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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雲生也未曾再多過問,只道了一句,「阿顏歡喜便好。」
他自己也期盼著有一日能娶個心意相通的女,又怎麼能強求冉顏非得嫁給桑辰呢?
「十哥……」冉顏心中微暖,冉雲生這句話看起來簡單,可是在大唐,也恐怕只有他能夠如此寵溺縱容她了。
「傻丫頭。」冉雲生輕輕揉了揉冉顏的頭髮,軟聲道:「早些休息,明日午時出發。」
「不是沒有破案嗎?」冉顏問道。
冉雲生笑道:「死的那個人以前是個捕役,身份不高,想來也不難通融。」
冉顏點點頭,起身送冉雲生出去。
貞觀之治在宗的治理下,官場相對來說較為清明,但是哪個朝代都不乏斂財的官員。冉平裕的貨物急著送往長安,耽誤不得,冉顏也不是那種不通人情世故的人。
更何況,冉顏認為,今日這個案,行兇之人即便不是本地人也一定在本地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屍體上的情形已經說明一切,第一,屍溫過低,有些地方也還沒有完全解凍,屍體離開冰冷之處可能不超過個時辰;第二,屍體一開始面色萎黃,在酒樓人群聚集的地方一段時間後才慢慢出現芙蓉色,這說明兇手事先並未對屍體進行爐火、熱火的加溫解凍,並且,被搬到樓梯下面時間不久,否則早就出現芙蓉色了。第,兇手弄出大片的血跡,冉顏覺得可能並不是主要為了造成砸死的狀態,更多的只是為了掩飾屍體上因為解凍而冒出的水漬或白霜。
能夠事先把樓梯弄斷,又掐準時間把屍體搬到樓梯下面,還能找到大量的動物鮮血,若說是客棧中住客所為,冉顏怎麼也不能相信。
而,這麼小一個鎮,冰窖應當也不多吧。
冉顏覺得,兇手為了掩飾反而留下了諸多破綻,從犯罪心理的角出發,這種是屬於偽裝心理,殺人後移屍,故佈疑陣……
許是前半個月累,冉顏想著想著,竟不知不覺地又睡著了。
窗外皎皎月光被烏雲遮蔽,鎮漸漸陷入黑暗之中,鎮中的街道上有零星種植的棗樹,夜風吹拂,捲起滿樹的落葉,從街道的石板上沙沙掃過,遠方隱隱傳來狼嚎聲,將幽夜襯得萬分可怖。
距離碼頭不遠的一道暗巷裡,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緊著身上破舊的棉衣,不斷地朝外張望,彷彿在等待什麼人,枯瘦的面被凌亂的頭髮遮掩住一半,卻依舊能夠看到,他的左眼的位置傷痕可怖,空空的眼眶,黑洞洞的,比這夜色更加駭人。
約莫兩刻之後,一個錦衣面白的中年男人匆匆而至,一見到乞丐,立刻將他推搡進巷,待到進了裡面,才壓低聲音道:「我店中出事了,官府守得嚴嚴實實,你這個時候叫我過來作甚。」
那乞丐咧嘴一笑,薄薄的唇彎成一個漂亮的弧,露出雪白的牙齒,在夜中看來有些陰森,加之他可怖的面容,越發如厲鬼一般,只是聲音卻出乎意料的儒,「我現在不叫你來,怕以後沒了機會,澤,別以為我不知道張鉉是你殺的。」
澤面色一冷,「你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在自己店中殺人,別扯那些有的沒的,有什麼事情快說。」
「一貫。」乞丐豎起一根手指,見澤面色陡變,接著道:「你們黑吃黑我不管,當年逼我剜眼賭誓,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連科舉都不能參加,如今成了廢人一個,你們這些年也算做得不錯,可你把張鉉殺了,我日後便少了一份錢,你不應該替他補給我麼?」
澤倏地出手掐住乞丐的脖,陰狠地道:「劉十,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我只好親自告訴你了。」
澤的手剛剛用力,卻覺得腹下一痛,低下頭便瞧見一把泛著寒光的短劍抵著他的腹部。
乞丐因為缺氧而漲紅的臉上浮起一抹笑意,艱難地道:「再不鬆手,看看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
澤手上的力氣微鬆,旋即想到劉十還指望著他的錢財,應該不會下殺手,這才收回手來。
