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降雪的時間提前了至少一個月,結果氣溫也跟著突然下降到了零度以下,從事實上宣告了冬天的到來,但是事實上我們的地球仍然按照從前的規律不緊不慢的旋轉著,所以每一天的日照時間其實仍然很長,已經晚上六七點鐘的樣子了,蒼白的太陽依舊掛在清冷的天際不願意離去。
看著天色將晚,侯佳開始回到廚房裡準備晚飯,這一天她們一直在整理皮卡車上的物品,把能用得上的生活物資搬到屋子裡,暫時用不上的東西則整理好整齊碼放在皮卡車裡。雖然沒有人說出口,但是大家都知道這裡只是一個臨地的落腳點,他們不太可能在這裡長住下去,一切只要能對付得過去就行,所以從一開始,每一個人都在準備著離開。
說實話皮卡車裡的東西看著不少,但是真的整理起來其實花不了多少時間,這一整天當中大部分時候幾個人都沒什麼事情可做,所以顯得無所事事。下午的時候邢志新本來想出去轉轉,結果被侯佳拉住了,經歷過危險之後,她從心底裡不希望邢志新離開自己的身邊,雖然自己也知道這是一個奢望,但是只要有可能,她就要想辦法維持住這份願望,生怕一旦離開就是永別。
其實邢志新獨自出去的願望並不堅決,他只是不願忍受無聊的等待,所以這個提議遇到侯佳的強烈反對也就悄無聲息的消失了。下午沒事情可做後,他乾脆躺到火炕上補覺去了,圖一個眼不見為淨。卓安妮昨晚睡得不好,這時候也覺得有些犯困,但是因為邢志新先跑到火炕上睡覺去了,她當然不好也上去睡,只好撐著眼皮和侯佳一起忙裡忙外。相比之下,侯佳是真的閒不住,她收拾完東西,找出換洗的衣服準備洗衣服,看到卓安妮出來幫助,還好心的趕她回去休息。卓安妮當然不好向她訴說自己的尷尬,更何況她還擔心侯佳手上的傷,沒想到侯佳這回戴上了程斌給她的手套,雖然仍然不敢太用力,但是至少不用擔心泡到水,皮卡車上有四個水盆,兩個人一起洗倒也不用擔心不夠用,還正好一起說說話。
讓侯佳放哨,卓安妮也換了一身衣服,把自己換下來的衣服和今天早上樂濤換下來的髒衣服放在一起,蹲在侯佳的身邊,兩個人一起賣力的搓洗起來。侯佳本來擔心卓安妮沒做過家務,沒想到她搓洗衣服倒也有橫有樣,不禁有些奇怪,反正嘴也是閒著,就和她聊起天來。
基本上女人做家務的時候是很願意聊天的,更何況卓安妮對於侯佳正是曲意結納的時候,兩個人一拍即合,很快就找到了合適的話題,侯佳知道了卓安妮從前是省城人,災難後也一直生活在省城裡,直到前些天才被其他幾個倖存者帶著一起離開了那裡,想要到北方的山裡去。雖然卓安妮沒有說明,但是侯佳仍然可以猜得出帶她離開省城的倖存者應該就是那三個企圖強暴她的男人,從他們的行為上可以看得出來,帶上卓安妮只怕也沒安什麼好心,更何況卓安妮還要照顧姐姐的孩子,想來也沒什麼辦法反抗。
想通了這一點,侯佳就忍不住可憐起卓安妮來,看她不願意多說自己這一路上的遭遇,乾脆說起自己和邢志新從災難後突然相遇到彼此相依為命的過程上來,她的口才不錯,雖然邏輯能力稍微差一點,講個故事倒也不會顛三倒四,說到動情處,忍不住和卓安妮相視而泣。
苦難的歷程總有結束的時候,更何況侯佳沒混過網文圈,還不會灌水,所以這一年的經歷很快就講完了,她用力擰著邢志新寬大的外套,總結道:「這就遇上了你們。」
卓安妮看她手上有傷擰得吃力,放下手裡的衣服過來幫她一起擰,外衣在她倆的手裡很快變成了麻花,落下來的水嘩嘩的掉在水盆裡。侯佳看看擰得差不多,伸手接過衣服,放到身邊堆放洗好衣服的水盆裡,然後又從卓安妮的衣服裡抽了一件放到自己的水盆裡繼續洗。說起來兩個人的衣服都不少,托邢志新的福,她這邊的衣服無論從體積還是重量上還要更勝一籌,但是很顯然在洗衣服的速度上面卓安妮比她差得還遠,她都衣服連洗帶沖的都已經洗好了,卓安妮那邊還有幾件衣服沒有沾水呢,事實上這還是在侯佳右手不太方便的情況下。
卓安妮先洗的都是樂濤的衣物,所以剩下的自然都是自己的東西,看到侯佳主動幫忙,忍不住羞紅了臉,伸手去攔。侯佳拍了一下她的小手,笑道:「怕什麼,我又不是男人。」
聽了她的話,卓安妮倒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好紅著臉道謝,順便恭維一下她的速度,侯佳麻利的搓洗著衣服,搖頭說道:「從前我有塊搓衣板,洗起來比這還要快。」說到這裡,她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也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卓安妮也被勾起了心事,看著她勉強一笑,想說點安慰的話,想想自己的身世還不如她,起碼侯佳還有一個邢志新可以依靠,自己這一年多來輾轉沉淪,過的日子從前都不敢想像,帶著一個樂濤連自尋了斷的可能都沒有,只能等著哪天撐不下去了,兩眼一閉了此一生,心裡一痛,又落下淚來。
