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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翠眉要用那樣激烈的方式自殺,她為保護母親不得不把自己給搭了進去,事後要抽身時卻發現已經萬劫不復。
身染梅毒,容顏俱損,珠胎暗結,有把柄抓在別人手上,還有,她內心也許對韓山有那麼一絲絲情意。有人說,通往女人心底最近的距離是**,對於翠眉這樣在妓館還守身的樂妓來說,想來也同樣適用。
「是誰殺了繁春?又是誰想殺你?」冉顏問道。
「繁春是殷四娘和未夏所殺。」晚綠說起殷晚晚便是一陣唏噓,心裡也不知是同情還是痛恨抑或惋惜,「繁春是殷娘原來的侍婢,茶宴的前幾天魏娘說人手不夠用,殷四娘便主動把繁春派過去幫忙,第二天下午,殷四娘去拜訪魏娘,『不慎』把自己的衣物潑髒了,便在魏娘的院裡沐浴更衣,當時是未夏和繁春兩個人伺候,殷四娘與未夏合力殺了她。」
這看起來是一場蓄意謀殺,殺繁春的原因,也很容易便能想到。繁春是原來殷渺渺的貼身侍婢,她對於自己家娘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細節,也許會比殷聞書和凌夫人更加清楚。韓山只說了那樣一句話,便被殷晚晚設計謀殺,更何況繁春呢?
「至於奴婢,奴婢那日在花園中聽見翠眉和一個女密謀陷害秦四郎,卻被人從身後砸暈,從未夏口中得知,當天砸奴婢的人正是殷四娘,而奴婢當時頭被砸得有些發蒙,看不清楚東西,只瞧見一直帶著玉鐲的手掐住了奴婢的脖。」晚綠想了想,補充道:「未夏說,與翠眉密謀的人,是她。」
冉顏再回憶起那個一襲櫻紅襦裙的活潑少女,當真不能將她與後來的殷晚晚聯繫到一起,一個天真無邪,一個瘋狂端。她最初到最後唯一未曾改變的,便是她對秦慕生的愛意。
「當真是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冉顏咕噥一句,她看秦慕生,從頭到腳也沒有發現什麼好處,偏偏殷晚晚對他矢志不渝。
造成這些悲劇的開端便是因為秦慕生的一封書信,他被張斐騙著寫了一封對殷渺渺的邀約信,殷晚晚偷看到之後,便偷偷摸到了約會地點,不幸被張斐奪去清白。
可是自始至終,殷晚晚都不曾怨恨過他。
邢娘歎了口氣,轉身去廚房把熱好的飯菜端了出來,放在廊下的几上,對晚綠道:「累了一天了,多少也吃點吧。」
晚綠無奈地抓起筷箸,扒拉著米飯,看起來沒有多大胃口。
冉顏從身旁的一摞書裡抽出一本書,這是晚飯時庵中送來的佛經,冉顏隨手翻了翻,看見裡面的字頓時覺得頭如斗大——每一個字都認識,連在一起卻全然不知所云。
就著燈光看了一會,冉顏撫額歎了一聲,丟下書冊便起身會寢房休息去了。反正她來影梅庵清修只不過是為了做給外人看,看不看得懂佛經也都沒多大關係。
晚綠刨著飯,疑惑地看了看邢娘,「娘怎麼了?」
「許是……聽到這麼多寒心的事,心裡不大舒服吧。」邢娘說著,伸手收拾擺了一地的書籍。
晚綠點點頭,繼續往嘴裡刨飯,邢娘橫了她一眼道:「不是說不餓麼,我看留的這些飯還不夠你吃。」
晚綠鼓著腮幫含糊不清地道:「剛才心裡堵得慌,說一說又好受了,這些事兒跟我又沒多大關係,我幹嘛要放在心上。」
「沒心沒肺的樣兒!」邢娘伸手指點了點她的腦袋,「是誰跟我保證說要把自己的心眼捏得比繡花針還細?」
晚綠翻了白眼,心想心眼細就要傷春悲秋,一片落葉掉了也要感懷半晌麼!想是這麼想,但心知若是跟邢娘頂嘴,恐怕就是沒完沒了,遂一言不發,埋頭專心致志地往嘴裡扒著飯菜。
邢娘坐在廊上看著晚綠粗魯的吃飯模樣,眼圈微微一紅,「歌藍真真是個讓人疼到心坎裡的孩,自小便那樣懂事,樣樣為娘操心,人也端的生得好氣,問也好,唉!只盼能辨出她的屍骨來,好生安葬了,下輩投個好人家。」
晚綠只顧埋頭吃飯,小滿也隱隱知道這件事情是幾人心裡的痛處,她也不便插嘴。一時無人應答,邢娘也似是渾不在意,喃喃道:「她那樣好的孩,定然能投個好身世……好在娘也放下了心結,她知道了也會高興。」
邢娘哽咽著抹了抹眼淚。
晚綠喉頭發澀,狠狠嚥下一口飯,嘟囔道:「你就是成心在我吃飯的時候添堵,省下這一口飯。」
說罷又胡亂吃了幾口,便伸手收拾,小滿也過來幫忙,兩個人搭手很快將廊下收拾乾淨。
影梅庵窮得厲害,天黑之後,除了供奉菩薩的前殿中還留著兩盞微弱的油燈之外,其它地方沒有任何照明。
