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熱鬧處,卻總尋不著一處安靜的地。或許今日來唐府為客的人真的太多了,所以無論是哪裡,如錦都能零星地見到幾個人。
初始因為那位秦家小姐說的難聽話,她心裡還覺得有些悶悶不樂。在場的時候沒覺得怎麼樣,反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說的一番無關緊要的話,可是越走就越發現不甘,自己做什麼要忍著她秦嫣?
她那樣指著自己鼻子罵了一通,她是舒心了,可自己卻無比鬱悶。細細一想,本來是因為沒想著出面才不去反駁,可後來既然已經被發現了,自己居然還灰溜溜地離開。
這一刻,如錦覺得自己好沒志氣。
難不成是因為秦楓在那,或者是偷聽後被發現的心虛作祟?
不知為什麼,對於秦楓,這身子原主的舊情人,如錦的感覺很複雜。他的眼神,如鷹般犀利,讓她避無所避。與他幾次交談,只要他一開口談起以前,自己就忍不住要說上一通,撇清關係。
可貌似反而正是因為自己的這種表現,讓他更加有了糾纏下去的興趣。
自以為是、又自作聰明,這樣一個男子,如果不能徹底做個了斷,今後可不是沒完沒了?而且二府的關係,是兒女親家,今後見面的機會那般多,自己豈不是要躲著他一輩子?
躲?
如錦驀地認清一個事實,原來自己一直在躲他。雖然想不出一個躲他的理由,但好似就是潛意識裡的思維,她一見到秦楓下意識地就想繞道。
怎麼會這樣呢?
如錦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無奈地搖搖頭。
閃神間。一個著了紫衣裙衫的女子從她旁邊走過。如錦抬頭望著對方匆匆而過的背影,伸頭摸了摸腦袋。如果自己想的沒錯,她該不是第一次從自己身邊經過了,前後看看,這南南北北,東東西西的,她是在找人還是尋地?
第一次的時候,如錦就注意過她的容貌,並不是方才玩遊戲的姑娘們之一。不是因為那個,那想來也就是同秦家女兒一樣的目的了。
如錦正躊躇著。發現周邊如她那樣四下走動的女孩並不少。她們的腳步,不像是漫不經心的散步,反倒是特地有目標的搜尋一般。
如錦繼續往前逛著,這樣肆無忌憚的走動,可那些自春華齋裡出來的十幾個姑娘是一個都沒遇到。如錦思緒轉動間。便明白了原委,那不過是大家分散開來的一個借口罷了。
輕笑抬頭,卻正見前方站了一個人。
那樣熟悉的背影呵……
如錦抿嘴輕笑。沒想到他也來了。躲避從來就不是個好法子,何況難得才遇上,怎麼能錯過?很多事情,總是需要有人定時去給他們提個醒。否則忘記了多沒意思。
抬起腳步便往前走去,如錦至他的身旁。輕輕地就喚道:「大姐夫。」
陳浩寧轉身,陽光下一個著了身淡綠色裙衫的女孩正含笑地看著自己,對方目光專注而有神。可雖是笑著,卻感覺不到她笑的溫度,不知是何緣故,自己總覺得她帶了一絲神秘。
這個不喜歡按常理出牌的女孩,讓陳浩寧總是少不了多看兩眼,記憶中她總是笑中含怒的望著自己。
對,就是怒。
她的全身對自己隱隱帶著一股怒意,似是深入骨髓的怒。所以即使她再偽裝。卻還是難以掩飾內心的那股情緒。陳浩寧自認為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但不由自主地還是被她的這種目光吸引。
不是青睞的吸引,而是被她對自己那份莫名其妙的怒意吸引。
可看了看二人之間的距離。陳浩寧對上次的事情心有餘悸。忍不住就退後一步,帶著慣有的疏遠回道:「原來是五妹妹。」
如錦輕輕點點頭。可並不如上次一樣情緒激動。在敵人面前,有些不該露出的想法和表情都必須遮掩起來。如錦好奇地看了看他的身後才道:「大姐夫一個人在這兒呀?」
對如錦表現出來的平靜稍感詫異,陳浩寧頷首,「嗯。」
一個字,簡單明瞭,很明顯的是不欲多談。
或許是私心,如錦並不打算就這樣讓他離開。面朝著自己的他,薄唇抿緊,寬大飽滿的額頭左上角微微泛紅,似有淤血。
如錦的眼神並不做停留。果然是身份變了,心境也跟著變了。
如果是以前,自己還不得著急地上去噓寒問暖,關心詢問這傷口的來歷?
如錦心中冷笑,原來對他當真提不起那股勁了。
這是個好現象。
早前如錦就一直擔心,自己會因為對他的感情而亂了心智,從而影響自己的復仇計劃。對於陳家,還真不是現在這就可以了事的。她眼中的陳家有多麼風光、多麼和睦,如錦就難以忘記自己上輩子有多麼淒慘、多麼愚蠢。
被隱瞞了那麼久,被設計到那種地步,陳家的人蛇鼠一窩,簡直不可原諒!