「咳咳!」劉十倚著牆咳了兩聲,依舊笑著道:「你以為我還是十幾年前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州生徒?你們一個個喪心病狂,我怎麼能不想自保之法?如果不想總是如此,便乖乖地把一貫交出來,我從此後再不回東都,否則,即便同歸於盡,我也賺了幾個墊背的。」
頓了一會,澤問道:「當真?」
「我劉汶是讀聖賢書長大的,自然不會妄言。」劉十剩下的一隻眼睛在另一邊黑洞洞的映襯下顯得異常明亮,詭異而又堅定。
「好。」澤一口答應,轉而狠狠地道:「倘若你食言,你也說了,我們都是喪心病狂之人。」
澤知道他只要一貫,是因為肯定還會問其他四個人要,加起來可就有五貫,是筆不小的數目。
劉十也明白「狗急會跳牆」的道理,所要的這筆錢財,不多不少,正是澤手頭寬裕的。
「我現在沒有這麼多錢,明日傍晚我把錢放在老地方,你自己去取。」澤最終妥協。
劉十微微一笑,「一言為定。」
協議達成,澤冷哼了一聲,甩袖離開暗巷。
夜風愈發呼嘯,不一會兒空中竟落了冰粒,稀稀拉拉地砸在屋頂,發出輕輕的聲音。然而沒有停留多久,便漸漸融化。
次日凌晨,冰粒已經變成了雨,小鎮靠近碼頭,街道房屋全部都被籠罩在霧靄之中,雨勢漸大,霧氣也越發濃厚,倒是像了煙雨的江南。
天剛朦朧,一聲尖銳的驚叫聲猛然劃破所有人的清夢。
約莫過了小半盞茶的時間,陸陸續續有人開了院門,撐著油傘急慌慌地跑出來。
冉顏擁著被瑟瑟發抖,古代的北方可比千年以後要寒冷數倍,她這個單薄的身若非練了蘇伏給的吐納法,恐怕還未至長安便被凍死了。
「外面怎麼回事?」冉顏聽見有腳步聲,便詢問道。
晚綠帶著一身的水汽進來,原本輕手輕腳,聽見冉顏已經醒了,立刻放開了嗓門,「娘,這個聚水鎮真是邪乎得很,昨兒剛死了一個,今日竟又死了一個,奴婢方才聽十郎說大雨難行,我們恐怕還得等雨停了才能走。」
還未及冉顏繼續問話,便聽完了嘟囔著道:「這雨究竟要下到什麼時候還沒個譜,要是下半個月咱們得留在這個地方半月?」
冉顏失笑道:「北方的雨同南方不一樣,哪能下半個月最多也就兩天罷了。那死了的人,你去看了?」
「奴婢可沒去,只是聽人說的。」晚綠撩開簾幔進來,冉顏在被筒中翻了個身,轉眼便瞧見晚綠包得像一隻粽似的,步履艱難地挪了進來,口中吐著霧花兒,不斷地搓著凍紅的手指。
「這北方可真冷,到處幹幹的。」晚綠兩眼淚汪汪地跽坐在冉顏榻前,把臉伸過來,「您看,奴婢的臉都脫了幾層皮。」
冉顏道:「以前在影梅庵時我不是制了蛇油膏麼?你用那個擦擦,多喝些熱水。」
「奴婢不要喝水。」晚綠立刻拒絕建議。
冉顏看她為難的表情,便猜到了,肯定是覺得脫褲冷了,不禁失笑出聲。
晚綠別開臉,「看在娘這麼開心的份兒上,奴婢就當回笑料好了。」
「十七娘什麼事情笑得這樣開心呢。」門外一個年輕女的聲音傳來。
晚綠迎了出去,見是冉雲生身邊的爾冬,欠了欠身道:「爾冬姐姐。」
「快快請起,我可不能受你的禮。」爾冬連忙伸手虛扶了一下晚綠,順手將掛在臂彎的兩個包袱交給她,「這是給十七娘還有你們的棉衣,昨夜下了雨,陡然冷了許多,想到你們剛到北方許是難以適應,我和淺雪便連夜趕製了一套,給你和歌藍的,是我和淺雪的衣物,妹妹可別嫌棄。」
「姐姐如此細心,怎麼會嫌棄呢。」晚綠笑道。
冉顏在內室聽到對話,道:「爾冬來了?進來吧。」
這一上,冉顏沒少得爾冬和淺雪的照顧,兩人是自小跟著冉雲生的,性都好,賢淑端莊,比一般的娘不差。
晚綠撩開簾請爾冬進來,爾冬欠身行禮,「見過十七娘。」
「就別這麼生分了,坐吧。」冉顏起身半靠在塌沿上。
晚綠把包袱擱了,笑道:「就是,爾冬姐姐別瞧著我家娘平日不愛露笑顏,實際上是面冷心熱,最不拘這些小節呢。」
冉顏也不接這個話頭,轉而問爾冬道:「可知道今早發生什麼事了?」
爾冬歎了口氣道:「也無甚大事,只是一個乞丐死在了巷口,聽說那人從前還是州生徒,資質頗佳,因毀了容貌,形容實在可怖而無人舉薦,後來生活潦倒,才出來乞討。奴婢覺得可能是給凍死了。」
「倒是可惜了一個好好的人才。」晚綠惋惜道。
「是誰發現他的屍體?」冉顏皺眉,心裡隱隱有種預感,覺得兩條人命不可能這麼巧合的先後死去。
爾冬頓了一下道:「聽說是個繡娘。」
「繡娘?」冉顏不解地問道:「如此雨天,天才朦朧,繡娘如何會經過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