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陳家辦什麼喜事?」
聽到這個,錢氏倒是提起了幾分興趣。陳家一直很平靜,還真沒聽說著有什麼大事。
薛弄芸抹了抹淚痕,悠悠地回道:「還能是什麼喜事,便是讓二弟娶了花落綝的那事唄。」
錢氏聽得驀然一皺眉,「花……陳府的那個表姑娘?」
弄芸點點頭。
「她不是被潛回柳州了麼,難道又回來了?」
弄芸扶著錢氏坐下,而後歎氣道:「是啊,前陣子已經回來了,是花家的人送回來的。」
錢氏沉默了會才道:「出了那樣的事情,花家的人倒還有臉面將她再送回來?」
弄芸搖搖頭,失落地在錢氏身旁坐下,苦惱道:「早前我就對婆婆說過,那樣不靠譜。瞧,送走了的人還是會回來。」
錢氏望著女兒,只聽不語。
似是突然想到一點,弄芸的瞳孔驟然睜大,抓著錢氏的胳膊驚駭道:「母親,我每次看著落綝,總是忍不住想起她姐姐。上一回,她和二弟的事情一出,我就諸事不順,浩寧對我意見頗多,婆婆也看我不順眼,我是做什麼錯什麼。母親,您說,落綝她是不是克我?」
不等錢氏開口,弄芸激動地又道:「對、一定是這樣。母親,我不能放過她,她的存在讓我不安。我總覺得,總覺得只要花家的人在陳府,我這輩子都寧靜不了。母親,我和她命中不合,母親。我該怎麼做?」
弄芸突然緊張了起來,抓了錢氏的胳膊就亂晃,神色慌慌張張,直將錢氏坐正的身子搖的東倒西歪。
錢氏伸手抓住弄芸晃自己胳膊的手,好不容易穩了身子才瞪著弄芸斥道:「少在這兒疑神疑鬼,什麼叫她克你?你們是什麼關係,她怎麼可能沖得了你?芸兒,你且冷靜些。」說完看著弄芸一臉頹廢的模樣,感慨道:「芸兒,瞧瞧你自己的模樣。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
弄芸鬆開錢氏,伸手邊撫上自己的臉頰,邊輕輕道:「是啊,這還是我嗎?母親,自從遇著了他。我就再也不是從前的薛弄芸了。我沒有了驕傲,沒有了尊嚴,沒有了自我。在他面前,我是那樣的失敗,那樣的卑微。」
錢氏雖然心疼,可這也不是一次兩次。所謂的司空見慣。便就是這個道理。等到這一刻,見著女兒抱怨。錢氏再沒有之前的耐心。下意識裡,錢氏覺得這是女兒自己選擇的道路,自己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今後的日子,是要她自己面對,和姑爺的以後,也由她自己經營。
自己幫不了她,這種事情她都處理不了,想不通,今後如何做一府主母。掌管陳家?
拍了拍她的手,錢氏輕道:「花落綝真的回來了,是怎麼回來的?」
錢氏只問著旁事。弄芸雖然委屈,但也只好回道:「嗯。已經回來了,是她叔叔親自送回來的。二人一進王府就找了老夫人去,關起門來商量了好半天,後來老夫人答應給落綝一個名分,給花家一個交代,這事才算是解決。」
見著錢氏仍有疑慮,弄芸繼續補充道:「她有了身子,是二弟的。」
錢氏大吃一驚,「喲,這可怎麼了得?」
扯扯嘴角,弄芸回道:「使不得也已經使得了,老夫人見著落綝高興,說等過些日子,便讓浩宣娶她過門。」
這其中,事情可複雜了。
陳家長房同二房間的關係很是微妙,陳二少爺和陳三姑娘一直養在長房,所有資產也由長房保管著。這些種種,錢氏都是知根知底的。
當初要將女兒嫁過去,對陳家調查地雖不算了如手掌,卻也是知之甚詳。陳家有多少地,多少莊子,多少院子,燕京各處有多少鋪子,每年大致有多少收入,若是心裡沒有個底,怎麼放心將女兒嫁過去?
