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完桃肉還剩下了許多的桃核,妞妞雖然自己不喜歡吃桃核裡的桃仁,但是她捨不得丟掉這樣至少還能夠吃的東西,周穆迪有時候也會跟她說以前那些沒有飯吃只能餓肚子的日子,妞妞把這些話都記得。於是就勤勤懇懇地用石頭把所有的桃核都砸開了,取出桃仁,收在一起曬乾。又曬又烘之後的桃仁咬起來嘎崩脆,但還是留有苦味,妞妞還是不喜歡吃。但周穆迪和劉長祥都愛吃桃仁,劉長祥出門放鴨子之前,總要抓上兩把放進衣裳下擺處的口袋裡,再回來的時候,口袋裡就會是空空的了。
六月下旬,樹上的楊梅又熟透了,火紅色的大顆楊梅,紅彤彤地掛在枝頭,十分艷麗。楊梅雖好,但也還是逃不過賣不出去的命運。還好平時大家都是聽慣了有楊梅酒一說的,於是劉家村裡的眾人去向外打聽了楊梅酒的製法,回來把賣不出去又吃不完的楊梅按照問來的辦法加了酒麴開始釀酒,尚未成功的楊梅酒靜靜地待在密封的陶缸裡等著發酵。
計算著李子在罈子裡已經甕了有半個月了,妞妞把十來個大小罈子都從床底下搬了出來,出於試探,妞妞先打開了一個最小的罈子。罈子的蓋一揭開,香氣頓時撲上了妞妞的臉,妞妞很驚喜香氣是酸甜味道的!妞妞好奇地趴在罈子口往裡面看,只看到紅通通的一片,趕緊起身往廚房裡跑,拿來碗和勺子,先舀了一勺上來,眼看著這紅艷艷的顏色,鮮紅飽滿的李子和清亮的汁液,妞妞忍不住先放到嘴巴邊小小地添了一口,然後砸吧砸吧嘴,嘴巴紅潤潤的,接著又在李子上咬了一口,含在嘴裡,然後又嚼了嚼,最後嚥了下去。過程中,大大的眼睛忍不住緊緊地半瞇了起來,抿著嘴巴,發現李子好酸酸的,一點兒也不甜,但偏偏就是很好吃。
妞妞去搬了木盆過來,把罈子裡的李子連同汁液一起,都倒進木盆裡,好在妞妞家的木盆多得用不完,等到把所有的李子都倒出來,一共有滿滿的八盆。妞妞自個兒做主張,想要把木盆搬到院子裡的火炕上去烘,但是她力氣小,根本搬不動。
「奶奶!妞妞搬不動木盆!」妞妞轉頭大聲地喊。
周穆迪腳步很快地立馬就來了,幫著妞妞把木盆都搬了出去,整齊地一排擺在火炕上。
「奶奶,妞妞要乾淨的布用,來把木盆的口蓋上,別讓李子的肉跑走了!不然又會幹巴巴地了!」妞妞對著周穆迪乖巧、討好地要求道。
「你不是新織好了一匹布嗎?拿去用水洗一洗,擰乾了蓋在盆上,再用稻草系一圈,把木盆的口子套緊就可以了。」周穆迪淡淡地說道。
「奶奶,妞妞還要鹽。」妞妞又睜著乖巧的大眼睛,乖巧地要求道。
「別放太多了就行!」周穆迪淡淡地說道,又問:「還有別的事嗎?」
妞妞甜甜地笑著,搖頭,乖巧地說道:「沒有了。」
周穆迪爽利地就回屋去了,妞妞先跑去拿鹽,在每一個木盆裡放了三大勺,又攪合了一番。然後把布也洗了,拿了來蓋在木盆上,一匹布長長的,蓋住了八個木盆,還有剩餘,接著又拿來稻草,把布紮緊在盆子口邊。()忙完了這些,抬頭望望天上的太陽,然後很有信心地去抱了很多木柴出來,均勻地塞進火炕裡,拿來引火的干松毛和火柴,蹲在那裡給火炕裡點了火。妞妞的明亮眼睛裡映著灶裡面火花的跳動,火光映在妞妞的眼睛裡生生不息。
忙完這些,妞妞習慣性地把手掌上的灰拍拍,宣告著事情總算是忙完一半了,頓時心裡的期待漲到了頂點。
從早上開始曬,妞妞強忍了一天的好奇心,才沒有去揭開布偷看,只是隔一會兒就去添柴,生怕火會自己熄滅了,擔心木盆裡的李子僅用一天時間會不夠烘乾。
妞妞沒有去找金寶,金寶就帶著鐵寶主動上門來找妞妞玩了。
妞妞把爺爺摘回來的果子分給鐵寶、金寶和自己,三個人一起坐在屋簷下吃果子。
周穆迪聽到聲音,從屋裡走了出來。
「妞妞奶奶!」金寶喚道。
「妞妞奶奶!」鐵寶憨憨地跟著喊。
「唉!」周穆迪的眼睛笑成了一個月牙形,伸手摸摸鐵寶的頭,臉上露著擋不住的喜歡。
妞妞笑嘻嘻地看著,一點兒也不吃奶奶喜歡鐵寶的醋,因為她也很喜歡鐵寶,在她心裡,鐵寶就是她的弟弟,無所謂親不親的。
小孩子還是更習慣和小孩子待在一起的,鐵寶並不去粘周穆迪,他比較喜歡和妞妞玩。周穆迪出來沒一會兒,便又進屋去了。
