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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顏便也下了車。
桑辰在距離冉顏一丈遠的地方停住腳步,隔空相望,他眼中神色掙扎,既想走過來卻又有些畏懼。
最終卻是一咬牙朝冉顏挪了過來。
桑辰親眼看見冉顏摸屍體會覺得她勇敢,然而聽見那句渴望「接屍氣」的話,卻只覺得不寒而慄。敢和想,是兩碼事。
冉顏看著他一小步一小步地挪過來,清的聲音弱弱地喚道:「娘。」
近在咫尺,心卻遠隔天涯。
桑辰覺得自己鼓起勇氣一步步地往前靠近,卻覺得那個距離從未減少。說到底,他還是怕她。
冉顏仔細斟酌語言,無論桑辰怎樣怕她也好,她只是不想用言辭傷害這個曾經喜歡過她的純粹的男孩,「你……近來可好吧?」
桑辰垂頭抓著衣角,「尚可。」
靜默了一會兒,冉顏心中歎息,她還是不合適這樣聊家常般的寒暄,性便道:「你知道崔氏去蘇州替你下聘了吧?」
桑辰猛地抬起頭來,驚愕地看著冉顏,一時也忘記害怕,反應過來之後,因憤怒而漲紅了臉,一雙澄澈的眼眸中儘是怒火,「他們,他們欺人甚!」
當初既然拋棄他,為什麼又非要他回去,還要用這種低劣的手段逼迫他!
桑辰想得十分簡單,他從很久以前就不是崔氏孫了,以後也不是,死後也絕不沾崔氏祖墳半點土。
桑辰並不是不解世故,他也明白崔氏拋棄他是因為名聲,認下他還是因為名聲。所以早早地便辭官歸隱,他也有抱負,也有理想,卻為了躲避崔氏的壓力選擇逃離。然而他現在回來了,是因為冉顏,所以他渴望自己變得強大,直到能夠接受她古怪恐怖的嗜好。
可,冉顏給了他抗衡崔氏的勇氣,卻不能給他靠近她的勇氣。
「我會辦好這件事……」桑辰訥訥道。
「怎麼辦?」冉顏主要是想知道他的態,如果可能,順便商量一下對策,並沒有直接將此事推給他的意思,「說來聽聽吧,畢竟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也不是你一個人事。」
「我要和崔氏理論。」桑辰認真道。
冉顏詫異地聽著這個答案,不禁莞爾,「你啊,還是適合教書育人。」
桑辰見到她的笑容,心底的畏懼少了一些,也知道她並不同意他的做法,便虛心請教道:「那娘說該怎麼辦?」
肯定不能教桑辰做陰暗的事情,他只是不擅長交際應酬,對人與人相處的「潛規則」並無參與,並不代表是非不分,恰恰相反,他是非黑白界限劃得特別清楚。
「你不要輕舉妄動,先寫一封信讓驛站快馬加鞭送到蘇州崔氏手中。書信的大概意思,是你與我的婚事早已經作罷,是場誤會罷了,請他們暫且停手。」冉顏說完,又囑咐道:「你言辭溫和些,不要與崔氏對立起來,他們說什麼都是大族,你一根小指頭能擰得過人家大腿嗎?聖人也說過識時務者為俊傑。」
桑辰愣愣地聽著,等冉顏說完,頓了一會兒,說到,「是裴松之說的。」
「識時務為俊傑」這句話原本出自於《國志·蜀志·諸葛亮傳》裴松之注引晉·習鑿齒《襄陽記》:「儒生俗士,識時務者,在乎俊傑。此間自有臥龍、鳳雛。」
冉顏愣了一下,她哪裡知道什麼裴松之,當下皺著眉頭道:「裴松之不是聖人嗎?」
「算是吧。」桑辰點點頭,但一般引用別人的話,不是應該說名字的嗎?
冉顏真想掐死他,她在說正事,這隻兔的關注點卻跑到別的上面去了。深吸一口氣,聲音平平地道:「總之你這麼辦就好。」
桑辰不願意的話,崔氏既然想拉攏他,就會好生思量,也不好硬塞個人給他。就算誤以為桑辰只是反感他們插手,故意這麼說,他們也會考慮惹惱他值不值得。
冉顏先前見他小心翼翼不敢靠近,又聞他聽說這件事後的憤怒言辭,便自然而然地以為桑辰本心是不願意娶她。可現在盯著他的表情時候,卻發現他緊抿的唇和眼睛裡的受傷。
「對不起,我……」冉顏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算事先發覺他的心思,該說的還是要說。
桑辰細不可聞地「嗯」了一聲,「我照娘的意思寫。」
冉顏笑笑,想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桑辰,我們還可以是朋友的。」
不合適做伴侶,做朋友也很好。冉顏願意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給他支持,給他一點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桑辰愣了一下,旋即咧嘴笑得開心。
這一刻的桑辰是不懂自己心的,他只覺得,只要能靠近她所在的地方就很安定,又害怕又安定,這樣複雜矛盾的感覺,在他一向純白如紙的感情世界裡一時還反應不過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對她的渴望,遠遠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如若哪日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也許會覺得這一刻的歡喜真的很傻氣。
連桑辰自己都不清楚事情,冉顏自然也不知道,她很氣桑辰二得厲害,卻也欣賞他純淨的心性,只不過這種欣賞與男女之情無關,能說服他,面上也浮起一抹輕鬆的笑意,「回去吧。」
「我住在靖善坊西南角。」桑辰沒忘說出自己的住址,雖然也不知道有什麼意義。
冉顏微笑著頜。
桑辰一掃這些天的陰鬱心情,陽光普照,縱然現在的天上黑雲壓低,幾欲落雪。他與劉青松處得不錯,而且劉青松逃出蕭頌的魔爪便借住到他家,雖然他對冉顏還心存畏懼,但她似乎無所畏懼的模樣,還是深深吸引著他。
冉顏目送他雀躍的背影,唇畔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能說通桑辰,讓她覺得輕鬆了許多。
冉顏轉身正要上車,卻發覺有腳步漸近。她順著聲音瞥了一眼,動作卻瞬間停住。
地上薄薄的積雪,一襲圓領緋色官服的青年郎君看著她,笑容中隱隱含帶殺意。
冉顏目光在他的脖頸上掃過,大大方方地轉過身來,微微頜行禮,「見過吳王。」
「冉十七娘。」李恪一字一字地喚她,聲音輕飄飄的,卻頗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他上下打量冉顏幾眼,目光往她身後微動,面上笑容卻忽然更勝了,「果然很有意思,怪不得有些人守得死死的。」
蕭頌派了暗衛,蘇伏也守過她,李恪話中不知說的是誰,但冉顏敏銳地發現了他微動的目光,下意識地往身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