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薛府,如錦跟著廖氏去了月怑院。將隨行的人都遣了下去,屋子裡只剩下董媽媽等幾個親信,廖氏看向跪在地上的白芍和白英,望著幾步處的如錦就道:「錦兒,你先回屋去。」
如錦卻是僵持了一會,轉頭望著白芍二人,上前幾步便對廖氏道:「母親,女兒也想聽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白英並排跪在白芍旁邊,此時聽了這話忍不住哆嗦著就道:「夫人,姑娘,奴婢們當真不是有心的。」
廖氏早前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時聽了這辯解,冷著臉就喝道:「不是有心?你們玩忽職守,竟將姑娘一個人留在廂房?真是孝順,即便是這般,養你們何用?難道入了府,還不記得自己是誰,連自己的本分都忘了?!」
白英心下慌張,旁邊白芍就先磕了個頭道:「夫人,奴婢們記得。今日是奴婢們的錯,本是得了姑娘的恩典,去前寺為家中老子和娘祈福。只是寺中香客眾多,等了好長時間才輪到奴婢們。奴婢和白英也不敢耽誤,急急上了香便要折返,也是奴婢二人沒有深想,聽著有人說後院廂房那有人鬧事,就急著想跑過去,不想驚動了夫人。」
「哼,連什麼時候該做些什麼都不懂,簡直是反了天!平日裡我是信任你們二人,這才讓你們跟在姑娘身前伺候。真是聽風就是雨,若是將事鬧大了,後果可是你們擔待得起的?!」
廖氏說著眼神狠厲,就道:「你們這種人如何還能留在姑娘身前伺候,拖下去打了二十板子找牙婆子過來。」
屋子裡的人都面色一變。白英早就嚇得咬緊雙唇,聲淚俱下便央求著廖氏,「夫人,求您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旁邊白芍也是忍不住打顫,轉頭看向站著的如錦,開口就喚道:「姑娘……」
如錦心下矛盾,今天她們二人只要跟了牙婆子走,這輩子無疑就都毀了。然她們到底真的是如話中所說,湊巧聽著廂房那出了亂子湊巧撞上了母親。還是已經回去見到了情形後轉身特地請了人來呢?
這一點,如錦吃不準。
如錦的沉默,讓那邊無助求著廖氏的白英更是慌亂,縮著膝蓋就跪爬到如錦身邊,抓著她的裙角哀戚道:「姑娘。奴婢二人真心不是有意害您的。如果奴婢早知道秦公子在那,便是給奴婢們十個膽,也不敢那樣明目張膽帶了人去。姑娘您心善。平日裡待奴婢們好,求求您,放奴婢一條生路吧……」
白芍也跟著附和道:「姑娘,奴婢們對您是忠心耿耿。便是有二心。就教奴婢們不得好死。奴婢伺候主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奴婢們的性子姑娘也知道。您允許我們到去拜佛,奴婢同白芍怎麼可能恩將仇報?」
如錦聽著心中動容,卻總是很難擺脫前世木香背叛自己的陰影。當初的自己,對她如何又不好了?但她最後還是恩將仇報。
低頭望了望二人,如錦目光複雜。
廖氏在一旁皺眉,似是嫌二人聒噪,擺手就對屋內的其他眾人,喝道:「還愣著做什麼,難道連你們也不懂規矩了?」
董媽媽忙看向旁邊的人,揮手讓她們上前架起白芍二人就要往外。
董媽媽雖然心中同情二人。卻也不好說話。本就是她們犯錯在先,差一點又害了主子,夫人想要追究。又如何能逃得了?