金寶帶著鐵寶走之前,和妞妞約定好,等到傍晚就來妞妞家一起看李子會曬成什麼樣子。
小鐵寶走之前還很捨不得妞妞,拉著妞妞的衣裳不肯放,金寶和妞妞好不容易才哄得他心甘情願地走了。
金寶走後,妞妞繼續給火炕添柴,時間過得越多,距離的時間隔得越短,妞妞的心情就越興奮和期待,同時也還帶有一點兒緊張。
傍晚,金寶帶著鐵寶早早地就來了,金寶的心情也是太興奮了。
「姐姐!」鐵寶迫不及待地朝著妞妞高興地喚著。
「妞妞!現在可以掀布了不?」金寶一進門來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妞妞笑著朝鐵寶張著手,示意鐵寶快點過來,然後回答金寶道:「再等一下子,我怕現在還沒有曬乾,要是掀早了,一天的力氣可就白費了。」妞妞雙手抱住跑過來的鐵寶,伸手捏捏鐵寶的胖嘟嘟臉,鐵寶舉著手也來捏妞妞的臉,兩個人鬧得直呵呵地笑。金寶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眼睛笑著,看妞妞和鐵寶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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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嘎--」
妞妞的眼睛瞬間放了光,每次一聽到這個聲音,她就知道是爺爺回來了,抬起頭,高興地朝院子的門口看著。
一群鴨子成群結隊地、秩序井然地進了院門,很熟稔地從打開的籬笆門進去,朝籬笆裡面走著,一個個小紳士般昂首挺胸,屁股搖搖擺擺的,長長的喉嚨不停地「嘎嘎嘎」地叫喚,好像是在說「回家了!終於回家了!」劉長祥走在最後面進來了院子裡,手裡拿著長長的竹竿子,腰兩側分別掛著魚簍子和竹筐筐,背後還背著個大竹簍子,面容黝黑而滄桑,步伐很穩地慢慢地走進了院門。
「爺爺!」妞妞綻著笑臉,高興地喊道。劉長祥沒有接話,只是溫暖地笑著朝妞妞看了過來,眼角處漾起深深的魚尾笑紋。
「妞妞爺爺!」金寶帶著鐵寶朝劉長祥喊道。
劉長祥笑著應了,然後轉過頭去,接著驅趕鴨子。
妞妞等著鴨子都被爺爺趕到籬笆裡去了,才歡快地跑了過去,輕輕地抱著爺爺。「爺爺,我今天把罈子裡的李子都拿出來曬了!」高興地報備著她今天做過的新事情。
劉長祥騰出手來,摸摸妞妞的頭,還是笑著,把身側的竹筐取下來,遞給妞妞,和藹地說道:「曬了好,乖,去洗果子和金寶、鐵寶一起吃。」
三個孩子開心地把果子分吃了,然後才去看布下面的李子。只見木盆裡的水都已經蒸發掉了,李子曬成了紫黑色,上面還沾著一層白白的粉末,樣子看上去似乎很美味。三人笑著伸手去裡面撿了乾燥的李子出來,一人往嘴裡塞了一顆,頓時把眼睛都半瞇了起來,而嘴巴卻是很享受地在輕輕的嚼動著,從表情來看,應該是很好吃的樣子。
「好酸--」鐵寶長大了嘴巴,含含糊糊地說道,卻是捨不得把口裡的鹹酸李子吐出來。
「嘿嘿。」金寶看著被酸得齜牙咧嘴的鐵寶,含含糊糊地笑。
「呵呵。」妞妞也笑,笑得特別開心。立馬挑了兩顆看上去最大的李子,跑去找劉長祥和周穆迪了。
劉長祥和周穆迪都不愛吃這麼酸的東西,一進口就感覺牙齒都在打顫了,周穆迪是很不給面子地立馬就用手接著吐了出來。劉長祥也是沒有吃完,含了一會兒,也不能再吃下去了。不過周穆迪對妞妞表示了很大的肯定和鼓勵,她咧著嘴,倒吸著氣,說道:「懷孕的人會很喜歡這個味道,太酸了!嘖嘖,你們小娃娃也會喜歡吃,反正不愁賣不掉。」
妞妞興奮地抱住周穆迪的手臂,追根究底地問道:「奶奶為什麼不喜歡吃啊?」
周穆迪做著輕微嫌棄的表情,說道:「酸死了!把牙都酸掉了!還吃個啥呀!再吃連命都沒有了!快去,做你的酸李子去,別在這裡煩我。」樣子不耐煩地伸手把妞妞扒開,繼續縫手裡的黑面布鞋,一邊還在嘴裡倒吸著冷氣。心裡很煩躁,因為這酸李子不只是酸,還比較鹹,但她現在偏偏又不能去喝水,因為若是再遇著水,這滿口的酸牙齒非酸死過去不可!
