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雖是平常常見的四合院型,但是不管是院裡還是走廊,到處都佈置地極為用心。臥房分在東西兩邊,正朝南的是個適中大小的廳堂,薛如錦選了東邊的屋子,薛如冪便帶著丫頭往西邊的屋子裡走去。
齊媽媽擔心薛如錦有其他不滿的方面,於是跟著薛如錦進了屋子,站在一旁看著白芍與白英為她更衣梳洗。等到一切差不多收拾妥當了,薛如錦才注意到原來齊媽媽還沒有離去,瞧她一眼好奇地道:「齊媽媽,可是伯母有什麼吩咐?」
面對薛如錦一本正經的問話,齊媽媽露著笑容恭敬地回道:「沒,奴婢留下只是想問問姑娘,這屋子裡可有什麼不滿意的,奴婢好讓人換了姑娘可心的東西來。」說著手伸向兩旁的擺架,一臉討好地望著薛如錦。
後者放眼看了看屋子裡的東西,無非都是些價格不菲的古玩擺設,雖是精緻昂貴,但於自己這種不愛欣賞的人來說看著也沒什麼意思。隨口就回道:「不過是些擺設,沒什麼礙眼的。」
齊媽媽臉色似有僵硬,一向對事事都苛刻無比的五姑娘今日怎麼就轉性了?
五姑娘對屋子與周圍的佈置都極為挑剔,因而就是方才自己一番大心思讓人栽植的木槿被換成錦葵,她倒也不是特不能接受。畢竟這五姑娘的性子若是不鬧出些什麼,那才真的是奇怪了。齊媽媽心裡本是準備好進來受她一番挑錯數落的,可如今薛如錦卻是對啥事都絲毫不上心,確實是讓他無言以對了。
人家看來是根本就不想搭理自己,那她還留著瞧她的冷臉色做什麼?
齊媽媽心裡是這般想著,但又擔心回去被大夫人責怪,只好先將五姑娘給哄開心了。畢竟自己是個做奴才的,能跟主人置什麼氣?
於是走近兩步繼續道:「大夫人吩咐了廚房裡的廚子,每日都給姑娘送幾樣糕點與茶果來,茶果是姑娘以前常吃的。至於糕點,最近府裡的廚子做了幾樣新鮮口味的,有三色糕、蓮花卷、豆沙涼糕、如意卷、蓮子酥等,不曉得姑娘可要添些其他零嘴,或者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沒?」
薛如錦根本無意與她糾纏這些,本想要搖頭直接拒絕,但乍聽到蓮子酥,就開口道:「不要蓮子酥,那味道我不喜歡。」
自己說的時候,齊媽媽就怕薛如錦又來句「隨便吧」,因為沒意見的話那才是最大的意見,是對她齊媽媽的意見。現聽到薛如錦說出不要的,竟是放心了起來,連眉眼都帶了幾分笑意,再不如之前那惶恐的樣子,點頭直應道:「是、是。」
見她未說其他,便試探性地再道:「那姑娘,蓮花卷留不?」
蓮花卷與蓮子酥味道相近,她怕薛如錦忘記提了,等到時候送過來了她鬧脾氣就不好了,索性自己一下子直接開口問了的好。
薛如錦想了想,便看著齊媽媽回道:「留吧。」
「是。」聽者狐疑地望著她,不確定的點下頭。
齊媽媽轉頭看向外面,只見外面搬著院裡花盆的丫頭與婆子們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她突然想起時辰也不早了,忙輕聲提醒道:「五姑娘,您若是收拾妥當了的話,奴婢便去引姑娘大廳用午膳吧?此時想必大夫人與二老爺、二夫人等各位主子應該都到了。」
薛如錦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將時辰給忘了,起身點頭莞爾一笑道:「是啊,總不好讓家中長輩們等著我。」
「是,姑娘說的有理。」
齊媽媽也不去心念薛如錦怎麼一下子變得這般有禮貌,直急得就想將人帶到大廳那裡去。跟在薛如錦身旁跨出門檻走到院子裡,只見薛如冪已然換了身月白色的繡梅紗裙站在院門口的走廊下,身後只跟了銀杏一人。
薛如冪見到薛如錦等人,忙下了走廊迎上來笑道:「妹妹出來啦。」
薛如錦心知她這是在這等了自己好一會,不好意思一笑道:「讓姐姐久等了。」
「沒,我也才來一會。走,我們去大廳吧。」薛如冪含笑點頭。
薛如錦應下與她並排往大堂的路走去。
等到二人到了大廳,果不其然人都已經到齊了。跨進屋子按個剛見過了禮,薛仁康瞧著薛如錦,一副瞭然的模樣繃臉道:「怎麼這麼不懂規矩?哪有讓長輩等你用膳的道理,還不快給你伯母、兄長與姐姐賠個罪。」