不過這些,薛弄芸自然是不知情。自己的女兒,當初知道這門親事能成,成天都在為嫁得心上人而歡樂。其實,錢氏能同意將女兒嫁過去,一方面是是看中了陳浩寧長房嫡子的身份,另一方面,自然也有陳家基業的關係。
雖然今後陳家沒有爵位,但百年基業,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落敗的。本來平易王府分了家,長房就獨佔鰲頭,後來又得了二房的產業,可現在……錢氏不禁就伸頭問道:「那你婆婆可怎麼說,難道會認同這個事?」
在錢氏心底,她陸氏可不是個會讓到嘴的鴨子飛了的人。
弄芸此時心裡惦記的全是自己丈夫,並不是很在意這些東西,興致闌珊就回道:「婆婆自然是不認同的,說要給二弟重謀一段婚事。」
「二少爺自個說什麼了沒?」
想起陳浩宣,弄芸也是打心底裡有些看不起,鄙夷道:「他能有個什麼主見,這些年被他搞大肚子的丫頭還少嗎?煙花巷柳,更是沒少去,真以為他對花家的那個姑娘有心思?若是當真有意,那個時候將她送回柳州,又怎麼會連聲都沒出一句?」
錢氏不難理解,便道:「所以說,現在也沒拒絕?」
弄芸點頭,想了想又道:「不過三妹妹不同意,還埋怨老夫人說她故意這樣安排,其實就是偏愛長房。」
「是那個要進宮的陳三姑娘?」
弄芸頷首,「可不是嘛,這些日子天天鬧,跑到婆婆面前哭著喊著說不能讓她的哥哥娶這樣一個沒地位的女子。」
「陳夫人和陳老夫人後來怎麼說?」
弄芸搖搖頭,「也沒個准信,婆婆雖然不喜歡落綝,可另一方面又覺得她掀不起什麼風浪。與其在燕京尋一個有地位有出身的姑娘嫁給二弟,倒還不如就她了。」
錢氏琢磨著忍不住就對女兒提點道:「那個女孩,當初連親姐姐都能下手,我瞧著也非是善類。她進了門,芸兒呀,你可不能不防。」
弄芸癟癟嘴,不以為意道:「防,可是也防不了。怎麼說她在陳府的日子比我長,而且因為她長姐的原因,府中人對她都頗為同情。老夫人又是喜歡她,現在花家的人也出了面,我是防不住。」
弄芸不喜歡花落綝,一直以來就覺得她是個麻煩。而且此時又懷疑自己的厄運都是由她招來的,所以就更是討厭。可自己討厭又有何用,她們陳家的人喜歡,能怎麼著?
那肚子裡懷的又不是浩寧的孩子,管自己什麼事?提到這個,弄芸就眸光黯然。孩子……她也想要呀。
見女兒這樣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錢氏不滿,繃著臉就道:「怎麼說這種喪氣話?不過是一個陳家,你還怕掌握不住?當初是誰信誓旦旦的要去陳家的?芸兒,你長點志氣,現在不防著,等那姑娘進了門,到時候生下陳家的嫡曾孫,你就是急也來不及!」
相較錢氏的緊張,弄芸倒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這個事情,婆婆定然比我更急。二弟成了親,就該自立門戶了,她手裡的東西也就該交出去了。」
錢氏望著弄芸,伸手就戳了她的腦門,怒其不爭道:「你糊塗了呀你,現在你婆婆守著的佔著的今後不都是你的嗎?不管陳府今後如何,怎麼著你都是當家的主母!」
弄芸自嘲一笑,「當家主母?一個連丈夫心都管不住的主母?母親,我只是一個女人,我想要的多嗎?我只是想浩寧多看我幾眼,多記著我點,難道這也是異想天開?」
「母親、母親,為什麼,為什麼浩寧他就是不愛我?!」
繞來繞去,又說到了之前的問題。錢氏看著女兒,眼下也不知該說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他原本的生命中沒有你,對他來說,你只是一個意外;因為他的心裡有人,即使死了,還是無法抹去。這就是活著的人的悲哀,怎麼都替代不了死去人的美好。
是遺憾,也是回憶,更是活人無法涉足的。
「芸兒,這個急不得。母親能幫你的,無疑也只是讓陳家承認你這個媳婦,讓她們好好待你。但要說這閨中之事,母親可真插手不了,一切都得要你自己努力。」
錢氏循循善誘,繼續道:「一個男人,心中有沒有你,就看他在見不到你的時候會不會想起你。你不要每次都這麼風聲鶴唳,逼得他不得不找地方躲去,你要讓他的周圍習慣有你的存在。若是與你相處,姑爺只有恐懼厭惡,你還怎麼指望他心裡會有你?」
「可怎麼樣才能讓浩寧習慣我的存在?」弄芸茫然地抬頭問著錢氏,不等對方再開口就又失落道:「女兒沒這個信心。」
錢氏板正弄芸的身子,望著她的眼睛就鄭重道:「薛家的女兒,不許你這麼沒志氣。芸兒,你好好想想,為什麼姑爺會念著從前的那個女人?她長得又不是傾國傾城,要說姿容,你定然勝過她。」
「是啊,這是為什麼呢?」
弄芸自己也迷茫,很多次與花落槿對比,無論是容貌、見識,還是出身,她花落槿沒有一點比得過自己。為什麼浩寧就是不愛自己?
見女兒好不容易安靜了,錢氏緩了口氣道:「這個要問你,芸兒,你想想,姑爺在什麼情形下會想起那個女人?如果姑爺心裡不舒服了或者遇著了個事,如果是她,她會怎麼做?」
弄芸果真低頭沉思了許久,半晌突然抬頭看著錢氏詫異道:「母親,您這是要讓我去學那個賤人?」
錢氏笑,「為了姑爺的心,學她一次又何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