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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3章 瓔珞(3) 文 / 袖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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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侍郎請坐。」蘇鸞令人在足幾左手邊擺了席幾。

    蕭頌在席上跽坐下來,隨意打量幾眼周圍的環境,評價道:「致的地方。」

    不僅致,一般商賈家中根本不會建這樣的戲台。

    等蕭頌坐定,蘇鸞才輕輕甩開廣袖,在對面跽坐,輕歎道:「這小閣和戲台都是我阿耶為我阿娘所建,可惜如今已物是人非。」

    蕭頌眉梢微微上挑,若非必要,他是不會有耐心聽人敘說往事、感歎今昔,可眼下他卻沒有立刻擺明來意,「令慈想必十分善舞。」

    蘇鸞的母親是胡姬,這個舞台應該是她表演所用。

    「是啊。」蘇鸞優的面上綻放出一抹不同於尋常的明媚笑容,盯著對面的台,道:「我幼時曾與阿耶一起坐在小閣裡,看母親跳舞。她是個美的人兒,雪膚紅裙,舞動起來,碩大的裙擺猶如一朵綻放的扶桑花,那樣熱烈的舞,我平生再未見過。」

    蕭頌端起茶杯,輕輕撇著茶末,卻並不喝,只是為了找些事情做,等待她把話說完。

    「我以為胡舞與中原舞蹈不同,也曾專程去長安看過,但……也不過如此。」蘇鸞緩緩道。

    蕭頌放下茶杯,淡然道:「許是因為,為所心儀之人而舞才最動人。」

    蘇鸞愣了半晌,望著對面的戲台倏然掉下眼淚來。

    她的父親為了母親不惜一切,甚至連生命都可以隨時交付,然而最終不能得到母親一絲的溫情,原來,母親心裡也對父親有情的。

    蘇鸞掏出帕拭了拭眼淚,歉然道:「真是失禮了。」

    「無妨。」蕭頌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言,從袖中掏出一塊白疊布放在几上,輕輕打開。

    隨著蕭頌修長的手揭開遮掩,露出了裡面包著的東西——一顆殷紅的珠。

    紅得如一滴血浸染在潔白的帕上。

    「這顆珊瑚珠可不多見,蘇夫人,你說是嗎?」蕭頌忽然看向蘇鸞,俊朗的面上帶著洞悉一切的笑容。

    蘇鸞眸色微變,卻只是一剎,又恢復如常,「的確,這樣紅如沁血的珊瑚珠當真不多見。」

    「蘇夫人猜猜,我從哪裡撿到這顆珠?」蕭頌笑問,看著神色如常的蘇鸞,不曾等待她回答,便繼續道:「發現這顆珠的時候,上面還有幾絲殘線,是紅色冰蠶絲……」

    在蕭頌銳利的目光注視之下蘇鸞臉色微變,她早就聽說過蕭頌的名聲,刑部每年有六成以上的案件都是由他經手,若非有了足夠的證據,恐怕不會貿然上門。

    傳說,冰蠶產於北冥蠻荒,柘葉為食,絲韌,刀劍不可斷,作琴瑟弦,遠勝凡絲矣,然遇火即化。現實中冰蠶絲自然沒有這麼神奇,但因其韌性佳,柔軟舒適,是貢之一,每年產量少,尋常人家自然沒有。

    整個聚水縣,恐怕也只有蘇鸞頸上用來串瓔珞的繩是用冰蠶絲搓成。

    「蕭侍郎果然名不虛傳,我早猜到你會來,卻沒想到這麼快。」蘇鸞聲音歎息。也不知她的結局會如何,她還沒來得及對憫兒交代後事,還沒來得及為憫兒尋得一個如意郎君……

    想到最後,蘇鸞忍不住閉上眼睛。

    「來人!」蕭頌朗聲道。

    很快,宋縣尉便帶人上衝了上來。

    蕭頌看了他旁邊的書吏一眼,道:「準備記錄吧。」說罷轉向蘇鸞道:「有個人替你求情,我雖不便徇私,卻可以給你一些體面。如果你罪不至死,我會命宋縣尉暫時不將你入獄,在家等待刑部案件審查。」

    蘇鸞神情微怔,那個人好大的面,竟然能令一向律令如鐵的蕭侍郎如此寬待於她。

    「多謝蕭侍郎,也多謝那位貴人。」蘇鸞行了個稽大禮,心中卻暗暗做了決定。

    「無需多禮,交代案情吧。」蕭頌很滿意蘇鸞的配合,看她略微釋懷的模樣,也猜到殺人毀屍可能並非她一人所為。

    「十年前,沐家七郎入贅我蘇府。」蘇鸞見無人阻止她提起這麼久遠的事情,便繼續道:「夫君在沐家是嫡出,他入贅來後,很是排斥旁人的指指點點、說道四,我忙於生意,也很少顧及他的感受,才至於他後來終日酗酒日。」