薛如錦心裡搖搖頭,這大家不用猜都知道是自己耽誤了時間,可見以前這身子本尊給人留的印象有多糟糕。但這次倒也確實是她出門晚了,剛想著應下行歉意禮的時候,旁邊薛如冪卻搶先一步上前對著薛仁康道:「父親,是女兒出門晚了,讓五妹久等了。姍姍來遲,還請伯母、大哥和四妹妹見諒。」
薛如冪盈盈一拜,站在那裡嫻靜優雅,讓人看著都由心的感到舒服。
但饒是這樣,眾人的目光依舊還在薛如錦身上。
她私下看了看,今日的人來的並不算齊全,文國公府裡有兩位少爺、三位姑娘,除了已經嫁進平易王府的大小姐薛弄芸外,應該還有兩位待字閨中。但現在她看到的就只有方才在門口就見過的大哥薛俊然,和一位年紀與自己差不多的著了大紅牡丹裙的女孩,就只有自己父母與大夫人錢氏了。
那位艷麗的少女頭戴金釵,臉型圓潤,秀眉細而濃,眼珠子睜得大大的,黑白分明,讓人乍一看總覺得孩童心性大了些。但就是那麼一雙晶亮的眼睛總是在自己身上打轉,讓薛如錦站在那裡渾身不自在。
心裡從早前聽到下人報說三姑娘落入了小池塘裡,便更加肯定了眼前少女的身份。她該是與自己同年所出卻早了幾個月的姐姐,四姑娘薛弄熙。
未見到的是文國公府另一位庶出的少爺薛索然,以及也是庶出的三姑娘薛弄玉。
薛仁康沒有再開口,廖氏自然也能想到事實究竟如何,笑著道:「錦兒、冪兒,快入席。」
二人相應點下頭,而後按著長幼依次在大方桌邊坐下。
錢氏夾了道菜至薛如錦面前的碟中,笑著對廖氏與薛仁康道:「半年不見,錦兒好似比以前瘦了許多。」
廖氏也友善地回以一笑,慈愛地望著薛如錦回道:「這孩子幾個月前生了場病,消瘦了不少。」
薛如錦還低頭望著錢氏夾給她的冒著熱氣的菜發呆,錢氏見了便解釋道:「錦兒,這是福善樓裡新推出的菜,叫福壽全。似是由福州那邊傳來的,是個新鮮菜,你四姐啊喜歡吃得不得了,今日你也試試。」
薛如錦用筷子撿起,細嚼慢咽地吞下,而後對著錢氏笑笑道:「謝謝伯母。」
見她並未詫異,也沒點評一句,錢氏面色有些訕訕。察覺到一邊正望著自己的薛如冪,順手也給她夾了菜,卻沒之前待薛如錦的那般熱情,只道:「冪兒也嘗嘗。」
薛如冪一笑,低頭望著碗中的菜甜甜道:「伯母,這佛跳牆如此珍貴,伯母真是有心了。」
總歸是有個人曉得她用心了,她早該知道像錦兒那般長年生活在邊關的人是不識得這菜餚的,瞧她剛剛的吃相,明明是牛嚼牡丹,索然不知其味卻還表現的那般認真。此時聽薛如冪一說,便笑道:「冪兒果然見識多。對了,你說這是佛跳牆?」
薛如冪先看了眼父母,才低頭謙虛地對著詫異的眾人解釋道:「伯母,這福壽全又名佛跳牆,是有個典故的。此菜原本是福州一人先開設,後來漸漸聲名遠播。有一次,一批文人墨客去嘗此菜,當福壽全上席啟壇時,葷香四溢,其中一秀才心醉神迷,觸發詩興,當即漫聲吟道:「壇啟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牆來」。從此就又名為佛跳牆了。」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就是連薛如錦都為她的才識感到佩服。
薛弄熙是個好奇的,在原位上動了動身子就道:「二姐姐,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我吃了這麼多次,還是頭一次聽說呢。」
薛如冪怕薛如錦氣自己搶了她的風光,先看了她一眼,見她並不怎麼才回道:「是當初五妹妹說這好吃,所以家裡特地請了個福州的廚子,我不過是聽人說了幾句。」
錢氏一聽,臉色又尷尬了起來,原來他們早就吃過了,自己還一副積極獻寶的模樣。
接下來的氣氛就有些冷場了,眾人並不怎麼交談,都是各自低頭吃著碗中的飯菜。等用好了膳,薛仁康與薛俊然坐了會就離開,只餘幾個女眷留在這兒話家常。
沒過多久,就聽下人進屋稟報,「大夫人,大姑奶奶與大姑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