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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3章 爭執 文 / 袖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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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綠將兩支雲簪取出來,冉顏將簪遞給冉雲生,「十哥認識這兩支簪嗎?」

    冉雲生滿是疑惑地伸手接過來,就著燈火仔細地看了一遍,不禁驚歎道:「好一對羊脂玉簪,這等質地實在難得!」

    冉顏見冉雲生如此形容,便知道這對雲簪並非是他所贈,當然也絕不會是冉韻那隻小鐵公雞送的。

    「這樣的雕工,應當是出自長安永壽坊。」冉雲生將雲簪還給冉顏,解釋道:「永壽坊只做權貴的生意,除了氏族譜上的門閥大族,其餘一律不接。」

    長安、門閥大族,除了蕭頌,冉顏想不到還會有誰能給她送雲簪。

    「我明白了,謝謝十哥。」冉顏把簪遞給晚綠,與冉雲生一併到堂內。

    「我只是過來瞧瞧你,方才去拜見族中叔伯的時候,沒有什麼事情吧?」冉雲生問道。

    「無事。」冉顏只不過是去拜見一下,除此之外幾乎沒有任何交流,那些族伯們都被蕭頌的話題纏住,根本無暇顧及她。

    「既是無事,我便回宴上了,我可是偷偷溜出來如廁的。」冉雲生眨了眨眼睛,起身向外走。

    冉顏笑著目送他離開。

    冉府中的冷漠,被冉雲生的關懷備至沖淡了許多。冉顏是個渴望家庭溫暖的人,但即便一個人,她也一樣能活得很好。

    人要抱有對一切美好的嚮往,卻不能因為沒有得到,而覺得現實殘酷。現實與理想之間,得在心裡保持一個平衡,否則會永遠覺得自己辛苦。

    月中天,冉府的宴席漸漸散去,宴廳裡只有忙碌處理殘羹冷炙的侍婢們。

    一夜輾轉。

    次日一大早,臨水居便訪客如雲,冉顏從未見過的一群嬸娘、姐妹,加上她們所帶的僕婢,令臨水居偌大的院顯得十分擁擠。

    好在這些人面對冉顏一張冰山臉,也沒有久留的意思,只親自將禮物送到、寒暄幾句便離開了。

    昨晚剛剛一場宴,今日冉府又開始準備中秋家宴,府內一干人忙的腳不沾地,連冉美玉都沒有時間過來尋冉顏麻煩,只有臨水居最清閒。冉顏從起塌便坐水榭上看景,同樣的枯荷池塘,她看的不是什麼美感,而是在觀察今日與昨日有什麼不同,借此來訓練自己的觀察力。

    就這麼無所事事的一天,直到圓月升起,才有侍婢過來請冉顏到前院去參加家宴。

    所謂家宴,也與昨日的宴會沒什麼區別,只是人稍微少了一些。

    冉氏生的女兒較多,男丁則相對比較少些,像冉平裕這樣,第一個孩便是男孩又是長的更幾乎沒有。

    「這個位置是我的!」遲來的冉美玉居高臨下地站在冉顏面前,一件深橘色半臂錦衣,十二破間色繡花裙,雲鬢花顏,整個人顯得嬌艷動人。即便她現在面上柳眉倒豎,亦顯得嬌蠻而已。

    「美玉,長幼有序,嫡庶分明,莫要胡鬧。」冉雲生壓低聲音道。

    這種家宴的場合,縱然冉雲生在族中的地位不低,卻因為父親是庶出,他只能坐在後面一排,也就是冉顏的身後。

    冉顏在族中排行雖然是十七,卻是家主冉聞的嫡長女,本就應該坐在此處,然而在過去兩年裡這個位置卻是冉美玉的。

    「十哥,你還要偏幫她,誰能說我母親不是嫡夫人?」冉美玉紅著眼眶,盯著冉雲生。

    填房也是嫡夫人,只是冉顏的母親是先拜宗祠的嫡夫人,排位已經在冉氏的祠堂裡供著,在鄭氏的靈位面前,高氏只能自稱「婢妾」。

    爭執的聲音很小,但冉美玉一臉憤怒地站在冉顏面前,什麼緣由,所有人自是都一目瞭然,因還有蕭頌這個外人在場,他們也不方便多關注,只能紛紛豎起耳朵聽著。

    「這個位置是你的?」冉顏低頭看了看座位,「這裡也沒有寫你的名字吧?如果你不知道什麼叫做先來後到,請你先過去問一問二娘,回頭再來找我算賬。」

    「你!」冉美玉咬牙道:「你給我起來!冉氏只有一個嫡夫人,就是我母親,我母親只有我一個女兒,你算是什麼東西。」

    冉美玉的聲音不大,但周圍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高氏也發現了兩人的對峙,微微一皺眉,立刻起身往這邊走來,她自己的女兒是什麼德行,自己心裡清楚得很。

    冉美玉不笨,卻很容易衝動,如果今日蕭頌不在場,她也許也就暫時忍下這一口氣,但她必須要讓蕭頌知道,冉氏只有她才是嫡女。

    高氏剛剛走出兩步,卻見冉顏倏地站了起來,揚手一巴掌甩在了冉美玉嬌嫩的臉上,聲音平平地道:「冉十八娘,你既然自認是冉氏嫡女,就請你拿出嫡女該有的德行,現在鄉野村婦也不會如你這般口出髒言。」

    這一番話,這一巴掌,把整間宴廳裡的人都弄懵了。冉美玉不可置信地看著冉顏,她從小到大都是被阿耶阿娘捧在手心裡的明珠,全蘇州城有誰敢動她一根頭髮絲?