收回眼神,如錦轉而言其他道:「今日怎麼沒有見著大姐?」
「這種場合,她不來也無關緊要。」
陳浩寧的口氣怪怪的,很明顯就不想多談薛弄芸。但心裡想到妻子額頭就不禁皺起,額上微微犯疼,忙又立即舒展了起來。帶著一絲不自然的表情低頭望著如錦道:「唐府人多眼雜,五妹妹這般隨意的性子還是收收的好,不要單獨行動,省的出事。」
如錦不以為意,反問道:「今日許多姑娘都是在單獨行動的吧?」說完還似有似無地左右瞧了瞧。
果然,她也是知曉的。
想到早前浩宇的問話,陳浩寧認真地看著如錦,忍不住就問道:「五妹可認得舍弟?」
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如錦條件反射地「啊?」了一句。而後不等陳浩寧解釋。便又恍然大悟道:「不知姐夫說的是貴府的哪個少爺?」
斜睨一眼如錦,陳浩寧道:「難道姑娘認識好幾位?」
如錦點頭,「可不是,眼前就有一位。」說完望著陳浩寧似笑非笑,不等他發作又補充道:「貴府的二少爺和三少爺我也都見過了。」
陳浩寧想了想似是就想通了,接道:「我問的是三弟。」
如錦笑,目光只看著陳浩寧,「問他的什麼?」
陳浩寧語塞。是啊,自己問她什麼?問她如何同三弟認識,問她和三弟相識到何種程度?
搖搖頭。未免太過輕浮了。
見陳浩寧若有所思,如錦目露狡黠,「姐夫這般關心我的足跡,還提醒著不要到處亂走,現在又問我同其他男子的關係如何。我可以理解成為你對我有情嗎?」
陳浩寧一愣,果然。這個女孩說不得、談不得,倒是真不該同她多聊。
「你想多了。」
如錦卻是臉色不變。湊前一步,「我想多了嗎?可也是姐夫你誘引我這麼想的。」
陳浩寧惱羞成怒,破口就道:「難不成薛家的教養就是這樣的?」
「薛家的教養怎麼樣?身為薛家的乘龍快婿,姐夫您難道會不瞭解?」
如錦沒心沒肺的繼續笑。他表情有多惱怒,自己心裡就有多痛快。見浩寧不回話。如錦又道:「聽說姐夫同大姐相識於去年,那個時候大姐夫不就是有未婚妻麼?大姐不計一切的同你交往,是什麼教養難道你還會不清楚?」
「再說,這個問題的答案,姐夫若是不明白,不止是傷了大姐的心,也枉為薛家的女婿了。」
聽如錦說完,陳浩寧才為自己方纔的鬆動而感到後悔。對薛如錦,自己要麼就直接轉身離開,要麼就直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有一絲鬆懈。
這個女孩口頭上的功夫實在太厲害了。
句句帶刺,字字逼人。偏是什麼不好說說什麼,簡直是專門往人家的不堪處戳痛。未婚妻、未婚妻。她怎麼總是不離這個?
想起花落槿,陳浩寧眸中的悲痛一閃而過。心裡有一瞬的刺痛。
對於她,自己終是負了。
「這都是我的過去,五妹妹你還沒這個資格來評頭論足。」
如錦頗為贊同地點點頭,看著他笑,「嗯,其實姐夫的過去怎麼樣,我一點兒也不關心。」
陳浩寧狐疑地看著她,「是嗎?」
不關心,卻一次又一次的提起?
如錦點頭,「可不是,我關心的是大姐夫的現在和以後。你現在的妻子可是我大姐,難道我不該問幾句?」尾處卻又補充道:「大姐對你是一片癡心,為你犧牲那麼多,做了那麼多,姐夫莫要辜負才是。」驀地家中語氣。
陳浩寧總覺得如錦的話很雜亂無章,明明是很見不得自己同弄芸的感情,明明是很不屑見著自己,卻總是這麼深情款款的模樣,好似對自己百般情重。
這種感覺,很多時候,陳浩寧自己都分辨不出來是真是假。她口口聲聲喚著姐夫,卻又總說著出格的言語。
她對自己是有情還是無情?
這一刻,陳浩寧突然很想知道這一點,即使知道面前的她很危險。
「我還有事,先走了。」
陳浩寧似是落荒而唐,如錦並未再出聲,只送著他離開。
早晚還是會再見的,想來不會有人這麼高調的對他說這種話吧?若是自己以前的性子,雖是滿腔愛意,可也說不出一句情話。現在心裡無情,卻反而說的輕鬆。
自己就是要讓他迷茫,貌似只有這樣的出人意表,才能讓他印象深刻。
他與薛弄芸,可是要好好的,否則怎麼對得起自己前世的一條命,對得起自己這世的歸來?
「你對他有情?」
陌生的沙啞男聲自身後響起,讓如錦凝望著陳浩寧背影的雙眸一緊,渾身隨之一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