    蘇鸞聲音微哽,繼續道:「後來有一日,他說要返家一趟,我脫不開身,便準備了回門的禮物令人陪他回去。許是在家裡聽了什麼閒言碎語,回來後酗酒越發厲害,以往還只在府中,後來便喜歡獨自到酒樓裡,晚上被小二抬回府。開始時,我尚且憂心,久了,便成了習慣,也很少過問他的事情,終於有一天晚上,他徹夜未歸,等了兩日,卻依舊不見人影。」

    沐家堂堂嫡出郎君入贅到蘇府,雖是因著兩家世交,但於沐七郎個人來說,是個不小地打擊。也許他入贅來之前也曾有過一絲美好的幻想,但面對蘇鸞這樣一個樣樣都比他強的娘,越發顯得他是個吃白飯的,成日游手好閒,對於一個胸中還有抱負的郎君來說,是一種折磨。

    「我原本是打算一年以後再讓七郎漸漸接觸蘇家的生意,卻不想造成了這樣不可挽回的後果。」說到此事,蘇鸞並沒有多少悔意。她十幾歲便獨自撐起蘇家,傾盡心血才將蘇家打理得像個樣,當時沐七郎於她來說只是個陌生人,作為一個有頭腦的生意人,她絕對不可能讓一個外人忽然插手蘇家的生意。就算是招掌櫃,也還得觀察一段時日,更何況將來是要與她共同擁有蘇家生意的人。

    如

    今蘇鸞也只是內疚當時對沐七郎的關心不夠而已。

    可是,就算再給一次機會,蘇鸞也不能保證能夠挽回。她光是打理蘇家的生意便已經心力交瘁,拿不出更多的精力去關注別的事情,她,也有難處啊。

    「七郎失蹤日後,我派人到處都尋不到,便報了官。可當時官府查了半個月,居然還沒有任何線。」蘇鸞說到這裡,聲音忽然尖銳起來,與她平素一貫的優迥異。

    宋縣尉連忙對蕭頌道:「下官才來了兩年。」

    言下之意也就是:當年衙門辦事不利,可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宋縣尉說完,又覺得多此一舉,蕭頌雖然不在吏部任職,可他對各地官員可謂瞭如指掌,就算現在抓一個吏部官員過來,也未必比他知道的多。

    蘇鸞喝了口茶,接著道:「我私下與沐家通了信,親自上門請罪。因著當時尚不知七郎去向,沐家也不便怪罪於我,又尋了半個月,依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便與沐家商量,以病逝為名,為七郎辦了喪事。」

    沐七郎在聚水縣一向深入簡出,也從未得罪過誰,聚水縣也少出人命案,因此一個大男人忽然失蹤,大部分人都覺得他許是同哪個娘私奔去了。結合沐七郎回家時候那種陰死陽活的態,連沐家都如此想。若真是如此,就如響亮的一巴掌打在了蘇鸞的臉上,他們覺得對不住蘇鸞,便允了她的請求。

    「在七郎衣冠塚立好後的第個月,州一名生徒,叫劉汶的,忽然秘密來尋我,告訴我……他親眼看見有幾個獄吏拿我夫君的屍體與土匪做交易。」蘇鸞深吸了一口氣,穩住顫抖的聲音道:「他說找到了埋屍的地點。於是夜半帶著我和沐管家到了城西的樹林裡,從一片荒草叢裡,挖出了……半具屍體。」

    那一刻,縱使見慣了各種場面的蘇鸞,也瞬間崩潰。

    「於是你謀劃十年,於近日才把他們碎屍報仇?」宋縣尉忍不住插嘴道。

    「我沒有。」蘇鸞聲色俱厲地矢口否認。

    宋縣尉見蘇鸞到了此時此刻還敢跟他大小聲,老臉頓時掛不住,逼問道:「那你敢說這顆珊瑚珠不是你脖上的瓔珞散落所遺留?」

    「是又如何?我恨那些沒有人性的獄卒,但是有人比我更恨。我還有憫兒,還有蘇家,我如何會去殺人?」蘇鸞冷冷道。她是一個生意人,最會計算得失,放著大好的機會不利用,她為什麼要親自去殺人?

    「所以,你便盡心盡力地培養那個人,教他武功,讓他消沉,激發他更大的仇恨,幫他製造一切殺人的機會……」蕭頌緩緩道。

    蘇鸞勉力維持著平日的優端莊,抿著唇看了蕭頌一眼,道:「不錯。因為官府似乎對這個案特別上心,劉汶雖然早已經活夠了,但他不想在殺死最後一個人之前,被抓住,所以我便幫他做了一個假死局。」

    蘇鸞深知蕭頌的厲害,越想越覺得此事危險,便冒險匆匆前去阻止,未防令人生疑,她沒有換夜行衣,而是穿著平時的衣物過去,即便被人發現了,也可以找借口推脫。

    但沒想到還是去晚了一步,劉汶已經進入了蕭頌的圈套。

    蘇鸞發現之後,心生一計,立刻去尋羅鈴,卻發現有個護衛跟著羅鈴,便暗中跟隨,尋了個時機偷襲白義,沒想到白義中了蒙汗藥暈倒的前一刻,還掙扎著向她隱藏的方向擲來一刀,蘇鸞躲避不及,脖頸上的瓔珞被劃斷。

    ……

    如此一來,便能說的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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