    「阿顏,你是冉氏嫡女,即便再不待見美玉,也要照顧一下冉氏的臉面。」高氏快步走過來,聲音不大不小,剛夠周圍一圈人聽得清清楚楚。

    冉氏的臉面冉顏還真沒有放在心上,不過她卻不能真這麼說,遂以同樣大小的聲音道:「不敢當,十八娘正在問我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坐在這個位置上,我在鄉下野慣了,一時也沒弄清楚,正好二娘來了,也好生與我說說明

    白,免得下次我還不知道尊卑,坐錯位置。」

    冉顏將「不知尊卑」咬字重,沉沉的目光絲毫無懼地直視高氏的眼睛。

    高氏心頭一跳,這些日她與冉顏少打交道,只憑著幾次見面的印象覺得冉顏與從前不同了,但一個人的性怎麼能發生這種天翻地覆的改變?若是從前的冉顏,多半就息事寧人了,可如今不但敢反駁,還隱隱有讓她難堪的意思。

    「美玉都是被我嬌慣壞了,不比阿顏懂事。」高氏怔愣兩息,便堆上滿臉親切的笑容,轉而斥責冉美玉道:「都多大了還與姐姐鬧騰,快去坐好。」

    冉美玉抿著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倔強的模樣大有誓不罷休的架勢,但在高氏壓迫的目光中,漸漸敗下勢,委屈地應了一聲,「是。」

    冉美玉緊緊攥起拳頭,十分屈辱地坐到了冉顏的下。她不能甘心,絕對不能。冉顏的存在本就在她的人生裡添了一個大堵,冉顏一出現,她便時時刻刻都要遭受屈辱,這讓她怎能心平氣和。

    宴廳中的人恨不得放聲大笑,冉美玉一向跋扈慣了,族中兄弟姐妹沒少受她氣,此刻這一幕實在大快人心。

    高氏拉著冉顏,賠禮道歉又說了一通軟話,冉顏也沒有演戲供別人圍觀的愛好,遂也沒有不依不饒。

    歌藍與晚綠和眾多娘郎君的貼身侍婢一樣,都站在最後面的牆角邊等候宴散,歌藍看著冉顏毫不退縮的模樣,眼眶微微濕潤,縱然明知道此冉顏非彼冉顏,心裡竟然還是有種欣慰的感覺。

    晚綠沒有別的想法,只覺得心裡爽快了。

    宴會本身很枯燥,但唐朝的中秋宴會比現代多了很多講究,比如「玩月羹」之類的特殊飲食,對於冉顏來說都十分新鮮。

    除了開始時的一點小風波,宴會一切平靜。

    待到家宴完畢,年輕一輩的人,都可以邀上好友一二出門遊玩,今日不僅僅平江河有夜市,連東市都會特別開放,一年之中這樣機會只有兩次,一是元宵節,還有便是中秋佳節了。

    冉雲生早早地與冉顏約好去平江附近遊玩,宴罷之後便立刻離開府中。

    蕭頌站在冉府門口,看著馬車離去的影,黑曜的眼眸裡顯得有些落寞。

    果然,道阻且長啊。

    失落也只不過是片刻,蕭頌一直是個行動派,與其在這裡自怨自艾,不如做點實事。

    「蕭郎君。」冉美玉已經注視蕭頌已久,他挺拔的身姿、俊朗的容顏都還在其次,蕭頌無意識便會散發出一種迫人的氣勢,這是一直生長在江南的冉美玉不曾見過的。

    蕭頌微微頜,「冉十八娘不必多禮。」

    冉美玉臉色微紅,既想看他又不敢看,「郎君要去平江河嗎?我對蘇州很熟,不如我做郎君嚮導如何?」

    蕭頌唇角微微彎起,看上去似乎很開心,說出的話卻如刀鋒一般,「冉十八娘身份尊貴,在下不敢勞煩,想來蘇州城中願意為我做嚮導的也不在少數,在下失陪。」

    蕭頌有禮貌地頜施禮,轉身朝南邊走去,不一會一架馬車迎面駛來,劉青松坐在車伕旁邊,看了站在正門台階上的冉美玉一眼,頓時換上一臉曖昧地笑,「九郎,嘿嘿嘿……難得有美人投懷,怎麼不珍惜呢?」

    蕭頌一把將他拎下車,躍了上去。

    竹簾晃動,還未等劉青松爬上來,蕭頌便道:「走吧。」

    車伕是蕭家的車伕,對蕭頌的脾氣可謂很熟悉,絲毫不敢有耽誤,立刻轉彎。

    劉青松拔腿追上去,氣喘吁吁地道:「九郎,留下我很有用的!我劉青松是婦女之友,而且你不想知道《關山月》麼?而且你不想知道李白麼……」

    劉青松看著漸漸緩下來的馬車,滿面喜色地跑上去。

    窗簾掀開,露出蕭頌那張禍水級別的俊臉,他一個慘然的笑容,露出潔白的牙齒,等劉青松跑近,卻忽然一斂,和藹地道:「我會有辦法讓你吐出來。川伯,讓劉醫生鍛煉一下身體,我們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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