「夫人、姑娘,饒了奴婢吧~」
白芍二人被人架著。紛紛都泣著哀求。如錦抬頭望去,只見二人一臉淚珠,白英芍等到了屋子門口,更是拉著門框子不肯放。心下一軟,張口就喊道:「等一下。」
廖氏本閉著,一聞此聲就睜開了眼,淡淡道:「怎麼了?」
如錦回頭望了二人一眼,見她們均是期盼的神色。愣了一會,才走到廖氏身旁,開口道:「母親,女兒信她們不是故意為之。」
廖氏神情怏怏,沒好氣地道:「你信這兩個小蹄子做什麼?」
如錦心下也是有了顧忌,她不想冤枉了無辜的人。平時二人對自己伺候也是面面俱到,抬頭望著廖氏道:「母親,她二人平常一直在女兒身前伺候。今日是我允了她們去拜佛,便是有錯,女兒也有責任。」
廖氏怒其不爭,不過是兩個婢子,竟都捨不得。「錦兒,你……」
董媽媽看出廖氏的心思,走到如錦旁邊就道:「姑娘,夫人也是為你著想。」
如錦頷首,對廖氏一福身又道:「女兒明白,母親是心疼我,捨不得我收到傷害。不過這個事,便真是鬧開了,對她二人也沒有好處。想就是這樣,頭一次犯錯,還請母親小懲大誡一下,別把她們交給牙婆。」
說著頓了頓,又繼續道:「白芍和白英也跟了我許久,她們的為人……想來也是無礙的。母親您當初選了二人到我身邊,自然也深思熟慮過。此次留在燕京,她們思念親眷也是情有可原。」
如錦的手中微微泛出汗水,心道她們可千萬別教自己失望。
門檻邊,幾個抓著白芍白英的丫頭都瞧瞧放鬆了手裡的力道。她們之中,又有多少得背井離鄉,從此都留在燕京了呢?今兒個跟夫人去德華寺,她們也想為家中親人求個平安符,奈何去一直沒有機會。此時聽五姑娘說了這麼一番話,倒是打心底裡有些羨慕白芍二人。
廖氏微微一思量,沉吟道:「那教錦兒看,該怎麼做才好?」
倒不是說廖氏真捨不得將白芍二人交給牙婆子,只是自己女兒年紀也不小了,從前總是給她換侍婢,到頭來竟是連貼心忠誠的都沒有。想來女兒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不管怎麼樣,身邊留幾個信得過得人才是。
等觀察一段時間,如果白芍二人真有異心,到那個時候再處罰也不遲。但若是二人真是湊巧,冤枉了她們也不好。畢竟都是跟在錦兒身邊這麼久的人,廖氏也有些不忍。
如錦聽廖氏口氣,心知有戲,便道:「不如母親就當寵女兒一回,將二人交給我處置,可好?」
門口的白芍二人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姑娘既然肯為她們求情,自然不會重罰自己。二人情緒慢慢平緩了下來,一會兒看看廖氏,一會瞧瞧如錦,期待自己的命運會如何。
廖氏想了想,道:「雖是這樣,也不能縱了這些刁奴。不逐出府交給牙婆也可以,但板子是少不了的。回頭那二十板子還得記著,你想問什麼領回去先問就是。只是,切莫太過隨意了二人。」
如錦頷首,乖巧地應下,「是。」
廖氏身邊的大丫鬟冬芝走進屋,先不動聲色地左右觀察了下情勢,才對廖氏道:「夫人,二爺來了。」
廖氏本疲倦的臉色為之一震,眉頭都不自覺地舒展,笑著道:「在哪,怎麼不進來?」
如錦也是轉過頭,往外面瞅了瞅。
冬芝忙應下,「奴婢回了話,稱夫人正在處事,二爺就說先在外面等著,讓奴婢先進來通傳了夫人。」
廖氏似感欣慰,忙道:「快請進來。」說完對如錦又揮手道:「帶著她們回錦園吧。你屋裡的事情,想來自己也能拿拿注意了。要知道婢子便是婢子,錦兒無需顧忌。」還是擔心兒女對著面處不好。
如錦點頭行禮退下,卻等在門口就遇著了一身寶藍長袍衣裳進來的薛亦然,只好微微福禮,招呼道:「二哥。」
薛亦然不如之前的那般頹廢,整個人顯得極有精神,見著如錦也不似往常那般冷漠,笑著道:「五妹妹。」說著望了望主座上坐著的廖氏,低頭對如錦又開口道:「怎的我一來,你便要走?」話中不乏關心。
如錦聽得一怔,至於廖氏也是極為好奇,接過兒子的話道:「你妹妹方同我從德華寺回來,我讓她先回去歇著。」
薛亦然理解地點點頭,卻依舊對如錦道:「好些日子沒有見著五妹了,今兒個出府,路過了寶華閣。突然想到妹妹你素日淡妝,為兄親自給你挑了幾件首飾,已經讓人送錦去園了。」
薛亦然說著似是有些懊惱,歎道:「早知妹妹在母親這兒,我就親自帶來了。」
如錦受寵若驚,抬頭見著對方卻是雙目清澈,瞧不出一絲其他的意思。如錦頷首謝過,後才離開了月怑院。
等如錦出了屋子,薛亦然這才走到廖氏身前,請了安後坐在下首。從袖中取了串珍珠出來,道:「母親,這是兒子給您選的。」
廖氏聽得眉開眼笑,樂呵呵地就讓冬芝取了過來放在眼前端量。但兒子的異常,卻不容忽視,廖氏放下珍珠鏈子不解地就問道:「今兒個怎突然想起來給你妹妹和我帶東西回來了。」
薛亦然愧疚地搖了搖頭,懊悔道:「兒子慚愧,早前讓母親一直為兒子的事操心。現下兒子已經想通了,今後定然不負母親期望。五妹妹,這些年,我著實沒有盡過一個哥哥的責任,是我對不住她。」
廖氏半信半疑,上下又觀察了兒子好一陣子才道:「你能這麼想就好。」說完想到一事,廖氏臉色嚴肅,「亦然,咱們要搬去利吉大道的事你想必也早知道了。對此,可有什麼想法?」
廖氏試探性地問著,心中卻還是擔心兒子會排斥。
熟料,薛亦然一抬頭,笑著就回道:「自是聽母親安排。」
廖氏看不明兒子突然的變化,但心裡卻很是欣慰,他能真的想通就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