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蟲擎著燈,領著我向他房裡走去,剛剛一腳踏進房門,我就感覺到一股森森陰氣,刺骨冰冷,幾乎要鑽進骨髓中去。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藉著微弱的燈光,看著那具橫放在房中的棺材,這棺材絕對不是近代之物,油漆斑駁,實在是有些年代了。
棺蓋是敞開的,我目光落在棺材口上,那裡有一些缺口,是被人強行撬開過後留下的——這棺材裡面曾經睡過死人,而且還是一位「陰人」。
周蟲本身中的毒,就是陰寒之毒,本身又住在祠堂,外面又是竹林,臨近水源,地理位置也背陰——想來,他是想要借用這地方的陰寒之氣,克制體內的寒毒?但如此一來,豈不是等於飲鴆止渴?
我剛才給周蟲把脈,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對症之藥,若是要治癒,需要長久針灸,一點點的把寒毒驅散開來,但是,我看那周蟲的表情,似乎對我有著諸多隱瞞,甚至不太想要治癒自己的寒毒。
既然這樣,我自然也不能夠多管閒事,畢竟,每一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私隱。
周蟲舉著燈,向著棺材走去,微弱的燈光照在他蒼白得有些發青的臉上,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
我終於明白,周爺爺為什麼說他早死了,有這麼一個怪癖的孫子,想要接受他,還真不容易。
村子裡面的人都懼怕周蟲,也絕對不是沒有根源的,一個睡在棺材裡面,只在黑夜才出沒的人,誰都有些懼怕的。
甚至。我心中都有一些狐疑,這人——到底算是人,還是算是半死人?或者,就是活死人?
「你不想過來看看嘛?」周蟲擎著燈,突然衝著我詭異的笑了一下子,露出森森白牙,透著寒氣。
「好!」我大著膽子,向著棺材走去。低頭向著棺材中一看,我頓時就「哎呀」一聲,驚叫出聲。
隨即,我感覺背後有一股寒氣襲了過來,緊接著,又是一熱,頓時全身都出了一身汗水。
「你……這是什麼東西?」我驚恐的指著棺材裡面的東西說道。
「嘿……」周蟲大概是見我嚇得不清。居然笑了起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這房間的緣故,我總感覺,他的笑容透著陰森寒氣:「這就是你要看的東西。」周蟲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把那東西取了出來,遞給我看。
那是一個只有正常人頭骨一半大的小人頭顱,呈現半腐爛的模樣。我剛才一見之下,以為是小兒頭顱,在震驚周蟲的變態和殘忍的時候,自然也免不了心驚膽戰,而這個時候,在燈光下仔細看去,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小兒頭顱。只是一個木頭疙瘩,模樣像罷了。
自己嚇唬自己!我暗罵了一句自己膽小,只是那玩意看著實在太像是小兒頭顱了,所以,周蟲遞過來。我愣是沒有去接。
「沒事的,它在冬眠期。不會咬人!」周蟲說道。
我聽得周蟲這麼說,壯著膽子。伸手把那玩意接了過來,對著光,我才發現,那個木頭疙瘩裡面,有一個雪白的東西,蜷縮成一團,想來就是周蟲的蟲寶。
「這就是蟲寶了?」我詫異的問道。
「嗯!」周蟲點頭道,「我們驅蟲師,不管是金木水火土那一系的,都會豢養幾隻蟲寶,當然,蟲寶是要從小豢養,甚至需要本身的精血豢養,才可以驅蟲師息息相關,指揮如臂。」
「哦?」我表示理解,突然感覺,這驅蟲師似乎也沒什麼神秘了,這不就和養寵物一樣嘛,從小養熟悉了,自然就聽從人的指揮了。
「可你說的蛻變,又是怎麼回事?」我問道,這個蟲子蛻變,就算長出漂亮的翅膀,我不信周蟲也能夠跟著長出翅膀了。
「驅蟲師的蟲寶,分外蟲和內蟲兩種。」周蟲說道,「你看到的這個,是外蟲——一個驅蟲師,可以養多只外蟲,但是內蟲的話,那就是我們的本命蟲,平日裡養在身體裡面!這卻是不能夠給你看的。」
「養在身體裡面?」我頭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天啊?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等瘋狂的人?以本體飼養蟲子?
「是的!」周蟲點頭道。
「就像肚子裡面長了蛔蟲一樣?」我這麼說的時候,都感覺有些噁心,人體有一些寄生蟲,這是眾所周知的話題,不算什麼稀奇事情。
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世上居然有這麼變態的人,利用本身的血肉之軀,飼養昆蟲?
突然,我心中一動,傳說,苗疆的黑巫術,那些巫師,本身養蠱放蠱,不都有本命蠱?他們那個本命蠱,豈不就是蟲子?