妞妞找來大個的布袋子,和金寶、鐵寶一起,把又鹹又酸的干李子一把一把地抓起來,收進布袋子裡去,把木盆裡剩下的細碎粉末也倒了進去,金寶說那是碎了的鹽,倒進去可以讓干李子不受潮,於是妞妞很聽話地照做了。接著去找了自己的小籃子出來,盛了一小籃子的酸李子塞給金寶,又抓了兩把放進鐵寶的衣裳下擺處的口袋裡,鐵寶很高興地伸手在自己的鼓鼓囊囊的口袋上拍拍,神情十分地滿足和欣喜,仰著小胖臉衝著妞妞憨憨地笑。
最後,妞妞又滿意地拍拍自己手上沾著的細鹽,還是用從周穆迪那裡學來的那個拍灰的動作,於是,大功終於告成!
周穆迪吃晚飯的時候,牙齒上的酸勁終於緩過來了,就問妞妞:「你把那酸東西裝在哪裡了?」周穆迪用「東西」來代替「李子」,是因為她現在被酸怕了,口裡一說李子這兩個字,牙齒就會不由自主地發酸、發顫,甚至腦子裡一想到那個東西,牙齒就莫名地感覺酸透了!
「裝在布袋子裡。」妞妞含著飯回答道。
「那個東西要放在罈子裡才好,那些小罈子你今天都洗了、曬乾沒有?」周穆迪又問道。
妞妞點點頭,說道:「都洗了。」
「連同布袋子一起,裝到罈子裡,這樣才能保得久!那東西現在就能賣了,也不用再等到冬月,算了,待會兒再跟你說,先吃飯!」
晚飯後,妞妞去舀水洗了碗,然後就跑去坐到周穆迪的旁邊,周穆迪對她吩咐道:「你把那東西分成四份,把三份裝進罈子裡,記得和著布袋子一起。另外一份,放在外面,慢慢賣。找一個大些的竹筒子裝著。」
妞妞高興地點點頭,立馬就去照做了。把大布袋裡的鹹酸李子分來分去,分到小布袋裡,又塞進小罈子裡,給合上蓋子。又去翻找大竹筒,把一個布袋的鹹酸干李子裝進大竹筒裡,也給蓋上塞子,忙得不亦樂乎。
妞妞忙完了才想起來,問道:「奶奶,你把干荔枝、桃肉乾和干菠蘿放到哪裡去了?」她在家裡沒有看到那些布袋子了,心裡很是疑惑。
「裝在石灰缸裡,不然,可保不到冬月裡去!」周穆迪面色平靜地回答道。
「喔!」妞妞表示明白了,又問道:「為什麼不把干李子也放到石灰缸裡去?」
周穆迪嫌棄地說道:「那東西太酸了,我看不得,看到就牙酸!」
「嘿嘿……」妞妞得意地笑。
因為白天過得太滿意和滿足了,妞妞晚上睡得格外地香甜。在香甜的夢裡,妞妞手裡抓著大把大把的銅錢,銅錢在她的手裡,嘩啦啦地響成一片。
次日清早,周穆迪牽著羊去劉新生家擠羊奶的時候,把那一大竹筒的鹹酸李子也帶去了,讓那十二個人送羊奶的時候,幫忙也賣一賣干李子。雖然現在鎮上已經變得太平下來了,聽說強盜被官府給抓起來了,所以大家好久沒有再聽到說有打劫的事發生,不過,劉家村每天去賣羊奶的依然還是輪流著按十二個人來辦,每天都是滿滿的十二大車的東西運出劉家村去,再回來的時候,至少能少一半。此計成了劉家村的大財路,劉家村裡人人都受益,只要他/她是勤勞肯做活計的話!