侯佳又歎了一口氣,正想把手裡的衣服擰乾,抬頭就看到卓安妮突然流下淚來,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低志勸道:「這不是一切都好起來了吧。」
聽到她這麼說,卓安妮感到自己的心裡更委屈了,眼淚越發的止不住。侯佳輕歎了一聲,放下手裡的衣服,把卓安妮抱在懷裡,輕聲安慰道:「別傷心了,這年月,誰和誰遇上都是緣分,以後就把我當成姐姐吧。」
卓安妮雖然心裡傷痛,一時止不住悲傷,但仍然是原來那個冰雪聰明的女人,哪有不藉著這個機會纏到棍子上的道理,立刻帶著哭腔叫了一聲姐姐,這一下又勾起了侯佳對從前親人的懷念,兩個人乾脆哭成了一團。
其實在兩個人開故事會的時候,邢志新就已經醒了,這屋子的裡外間沒有門擋著,要說隔音效果那是一點都沒有的,再加上他心裡有事,所以翻來覆去的一直沒有睡著,乾脆躺在火炕上凝神聽兩個女人說話,聽了一會就發現卓安妮已經基本不說話了,只是聽侯佳講那過去的事情,不禁在心裡暗暗埋怨侯佳心眼太實,又讓人家給繞進去了,卓安妮只是提了一個頭,她就把自己的祖宗八代都說了出來。
本來他倒是也想過要出去打斷侯佳的個人獨白,但是一來他不覺得這段經歷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另一方面聽到侯佳說起兩個人一起患難,相互依靠時的情景,心裡不禁泛起一陣暖流,一面聽著侯佳的敘述,一面在記憶裡搜尋相匹配的片段,只覺得全身懶洋洋的,就連時刻圍繞在身邊的危險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了,於是也就不願意出去打斷她們的對話。
直到後來聽到兩個人哭成了一團,他這才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想想侯佳稀里糊塗居然認了個妹妹,自己多了這麼一個聰明美麗的小姨子,不禁有些苦笑。這一年多下來,他知道侯佳這個人心眼不多,雖然有很多小女人的通病,但是心地著實善良,除非弄出什麼過份的事情來,卓安妮這個妹妹她只怕是罩定了。
他翻了個身,想想總不能讓她們兩個就這麼哭下去,正想著要不要弄出點動靜來打斷一下,就聽到房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樂濤飛快的拉開房門跑了進來,嘴裡大聲叫道:「有車開過來了。」
邢志新心裡一驚,立刻翻身從火炕上跳了下來,抄起桌子上的步槍衝了出來。樂濤看到兩個女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正滿臉淚水的看著他,連忙又叫了一遍道:「有一輛卡車開過來了。」
這個時候兩個女人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不約而同的扔下手裡的衣服中著邢志新向外跑。邢志新早已拉開房門衝了出去,從院門處向外張望了一眼,果然一輛平頭貨車正慢慢的駛下公路,向著院子開過來,這輛車是那種很常見的跑長途的貨車,後面有一個很大的封閉式車廂,不但馬力強,載貨量也大。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揮手向身後跟出來的幾個人叫道:「都到車上去。」然後又向卓安妮叫道:「把車開出來。」侯佳不會開車,所以在這件事上他只能指望卓安妮,就算卓安妮的表現也不怎麼樣,這個時候也沒辦法挑挑揀揀。他一面說,一面拉動槍栓讓子彈上膛,然後側身靠到了鐵門的旁邊,舉起槍向貨車瞄準。
聽到他的叫喊聲,侯佳很明顯的遲疑了一下,但是這時卓安妮已經開始拉著她向廠房跑,侯佳本來就不是一個很有主意的人,所以掙扎了一下,也就跟著卓安妮跑開了。卓安妮只顧扯著侯佳,快跑到廠房大門的時候才發現樂濤沒有跟上來,不禁有些氣急,她實在沒想到樂濤會在這個時候出意外,侯佳遲疑是因為邢志新,樂濤這小子湊什麼熱鬧啊。她腦子裡只是轉了一下回去拉樂濤的念頭,就立刻自己否決掉了。這個時候跑回去只會浪費寶貴的時間,她只有先把車開出來才會爭取到一些主動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