「你要這麼理解,我也沒法子!」周蟲似乎對於我的理解,有些不贊同。
我搖搖頭,想起剛才給周蟲把脈,並沒有發現他體內有什麼蟲子啊?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的伸手再次扣向他的脈搏。
周蟲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把美孚燈向前一伸,橫了過來,擋住我的手,問道:「西門先生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我再次給你把個脈,看看你的蟲子!」我也不隱瞞我的好奇心,當年我聽得這蠱蟲之說,就非常好奇,可惜去苗疆,現在人卻不在養蟲養蠱了,也無緣一見,今天碰到周蟲這樣的怪人,自然要好好的研究研究。
「若是讓你把脈看出端倪,我們驅蟲師還混什麼?」周蟲搖頭道,「算了,你明天見到我師父,就明白了,現在說什麼,都是白搭。」
「好吧!」我訕訕的笑著,心中對於驅蟲師,更是感覺好奇,「等著你們體內的蟲子蛻變,你們也會跟著蛻變?」
「不盡然!」周蟲搖頭道,「這個另有說法,屬於本門機密,還請西門先生見諒。」
既然是人家的秘密,我也不好再問,看了看那塊類似於小兒頭像的木頭疙瘩,問道:「這玩意——為什麼弄成這樣?」
周蟲說自己是木系驅蟲師,想來這蟲子也喜歡木頭,那麼,隨便找個木頭疙瘩養蟲子就是了,何必弄成這等恐怖模樣嚇唬人?
而那個蟲子捲縮成一團,躲在木頭疙瘩中,我除了看到是白色的,連著模樣都沒有看到,實在是有些不甘心。
「這是骷髏木!」周蟲說道。
「骷髏木?」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稀奇的說法。
「不知道西門先生可知道樹葬?」周蟲問道。
「知道,我還親眼見過!」我說道,樹葬不算什麼稀奇事情,一般的風俗就是,老了人,砍伐樹木,做個棺材,找個風水寶地埋葬。
而樹葬卻是另外一回事,等著人死了,找那些粗壯的樹木,也不砍伐了,直接從中間掏空一塊,把死者穿戴好衣冠,葬如樹洞中,在用樹皮把表面封起來。
一般這種情況下,粗壯的樹木不但不會死亡,反而由於得到了屍體腐爛的滋養,更加的旺盛。
突然,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叫道:「木化?」
看到周蟲點頭,我連著手指都顫抖了一下子,剛才,就在剛才,我還把那玩意拿在手中,細細的觀賞,我他媽的——這該死的周蟲,就是一個變態狂。
睡棺材,玩骷髏的變態狂。
「你……你……你太變態了!」我指著周蟲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告訴我,剛才我吃的東西,沒什麼問題吧?」
對於這個問題,周蟲居然神情專注的想了想,這才說道:「米飯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茶——生火的木材是棺材板,就地取材很方便,茶葉是在墳頭上採摘的,墳頭的茶葉,都長得特別旺盛鮮美,你喝茶的杯子是汝窯的沒錯,但是卻是棺材裡面摸出來的……」
「老子要掐死你!」我暴怒,剛才吃下去的東西,差點沒有吐出來,茶葉棺材木,我都認了,可是那個汝窯的瓷杯,居然是殉葬品,想想,我就噁心啊。
「上次袁先生來了,還讚我的茶好!」周蟲漫不經心的說道,「這若不是有求於你,我還捨不得拿出來待客。」
「他是瘋子,我不是!」我指著周蟲的鼻子說道,「以後給我的東西,你先說清楚,有沒有什麼問題。」
「我以為,你不會在意的。」周蟲依然是一副死人臉,完全不為所動。
「成,我不和你說,我要睡覺!」我直接說道,「明天去看你師父,早看好我好早滾蛋,袁瘋子說的不錯,你就是一個變態,虧得我剛才心中還替你平反呢!」
「謝謝!」周蟲居然一本正經的道謝,「作為客人,這又是酷暑熱天的,要不,你睡我的棺材?」
「滾!」我咬牙怒道,睡他的棺材,這都什麼話啊?人上茅坑還討個吉利呢,老子我還沒死呢。
寧可露宿荒野,在我活著的時候,我絕對不睡棺材。
「在我們死後,天知道有沒有棺材睡?西門先生,你真的不考慮活著的時候,體驗一下子?」周蟲居然一本正經的問我,「你和我不用這麼客氣的。」
我揉揉有些發痛的腦袋,問道:「你這裡可有正常一點的地方可以住宿一宿?若是沒有,我出去找個地方睡覺。」
我肯定出去,隨便找個地方扎的帳篷,也絕對不要睡這個棺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