周穆迪把鹹酸干李子拿出來的時候,就跟大傢伙兒特意解釋了一番,說明了她家不是故意瞞著不告訴大家這個法子,而是因為以前也沒有這麼做過,在昨天才算弄出來了,而且用了很多的糖和鹽,並且發誓說明年的時候,一定教大傢伙兒都這麼曬李子。
劉家村眾人聽後都笑,說自己沒有意見,明年願意跟周穆迪學做鹹酸李子。
因為干李子裡還帶著核,核吃稱,所以周穆迪把鹹酸李子的價錢比較公平地定在五文錢一斤。
結果不出周穆迪的意料,這鹹酸干李子在鎮上賣得很俏,第一天開張就賺到了錢。別人都羨慕周穆迪:「周嫂子,你有個好孫女喔!呵呵……連我們也都跟著沾光!」
七月,劉家村又收穫了味道蜜甜的桂圓。按照依人口分東西的老規矩,妞妞家分到了兩大籮筐的桂圓。當然,又是賣不掉的東西!大家自個兒放開了肚皮吃了個飽,其餘的就都曬成了桂圓干。桂圓干也不稀奇,和荔枝幹一樣,也是別人家都會的東西。大家雖然少了額外賺錢的期盼,但是禁不住桂圓好吃,於是大家都吃得很高興。民以食為天,大家吃得高興,又吃得飽實,便和賺錢一樣地歡喜。
七月中旬,芒果又成熟了!當然地又賣不出去!大家便剝了皮、去了核,給曬乾了,曬乾後的芒果吃起來很甜、很香,很有嚼勁,最重要的是,因為一面借助太陽的光和熱曝曬,一面又用熱火烘烤,所以干芒果的色澤呈清亮透明的橙黃色,色澤鮮艷,又十分討喜。劉家村的人把芒果干也都收了起來,收進了每家必備的裝著乾燥石灰塊的大缸裡,保證乾貨不會受潮,準備著冬月再去賣。在曬芒果干的過程中,大家也順帶地把新鮮的芒果肉吃了個飽,那些日子,村裡的婦人們都自我感覺自己的臉好看了許多,就連周穆迪也有這樣的感覺。
到了八月,樹上的毛茸茸的獼猴桃又可以摘了。毋庸置疑,又是賣不掉的東西!劉家村的人依照老辦法,把獼猴桃切成片,去掉毛皮,一面曬、一面烘,做成了顏色翠綠透亮的獼猴桃干,色澤看上去有上等的玉石那麼漂亮,自家看了,都心生喜歡,並且吃起來帶著一股子甜酸,也是很有嚼勁的。
九月,桔子成熟了,帶著誘惑,金黃、鮮亮地掛在樹梢,沉甸甸地壓彎了枝頭。全村的大人、小孩,爬樹的爬樹,踮腳的踮腳,彎腰的彎腰,下蹲的下蹲,手裡拿著剪刀,樹下放著籮筐,高高興興地剪橘梗。因為留著一點點橘梗,桔子能保存得更久,大家還打聽到,這樣用剪橘梗的辦法來採摘桔子,明年樹上才能結更多的桔子。
妞妞和金寶,還有一大群孩子,都脫掉鞋子,爬在樹上,腳踩著彎曲的粗樹幹,手攀著樹枝,剪那長在高處的桔子。然後把桔子遞給站在樹下剪的大人接著,得輕輕地放進籮筐裡去。妞妞低頭的時候,就看到矮矮的小鐵寶正站在樹下,拿著剪刀在剪那長得最低的桔子,妞妞忍不住笑了出來,覺得鐵寶的樣子十分可愛、好玩。
大家一邊摘,就在一邊吃上了,妞妞吃完桔子,把手裡的橘子皮撕成小塊,對著鐵寶的腦袋扔去,鐵寶摸著頭,然後仰著臉朝樹上來看,看到妞妞正在對著他一臉調皮地笑,鐵寶嘟著嘴巴喊了一句:「姐姐壞!」然後就跑走了。妞妞笑著,抬起頭,繼續饒有興趣地找著那些長在高處的桔子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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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