接潑到楊思媛身上,一旁的李伯庭聽了直皺眉頭。
栓子初時聽著心裡也有些動氣,隨後只是意味深長地瞄了宋氏一眼,然後才開口道:「韓大哥昨兒個的確是跟我們去逛廟會了,不知道大舅母分沒分到韓大哥獵殺的豺狗,那狗肉的味道不知道咋樣,我們家倒是沒有留,等會兒舅母燒一盆給栓子嘗嘗唄。」
栓子說得天真無邪,一臉的無辜,但是宋氏就是覺得冷颼颼的,不禁攏了攏身上的棉襖,雖說村裡人都挺感激韓雲城,但是心裡多少有些懼怕他,畢竟他是武林中人,又有一身高深莫測的武藝,這樣的人哪個不是殺人如麻?稍不順意就有可能拔刀而起,這宋氏在朝楊思媛身上潑髒水的時候,自然沒有考慮到還有另外一個人也被潑了髒水,此時栓子**裸的提醒,直接讓她徹底明白了過來,一時心裡不禁有些害怕起來。
「好,舅母這就去給你煮肉吃,回家可不要亂說話,舅母也沒什麼壞心,就是提醒提醒你,讓你姐姐注意點,免得招人非議。」宋氏忙堆起笑臉對著栓子道。
栓子看著眼前討好的宋氏,心裡只覺得跟這樣的人計較,簡直是掉自己的價,當然這句話是他從自家姐姐那裡聽來的。
見栓子不說話,宋氏借口要去煮吃食就走開了,留下李伯庭陪著栓子,李伯庭見妻子走了,才面帶慈祥的笑容對著栓子說:「你舅母就是嘴碎,倒是也沒什麼壞心,不過你舅母也沒說錯,你家沒有父母管教著,現在又住進了一個陌生男人,對小媛的名聲總歸不太好,還是要多加注意,該避嫌還是要避嫌的。」
栓子點了點頭,隨後開口道:「村長伯伯也留了韓大哥住下,再說姐姐還在跟韓大哥學本事,大舅舅不必過於擔心了,韓大哥不是壞人。」
聽了栓子的話,李伯庭自然是不贊同的,不自覺地加重語氣道:「一個姑娘家學什麼本事,只要溫良賢德就好。」
見李伯庭一臉的正義凜然,栓子心裡忍不住吐槽道:溫良賢德能當飯吃?溫良賢德能不被人欺負?自己和姐姐兩個,要是事事都逆來順受,只怕在這世上也活不久了,想到這些栓子就不大喜歡留在這裡了,但是還是耐著性子想至少吃口東西再走,否則只怕大舅母宋氏又要嚼舌根了。
就這樣勉強坐到宋氏端上吃食,栓子沒什麼心思地吃了幾口,中間李伯庭夫妻兩的問話,栓子也是應付著回了幾句,就匆匆告辭了。
等他回到外婆家,已經有親戚來給外公外婆拜年了,自然是有大人也有小孩子了,於是栓子就跟著小孩子玩到了一起,倒也不顯得寂寞了。
栓子上學的事情,在親戚之間並不是什麼秘密,所以這些孩子都知道栓子上學堂的事情,因為自己家裡沒有那樣的條件,所以這些孩子一個個都好奇地追問著栓子學堂裡的事情,一時栓子迥然成了孩子頭頭,跟著這些表兄弟姐妹玩到了一起。
臨近吃飯前,楊思媛才姍姍來遲,外婆和小舅母小王氏一起就飯菜擺上,男人們坐在堂屋的大桌子上,楊家沒有大人,於是栓子被抓了壯丁,混在一群大人裡吃菜喝酒。
至於女人和孩子則另外擺了一桌,楊思媛自然也是混在這一桌裡,吃飯的時候也是聯絡感情的時候,於是女人們家長裡短地話著家常,一時誇讚哪家的孩子聽話懂事,一時誇讚哪家的姑娘持家有道,總之就是家長裡短,楊思媛倒也不多話,只是默默聽著,畢竟她原本就不是個愛八卦的人,再者她一個人支持著一個家,還有供栓子讀書,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賺錢上,哪有多少閒工夫去打聽這些事情,所以此刻她就是一個聽眾。
不夠說著說著,話題很自然扯到了楊思媛身上,於是一個楊思媛要喊表姑姑的女子笑著拉著楊思媛說:「你們啊,說的那些都比不上我們小媛,我們小媛是上山打得豺狼,居家教養得弟弟,才是實實在在的好女子,別說這些小的了,就是我們又有哪個有小媛的魄力,敢送自家的孩子去學堂讀書?」
這麼一說眾人的目光自然都看向楊思媛,搞得楊思媛有點不好意思,在她那個時代哪家的孩子不讀書啊,倒不是想要栓子將來多出息,只是不想讓他當個睜眼瞎,能夠明辨是非而已。
「我那裡有表姑說的好,只是想好好把栓子帶大,也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了。」楊思媛淡淡地開口。
其他人聽了楊思媛的話,一個個不禁有些感傷起來,如果自己家的孩子能這樣該多好啊,這樣看來之前誇讚的那些孩子不過是地上的小草,而這楊家閨女反倒是那枝頭的紅花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了。
「對了,小媛,之前聽說你發下志願,說是要等栓子功成名就才論終身,可有此事?」又一婦人問道。
楊思媛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自然也不是真的要按照那個誓言行事,主要是想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想找個情投意合的男人,如果不能的話,哪怕是孤獨終身,也好過將就著過日子,她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女子,學不會忍耐。
「你也太草率了,怎麼可拿終身大事來發志願,原本還想著你及笄了,幫你說戶好人家,憑你的人才樣貌,哪家人不是要千求百求才能求去,如今只怕是將那些真心求取的人擋在了門外,再說著讀書的事情怎麼說得準呢。」又有人開口道,心裡有句話沒說出來,拿舉人是那麼好考的,這讀書人多了去,有幾個能中舉的,舉人老爺固然放光,可也要看祖墳是不是葬到那塊好風水,否則只怕是蹉跎了年華。
「我相信栓子不會讓我失望。」楊思媛笑著回應著,現在栓子是她最好的擋箭牌,不用白不用。
之後眾人都為楊思媛惋惜不已,自然也都祝願她心願實現,這樣吃吃喝喝差不多到了午時才結束,栓子倒是中途從主席位退了下來,他又不能喝酒,而且姐姐說過了要想在課業上有所成就,在弱冠前最好不要飲酒,酒會傷腦子,腦子不好還讀什麼書,倒不是被自家姐姐嚇唬到了,只是想著姐姐為了自己犧牲那麼多,不想讓她失望,也不願意真的讓姐姐白了頭才能談論終身大事。
女人這桌吃完了,都開始收拾殘局了,男人那裡還在把酒言歡,不管哪個時代的男人喝起酒來就沒個節制,一個個面紅耳赤還霸著酒杯不肯鬆手,拉拉扯扯地勸著酒,對於這一點楊思媛徹底有些無語。
在楊思媛的印象中,她生活的時代倒是沒有這樣,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點到為止,若是有開車的更是滴酒不沾,所以初次看到這樣的場面還是把她嚇了一跳。
跟栓子用過了午飯,楊思媛和栓子自然就找到忙活著收拾的外婆和小舅母告辭,至於外公和小舅舅還在外面被人扯著灌酒呢,自然沒有空搭理他們了。
反正住得也近,李老太倒也沒有挽留他們,只是用碗裝了不少吃食,讓他們帶回去給韓雲城吃,免得回去還要開火給人煮吃食,楊思媛拒絕半天沒成功,只得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