荒郊蚊蟲多,冉顏也不願意在外面待著,便早早地上榻休息了。時間早,冉顏沒有多少睡意,便思慮該如何處置手裡這幾張房契。
這個案,魏娘從頭至尾都沒有殺人,嚴格算起來,她也是個受害者,所能判罪的,唯有她隱瞞自己的賤籍嫁入世家罷了,唐律有令,凡身份相差兩個等級結為夫婦的,要判流放,為妾,要受鞭刑。
從兩年多前開始到現在,這個案一共死了六個人,殷渺渺、歌藍、繁春、韓山、張斐、殷晚晚……算是個大案了,要送至刑部審核,劉刺史也很難從輕發落,且判刑還至少要等刑部的消息返回,一來一去少說月,多則一年半載。
這段時間能否讓東市那兩家鋪面為己所用?冉顏思量著。同時,她也隱隱感覺魏娘那日把東西交給她時,已經立了死志。
想著想著,冉顏朦朦朧朧有了些許
睡意,有一陣縹緲的琴音隱隱傳來,冉顏忽而想到,昨晚答應蘇伏把傘扔進林裡的事情,連忙起身到牆角的箱裡翻找。白日她曾問過邢娘,說是把傘放在這裡了。
翻了片刻,冉顏的手觸到微微泛涼的傘柄,便拿了出來,轉身從屏風上取了緞衣披上,便抱著素面的油紙傘出了院。
月色皎皎,冉顏一出門,便聽見琴音稍微清晰了些,但依舊縹縹緲緲,彈的也不知是什麼曲,清幽古,彷彿遠處林間流瀉而出的小溪。
冉顏抱著傘駐足在果林邊,聽了一會兒,琴音裊裊收尾,她才將傘用力拋入林中。
傘丟進果林裡,觸碰到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音,直至安靜,冉顏也沒有聽到落地的聲音,心裡驚奇的同時,未免覺得有些沒著落,不禁伸頭張望。
最近的一棵果樹上,砰的一聲,一面素白的油紙傘綻開,樹上的果實紛紛如雨般砸落在地上。
素白的傘面移開,影影綽綽中露出一張宛如神祇的臉,他閒閒地倚靠在樹上,一身素白中衣,墨發披散,將渾身的冷意沖淡了兩分。
「我還道你這樣一個冷然的人竟十分有才情,原來並不是你彈得琴。」冉顏緩緩道。
蘇伏並未答話,而是用手輕輕拉開傘柄,劍鋒摩擦的清冷聲響傳來,月光折射出一片雪光,原來那傘柄抽出之後,竟然是一把兩尺來長的劍。
明晃晃的寒光反射在蘇伏俊美絕倫的臉上,照亮了那雙幽暗泛著深藍的眼眸,一時間,他渾身的氣質與手中的這把劍渾然一體,彷彿隨時可能奪人性命。
冉顏心中緊了緊,她可沒有忘記,蘇伏曾經考慮過要不要弄殺她的事情。
「幫我一件事。」蘇伏輕輕落下樹,將劍放回傘柄中。
冉顏沉靜的眼眸看著他,「我能拒絕麼?」
「當然可以。」蘇伏把傘支撐在身前,彷彿拄劍的姿勢,寬厚的臂膀宛如一座堅實可靠的山,他薄唇微啟,「不過,希望你仔細考慮。」
冉顏微微抿唇,他這話中有幾分威脅的意思?
夜風輕輕,兩人靜靜對峙著,冉顏十分不喜歡這種威逼脅迫,有時候她可以低頭,但不是現在,「那要看是什麼事情,若非我所願,你便是殺了我也無用。」
「驗屍。」蘇伏直截了當地答道。
冉顏挑眉看了他一眼,心道一個殺手怎麼改斷案了?口中卻道:「現在深更半夜,光線若是不充足,即便驗屍也有可能出現遺漏。」
蘇伏點頭,轉而詢問道:「你還有什麼要準備的嗎?」
冉顏張了張嘴,她有說自己同意了嗎?
蘇伏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道:「我知道你會同意,便如我從來不會拒絕殺人。況且,我也不是白讓你做此事,事後會有報酬。」
「我可否自己挑選報酬?」冉顏微微一笑,眼中似乎有了幾分興趣。
蘇伏見她也不再排斥,便道:「只要我能做到。」
冉顏滿意地點點頭,上下打量他一遍,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讓我看一次你不穿衣服的樣。」
蘇伏一張臉剎那裂冰,一副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的模樣,聲音也褪去了冰冷,磕磕巴巴地道:「你,你說,什麼?」
「我呢,沒有別的愛好,就是看見特殊的人體都想親眼看一看,發現變異人體或者特別奇特的思維方式,便想解剖分析。你算是我見過所有男體裡,完美的一種。」冉顏毫不掩飾地說出自己的內心的想法。
蘇伏詫異地盯著冉顏,不禁震驚於她的愛好,還有她說她見過「所有男體」,這個「所有」究竟是多少?
冉顏唇角微挑,她提出這個要求,多多少少都有些戲謔的意思,然而事實上,從前世到今生,蘇伏還是唯一一個完美到讓她有過這種想法的男人